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赤血魔劍
禁地通往的便是滄溟皇陵。銀沙初進入只覺得周圍環境很是陰冷蕭瑟,讓人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這赤霄劍被儲放在滄溟皇陵數萬年,是以皇陵內遍佈赤霄劍的氣息;銀沙被無端地吸引過來。
自從銀沙被玄冰劍認為主人的那日起,就意味着要將自己的生命交付給劍靈。
她上一次凈化了幾乎全數的污濁劍靈,而今存留在劍上的便是前前任涓舞宮主的殘識。
幽冥之主寄身於雪飛天體內,赤霄劍也就留在了滄溟皇陵里。
此時的赤霄劍,已經只是一把普通兵器;沒有劍靈,亦沒有劍澤。
可這劍感應到玄冰劍的一剎那,躁動不安地在原地抽搐了起來。銀沙右手執劍,一個法術點亮了滄溟皇陵,看到遠處飛來的赤霄劍直衝沖就對準了她手裏的玄冰劍。
如磁鐵一般,赤霄劍同玄冰劍相互吸引,它們的劍身正好完美嚙合。只見一道金光閃過,玄冰劍脫離了銀沙的右手,兩把上古神劍合二為一——一把赤色的寶劍橫空出世。
赤血魔劍……銀沙嘴裏念叨着,她只是很小的時候在牆角邊偷聽叔父與友人提及過。
那個人真的死了嗎?
不好說。如果兩把古劍一同問世,那就說明黯黑力量壯大的速度遠超過你我想像。
哪兩把?
陰陽古劍,相生相剋。它們在關鍵時候會合二為一,重新以赤血魔劍的名義重新為天地帶來光明。
銀沙看到這赤色寶劍之時才猛地意識到,原來雪宮宮主死前以血祭劍都只是個幌子。待到劍靈全數被凈化后,玄冰劍就是個廢鐵,便再也不能和赤霄劍合成赤血魔劍了。
都是玉娘的陰謀么?她可真是花了好久時間下了一盤這麼大的棋。所有的宮主、所有的宮人、連同羽林衛都只是個擺設。呵呵,銀沙想來有點心疼飛天宮主了。本是可以與愛人相伴終老,不必理會世俗眼光,玉娘硬生生毀了她。銀沙又想起紅葵說的雪宮新主人,大概就是玉娘等了這麼長時間重生復活的人了,也就是存在於上古捲軸里的幽冥之主。
否則,赤血魔劍不可能這麼早問世。
所以說,幽漸如此渴望玄冰劍也是為了清掃黯黑力量嗎?銀沙起初一直認為幽漸藉著雪宮背景要在滄溟扎穩根基好繼承帝位,可他多次開口問自己索要玄冰劍。她就很疑惑了,方才在滄溟皇陵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着赤霄劍,看來幽漸應當也是知道這赤血魔劍的事情。
不如和他攤牌,看看能不能聯起手來共同對抗這個大魔王。
銀沙卻並不知道若想真正借用赤血魔劍的力量,一必須是赤霄劍或是玄冰劍認可的主人,二必須是以其中一劍靈的精血喚醒它。
赤霄劍從來都屬於軒轅的,再無別的主人了。
而玄冰劍現在的主人,便是銀沙。
銀沙接過從空中墜下的赤血魔劍,如鏡般的刀身冷氣森森映出一張蒼白了的臉,刃口上高高的燒刃中間凝結着一點寒光彷彿不停的流動,更增加了鋒利的涼意。
她這個時候才驀然感受到自己的血脈開始逆行,仙澤亦不如之前穩固。
銀沙還曾以為是初次看到赤血魔劍的驚恐所致,但明明沒有一點懼怕而是感嘆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蒼山雪龍,生而照明世間萬物,它們不害怕黑夜,甚至有點喜歡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
“你在這裏做什麼?”幽漸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滄溟皇陵,和銀沙迎面相逢。
他遞交完請辭書回宮沒看見銀沙,遂拉個個下人一問,方知她說是去方便就沒影了。
上次他派給她的那個壯漢有次無意間提到什麼禁地,幽漸猜測銀沙可能是去了滄溟皇陵。
“我……”銀沙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都看見了,自己再多言語也都是浪費時間罷了。
“你——煉成了?”幽漸指着她手裏的劍問道。
銀沙舉起手裏的劍,“你是指這個?”
