第23章 趙未景
鄒炳年今天沒再玩失蹤,兩人走進正堂的時候,他正皺着眉,蹲在監視器後面跟工作人員仔細交代工作。
然而在外溜達了一圈,剛要進片場,就聽見有人喊。
“兩位稍等!”
A組場務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國公府的人造光出問題了,正在維修,鍾小姐先去拍宮宴那場戲,賀影后您稍等一下,設備很快就能修好。”
鍾遇雪點點頭,跟這場務走了。
到了拍攝地點,居然又看見一個熟面孔——
趙未景?!
“這場您跟趙小姐搭戲,”場務飛快翻開劇本,攤在她面前,“您儘快熟悉一下,馬上就拍了。”
這場戲人多,場面大,中秋宮宴,帝王遍邀朝臣命婦,同慶佳節。
同時,也正是將趙國公嫡女盧解憂,賜婚六皇子李輕舟。
趙未景飾演的女二號,是六皇子外祖家的表妹,閭左蔣氏,嫡長孫女蔣冉。
因為生母的緣故,李輕舟自小在蔣家長大。
蔣冉傾慕這位皇子表哥,皇子妃之位自是勢在必得。
然而,中間卻忽然來了個養在鄉野十年的野丫頭橫插一杠,壞了她的好事。
蔣冉自詡名門千金,自然不願手上沾染腌臢事,於是便有了宮宴上,向謝含嬿示好意圖借其手除去盧解憂的一幕。
平心而論,趙未景演技也算是不錯。
她的確很漂亮,且不是小眾美,而就是大眾普遍認知中的漂亮。
柳眉修長,紅唇微翹,一雙水眸瀲灧,是極精緻的長相。明艷奪目之餘,透出幾分傲氣凌人。
但是一場戲拍完,卻全然被鍾遇雪壓住了風頭,顯得平凡無奇。
就連她自恃超然的美貌,也在鍾遇雪媚眼一勾之下,被壓的黯淡無光。
尤其是謝含嬿似醉非醉之時,眼尾暈開淡色胭脂,半傾倒的姿態挾着金杯,一景艷冠群芳。
居高臨下看着蔣冉。
“解憂與我是母女,蔣姑娘算什麼?”
極盡輕蔑囂張,趁着醉意,鍾遇雪便將謝含嬿最艷烈的一幕演得酣暢淋漓。
趙未景不傻,是人都能看出來的差距,她看得更扎眼。
拍完戲,趙未景的臉色就不好看。
被一群助理戰戰兢兢地擁簇着,拂袖走了。
鍾遇雪只管自己敬業便問心無愧,接下來馬上就是國公府的橋段,哪有時間理會她的大小姐脾氣?
賀洋等了許久,見她來了便,便拉着她一同進了片場。
機器故障解出了,鄒導仍在調整細節。
“鄒導。”
賀洋上前打了聲招呼,也把鍾遇雪一併拉扯過去。
鄒炳年胡亂一點頭,待忙完了,扶着腰費勁起身,卻有人輕輕架住了他的胳膊。
鄒導眯了眯眼,沒覺得什麼不妥,自然地便借力站了起來。
竟像是下意識中習慣成自然似的。
賀洋正要伸出去阻攔的手瞬間僵在了半空,在旁目睹全程差點驚掉了下巴。
鄒導不是最厭惡女演員一個勁往身邊湊么?
今天怎麼、怎麼……
她霍地把目光轉向鍾遇雪。
卻見她那雙素來平靜無波的眸子,竟迷離得失了焦點。
不知是模糊還是漫漶,總覺將有淚流下來。
賀洋看着,都不由心顫。
“怎麼是你!”
鄒炳年頭暈目眩的癥狀一過,陡然驚覺不對,頓時大怒。
睜眼看見鍾遇雪,火氣蹭蹭往上竄的更凶了。
“鄒導的腰是老毛病了,她給您找來的那幾貼膏藥,您千萬記得按時用。”鍾遇雪鬆開手,垂眸退了幾步。卻又抬起頭來說了這麼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說完便不聲不響望着他,淡淡妝容,神清骨秀。
鄒炳年看着她的臉,恍惚中踉蹌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他看花了眼,方才一瞬間,竟莫名其妙想起了小時候的安暇。
鄒導身子一震,細細一回想,頓時驚疑交織。
她說……她送的膏藥?
她是誰?!
“鄒導!”旁邊的場務忽然喊了一聲,驟然打斷了鄒炳年的思緒。
鄒炳年煩躁的抓了把頭髮,腦海中隱約浮起的念頭,頓時成了散沙一盤,再找不到半點頭緒。
極為不悅地打量了鍾遇雪一眼,鄒炳年黑沉着臉,被場務叫走了。
“你找死啊!”
賀洋又驚又怒,不由分說把她拽到了一旁。
“鄒導最討厭女演員往身上湊,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啊!”賀洋當真急了,狠狠甩開抓在手裏的寬大袖擺,“曾經就有當紅的小明星,因為這個直接被鄒導攆走了!”
鍾遇雪充耳未聞,只是遠遠瞧着鄒炳年微彎的背影,眼前漫上了一層霧。
賀洋皺眉,頓時冷了臉色,“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
“聽見了。”
鍾遇雪推開她的手,垂睫斂眸,嗓音淡淡。
那雙眼睛又恢復如往常,不喜不怒,無波無瀾,似夜色籠罩下群山寂靜。
賀洋就眼睜睜地看着她繞過自己,頭也沒回,只朝身後擺了擺手,說:“馬上就到我上戲了,等等吧,有事我回來再說。”
*
國公府恢弘大氣,正堂佈置高貴端方。
多用描金,朱漆,紫檀木。
堂中器物,金玉擺件,皆嚴格比照一等侯規制。
這是鄒導貫來的風格。
大到四重屋宇,小到每門金釘六十有三,無一處不嚴謹而苛刻。
有工作人員將已經添過油的燭台和玉斗次第點燃,正堂中頓時燈火煌煌,素絹屏上映出昏暈搖曳。
“第三十四幕第一場第一次拍攝,action!”
場記板落下。
鏡頭中,內堂畫面的色調意外地形成了一種默契。
華麗而厚重,又隱隱生出壓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