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 大血招
看着劉仁舉面無表情的態度，周啟沉默了許久，許久后才說：
“劉大人可知道當年海郡王與本王說過什麼？”
“下官不知。”
“那本王就告訴你。當年孟曾澤案時，海郡王在淄州與本王曾言，密黨一早就在他沈雲卿身邊安插了眼線，本王自不能例外。你知道你剛說的話，意味着什麼嗎！”
周啟此言一出，劉仁舉這才發現自己是失策了，沈雲卿一早就留了後手。自己剛才這麼一說，就等於把自己推進了火坑裏，他趕忙跪下跪在地說：
“臣有罪，但請殿下容稟。”
“說！”
“二十多年前徐州案時……”
劉仁舉這一張嘴就是二十多年前徐州案，把當時劉岩鏡被抓后，如何配合沈雲卿打入密黨，然後直到泰德十三年自己才知道這件事這娓娓道出。
周啟聞訊來龍去脈後面如肝色，胸前起伏劇烈：
“你，你為何不早說！”
“臣，臣是擔心殿下猜疑下官，而當時家父尚未過世，海郡王扭捏着家父的把柄，所以一直不曾對殿下說起，而且……”
“而且何事！”
“當年殿下病重，海郡王就已知道殿下得了一種不治之症，如果當時臣貿然向殿下稟報，殿下必然病情惡化，因此臣一直未敢向殿下如實稟報。”
“沈雲卿，還有你，你……呃！”周啟氣血攻心，下刻一聲驚呼栽倒在地：“啊……”
“王爺，王爺……快，快來人，快來人！”
周啟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劉仁舉也許不曾料到，自己的坦白和心計，最後非但沒有置沈雲卿於死地，相反氣急之下，推了一把周啟，距離閻羅殿更進一步。
而此時，女帝還在瀘溪宮中與眾人說話，但是今天眼皮始終跳的厲害。
“你等都放心，海郡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
“唉……”玥兒一聲嘆息，這些天憔悴了許多，她是知道的，沈雲卿不該去南方，此去是凶多吉少。
“玥兒妹妹，你身子弱，先去歇息吧。”
周雪琳安慰道，玥兒搖頭說：
“我還不累，我要等雲卿的消息。”
這時女帝拉着玥兒的手說：
“傻孩子，如果熬壞了身子，沈雲卿回來豈非要讓朕為難。你還是去歇息，安心等沈雲卿還都。”話音落下，女帝看向歐陽龍菲說：“龍菲，先扶着玥兒去歇息，你也早些就寢。”
“也請陛下以江山為重保重龍體。”
“嗯，去吧。”
女帝會心點頭，但她仍然毫無睡意，她比誰都關心事態的發展。
就在玥兒、龍菲離開不久，瀘溪宮電話房電話鈴聲大作，電話那頭指明要求王素琴接電話，王素琴遂即前往接聽，聞訊周啟吐血昏厥，王素琴火速返回梨花殿稟報女帝：
“陛下，陛下！”
“素琴，何事如此慌張。”
王素琴湊近女帝耳邊小聲說道：
“陛下，方才鄭王吐血昏厥，已經送太醫院施救。”
“什麼！”女帝心頭大亂，眼前一陣眩暈感到心悸：“快，快移駕太醫院！”
“是。”
片刻后，女帝匆忙抵達太醫院，此時周啟還在搶救，內閣與百官來了一部分。
“朱言欽，鄭王為何嘔血。”
“回，回陛下，鄭王是氣急攻心肝鬱陽亢所致昏迷吐血，病情甚重，目前正在全力施救。”
“氣急攻心，何事所致鄭王氣急攻心！”
“呃這……臣也不知。”
朱言欽這個太醫令其實挺冤枉的，他只管治病救人，哪裏能管其他事。
但是皇帝和絕大多數患者都一樣，只要生了病，都指望醫生能包治百病無所不能，如果醫生不能包治百病，就是醫生的錯。
“鄭王病發時，出了何事能將鄭王氣成這樣！”
女帝質問眾人，這時周啟第三子周睿上前來小心說道：
“回皇祖母，當時只有劉仁舉大人在場，並不知劉大人說了何事。”
“劉仁舉！劉仁舉何在！”
“在急救室。”