“給我。”幽漸作出問她討要的姿勢。
“……這不是玄冰劍”銀沙拒絕了幽漸的索要。
“現在你已經見着了這把劍,難道真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赤血魔劍在手,整個天下都是我的!”幽漸大言不慚地說道。
“不可能。”銀沙堅決地說出三個字。
“關於赤血魔劍,你又知道些什麼?”幽漸欲追問她關於更多赤血魔劍的細節,銀沙只是搖搖頭說“幽冥之主來了”。
“幽冥之主是什麼東西?”
銀沙一聽,就明白幽漸不過是個被人當槍使的世子。什麼都不知道就要拿赤血魔劍一用,說他沒腦子真的不為過。
“你一統天下最大的障礙。”銀沙轉念一想不如讓幽漸衝鋒試一下他的實力。
“你要助我還是他?”
幽漸本以為有了赤血魔劍就可以所向無敵,銀沙今日卻告訴他世上還有個什麼“幽冥之主”的人,和自己一樣都想着一統天下的宏圖霸業。
幽漸絕不允許有人擋他的道。
人擋殺人,佛擋**。
在幽漸的世界裏,從來都是權力第一,其他都沒那麼重要。甚至必要時候,他可以犧牲自己的生身母親僅為了提高修為。
弒母他沒有,不過是親手終結了母親腹中的幾個孩子。
沒有人能和他爭奪母愛,不論是弟弟還是妹妹。
“誰都不幫。”
銀沙收起了赤血魔劍,轉身要走。
幽漸不由分說地拿出七星龍淵劍架在她脖子,之前算是誤傷,但今天若是她敢反抗的話,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世子這是什麼意思,就不怕我毀了赤血魔劍?”
銀沙狠狠地斜視了幽漸一眼。
“既然誰都不幫,何必要毀了這麼一把好劍。”
不知是不是自小看慣了宮斗戲碼,幽漸的嘴皮子一點也不輸軒轅。
“給你又不能怎麼樣。一介凡人,同一介魔尊爭天下,痴心妄想。”
銀沙淡淡說道。
“人又如何,魔又如何,他若是沒有弱點,怎麼可能現在才叱吒風雲。”
幽漸的條理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洗。若非數萬年前他們挑了個日子,幽冥之主也不會戰敗得這麼徹底。縱然是軒轅和摩迦聯手,往常說來也不可能輕鬆取勝。
“這就不知道了,當時我還太小。”銀沙撇的一乾二淨。
她誠然不知幽冥之主被封印的詳細情況,那是上一世的故事尾聲。
“銀沙,”幽漸鮮少叫她的閨名,“你知道赤血魔劍的詛咒嗎?”
詛咒?銀沙不知是幽漸誆她,還是確有詛咒的存在。
看她沒反應,幽漸繼續說道:“怎麼,你以為我在騙你?”
“你說呢?”
如果說以前她曾經很相信某個人的話,那現在的她除了自己,誰都不信。
“第一個看見赤血魔劍出世的人,百日內必死無疑。”幽漸平靜如水地說。
“你憑什麼覺得我是第一個?而且我是龍族,並非普通人類。”銀沙質問幽漸。
“你何必要咬文嚼字揪着物種不放。這個詛咒令我困擾了許多年。不過,現在你既然替我擋下了,我就很放心了。畢竟怎麼說,百日後這劍一定是我的。”
銀沙其實聽到詛咒的內容,腦子早就一片空白了。她身體的異常反應,莫非真的同他說的什麼詛咒有關,銀沙真是越想越后怕。
“別急着走。一百天的時間呢,你不多求求我告訴你怎麼破除詛咒?”
幽漸拉着她的衣服,死死拽住。
“世子,你我還要在同一屋檐下共度一百天,現在拉拉扯扯地像什麼樣子。”
銀沙直呼他的封號而不是本名,說明離火山爆發僅有一步之遙了。
而幽漸哪裏知道,他仍是不可一世地站在面前攔住她的去向。
這滄溟皇陵透露着古怪,銀沙多次想施展雨雪之術卻未果,只得拿起剛煉成的赤血魔劍與幽漸打鬥了一番。
成王敗寇,贏的人才有資格說三道四。
幽漸的七星龍淵劍瞬間被赤血魔劍斬為三段,那可是世間十大古劍之一。
“你輸了,”
“就算這次打不過又如何,百日後我來替你收屍。”幽漸不服氣地連地上的劍段都沒有撿起,格外氣憤地看着銀沙離開皇陵。
銀沙沒想到自己使這新兵器竟會這樣得心應手,揮灑自如。也許,是其中的玄冰劍沾染過自己鮮血的緣故吧。
認主,是把好劍。
銀沙很滿意今日在皇陵的收穫,雖沒能安心修鍊,但憑空得到這珍貴的東西也是難得。況且還是幽漸一直心心念念的赤血魔劍。
但是,這魔劍都出來了,離幽冥之主血洗天下的日子還會遠嗎?
的確不遠了。
軒轅率隊紮營在禹都附近的時候,玉娘一早安排了傀儡白蘼潛入滄溟加害銀沙。主子發號的指令,她為了紅葵不得不從。否則,生不如死的就是紅葵和自己了。人性都是自私的,何況是長期在鬼蜮耳熏目染的她。
白蘼的傀儡身份很不幸地被紅葵識破了。
這活人一旦被製成傀儡,不完成任務是不會收手的,除非是被神器四分五裂。
紅葵看到昔日的姐妹如今淪為殺人工具,不禁唏噓一聲。
玉娘,在為誰賣命呢?白蘼和她,算得上雪宮資歷較深的兩個宮人了。飛天不知所蹤以後,上任宮主的身邊人陸續都消失在世間。唯有她們姊妹二人,一直呆在雪宮,迎來了新宮主銀沙。怎麼銀沙才離開雪宮,玉娘就將白蘼製成了傀儡,起碼在玉娘眼中,銀沙才是她的眼中釘而不是白蘼。紅葵始終沒想明白。
很多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就離真相盡頭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譬如銀沙弄明白了赤血魔劍的來歷。對她而言,用雪龍精血浸染無極夜明珠就不存在那麼多未知數了。她自幼就攜帶那寶物,好看是好看,但猶記得母親的叮囑:珠在人在,珠失人亡。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將無極夜明珠放置在抬眼可見的梳奩里;在住進飛樓前一直如此。飛樓里她自己修了間密室,又特意雕了個盒子放無極夜明珠——就是軒轅被關進去無意中發現的。奇怪的是,銀沙迄今也不知道軒轅曾在密室瞧見了無極夜明珠,她還一直認為放得極好沒人知道。
紅葵只能暫時壓制傀儡的行動兩三個時辰,她的修為尚不足以驅動任何神器。所幸這時間足夠紅葵等到銀沙回來處理傀儡問題了。
可此次玉娘下的手略重,白蘼只被法力禁止行動兩三盞茶的時間,就再次恢復傀儡指令繼續行動。紅葵法力不及,被白蘼一掌擊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
在白蘼再度攻擊紅葵之時,銀沙趕到了。
她來不及變個法器捆白蘼,只得拿出赤血魔劍斬斷傀儡的四肢和腦袋。
紅葵被傀儡嚇得閉上了眼睛,明顯感覺得到一抹刺眼的夕陽紅閃過眼前,緊閉着的眼睛眯出了一條極小的縫隙,一個女人握着一把赤色的寶劍站在正前方。
“你回來啦。”紅葵想都沒想就去擁抱這個女人。
銀沙被熱情似火的擁抱裹得喘不過來氣,“紅……葵……你要勒死我了。”要不是她努力發出聲音,紅葵還要再緊抱好一會兒。
紅葵臉微紅,是剛才用力太猛了差點令銀沙窒息。她注意到方才的赤色寶劍是自己從未見過的,而且斬斷了四肢劍上竟無半滴血跡,看來是一把被惡靈詛咒的古劍。
見血無痕,是古劍裏頭的大忌。
銀沙雖不知,但紅葵對古劍的一些研究還蠻全面。紅葵深知這劍既可以輕鬆斬殺傀儡而不落血,又可以慢慢吞噬執劍者。想要破除詛咒,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成為這古劍劍靈。而彼時一來,形已滅,神仍在。經過萬年的修鍊,劍靈方有機會化作人形重入世間。
銀沙此時是執劍者,她的仙澤、修為、法力,終會被這劍慢慢吞噬至魂飛魄散。紅葵想勸她放下劍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了?你鬆開后一直盯着這劍,有什麼問題嗎?”銀沙知道此劍不祥還有大凶之兆,可畢竟自己也算是個頭目,自然不能在她面前失了顏面。
“這劍從何而來?”紅葵問她,在滄溟王宮裏頭突然出現了這麼一把劍,很不正常。
“在滄溟皇陵裏頭看到的,覺着不錯就撿回來了。”銀沙撒了個善意的謊言。要是讓紅葵知道這是赤霄和玄冰的結合體,她不得瘋了要跳起來揍自己。
沒了玄冰劍,銀沙這個祭劍的魂靈早晚得死。
“你騙誰呢?”
她正和紅葵掰扯細節的時候,“慕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這個慕卿看上去有點不一樣。銀沙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個生人假冒的,絕非本人。
“站住,”銀沙叫住了他,“公子不妨以真面目示人。以後常來的話,總頂着別人的臉不大禮貌吧。”
“不如你告訴我,我是誰?”假慕卿絲毫不擔心被她認出,很平靜地直視她的雙眸。
他的所有溫柔、所有依戀、所有心動和所有笑容都是給這雙眼眸的主人。
可銀沙對他,只剩下冰若刺骨的恨意。
“公子說笑了,你我應是第一次見面,我如何知曉。”
銀沙不改聲色地回應他,眉眼間盡顯冷漠無情。
“那我告訴你,以後你會是我的夫人。”男子掩去了慕卿的容貌,一張絕美俊朗的臉映在她眼前,好一個此男只應天上有,人間哪能幾回見。
“你還敢來!”紅葵正欲教訓軒轅之時,銀沙攔住了。
“作為來滄溟的遠方客人,我自是歡迎。若是位不速之客,還請公子移步。”
銀沙此時頗具禕呈宮女主人的架勢,端莊大氣,言談舉止都頗合後宮世子妃禮法。
“滄溟皇陵我去過,裏面僅有一把赤霄劍。不過那是把廢劍了,早就沒了劍靈。”
軒轅還保有被妖魄之瞳控制的記憶,他親眼看着幽冥之主從赤霄劍進入了雪飛天的身體中。從此,那把劍就被留在了皇陵。
“你去過?”銀沙覺得這男子不簡單,對於滄溟似乎比她要熟悉得多。
“嗯,”軒轅繼續說道“而且,你這把也並不是赤霄劍。”
看來此人是不知道赤血魔劍的來歷,銀沙就放心了很多。
“你趕緊離開這裏,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紅葵拚命要趕男子離開的態度,倒是讓銀沙猜想他會不會是紅葵的某位舊識,或者同阡陌曾是情敵才會這樣。
“這是你的……前情人?”
銀沙吃驚地問道。
“不是她的,是你的。”
回答的不是紅葵,也不是軒轅。
未能在皇陵追上銀沙的幽漸,一進內殿就看到這三人又不知在唱哪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