“把他叫出來。”
“是。”
女帝氣的發瘋，自己好好地兒子三天兩頭得病住院，這都成了什麼了。
少時片刻，劉仁舉來到前廳，看到女帝怒色，劉仁舉心知自己鑄成了大錯。
“劉仁舉，鄭王何故病倒，你究竟說了何事！”
“陛，陛下，臣知罪！”劉仁舉痛哭跪倒泣不成聲。
“說，究竟當時說了何事！”
“臣當時……”
劉仁舉將當時說給周啟的內容，隱去了殺死沈雲卿的部分，說給了女帝，眾人聞訊反應不一，然而女帝就不一樣了：
“你，你這個奸賊，朕，這要……”
言猶未了，女帝眼前頓時一黑，然後就……
“陛下，陛下……”
周啟送進急救室不久，女帝也跟着一塊兒進去了。
其實劉仁舉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當口把事情都漏出來，無疑只能把事情描的更黑。
首先劉仁舉不知道沈雲卿多年前就給周啟打過預防針，密黨在大家身邊埋了雷。
二是周啟這個人其實有一些多疑，雖然不嚴重，但是人只要有疑心，那就很麻煩。
三是女帝對沈雲卿的信任，比對劉仁舉那是高多了，劉仁舉現在說他爹是被沈雲卿脅迫打入密黨的卧底，你說你爹是卧底，老娘就信啊，你怎麼不說偏偏這個時候把我兒子給放倒是何居心。
四是經過多年的清理和隔離，朝廷幾乎把高層的密黨全都篩了出來，但是還有跡象表明高層內部還有泄密，而劉仁舉的身份這麼敏感，他說他爹是潛入密黨的卧底，誰能保證劉仁舉沒有變質加入密黨，更何況是在周啟身邊。
最後，周啟得了隱性不治之症這件事，太醫院、軒禾醫院、醫道科都不知道，沈雲卿就料事如神？難不成所有人都瞞着朕，朕的耳目都瞎了聾，太醫院、軒禾醫院、醫道科全給沈雲卿買通了不成？
這個邏輯怎麼講都是講不通的。
二十分鐘后，所有內閣趕到章台緊急磋商，劉仁舉一個人放倒了兩個頂樑柱，如此大的意外和打擊，令人內閣始料未及。
而與此同時，沈雲卿接到了內閣電文，心情頓時壞到了極點：
“劉仁舉啊劉仁舉，你自作聰明誤了天下啊……”
沈雲卿仰天長嘆，雖然電文中沒有提到，但沈雲卿很快想到劉仁舉能在這個時候和盤托出當年事，顯然沒這麼簡單，最大的可能是劉仁舉想要趁此機會，利用密黨將自己殺死在申州湖，從而替周啟掃清登基稱帝的阻礙。
怎奈何沈雲卿一早就留了後門，如果沒有他的證明，劉仁舉說的這些根本就是謊言。劉仁舉在關鍵時刻，一個人幾句話就放倒了周啟和女帝，誰還能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沒人相信。
而且這個時候女帝、周啟都不在崗，內閣肯定要開始考慮女帝駕崩和周啟能否繼續領導國家的問題，如果女帝和周啟無法恢復健康，內閣很快會考慮周晟、周賦父子，而且林毅賢、張祥二人還都健在，皇位就一定是周晟父子的囊中之物。
要說這個意外來的突然，沈雲卿自己也沒想到，皇位的最終勝出會在密黨叛亂竊國的節點上。
沈雲卿迅速擬寫了一封電文，隨後親自看着報務員給內閣回電，為劉仁舉證明實情。
由於電文太長，發報需要一些時間。這時汪寧飛來到電訊室稟報：
“郡王，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人馬都上船了。”
“那就準備向東突圍吧，全艦燈火管制。”
“是。”
上午大霧，沈雲卿派出衝鋒舟掃清炸藥船后抓了幾個活口，
通過審問得知，密黨正從湖北調集重兵攻打淮東，不日將經過申州，而光州此時已經落入密黨手中，但是兵力空虛，得知這一情報之後，沈雲卿當機立斷，決定今晚連夜向東突圍。如果錯過今晚，明天或者後天，密黨的主力就會趕到申州，到時候就會很麻煩。
申州湖東側是申州城，申州河直通光州。密黨在申州河南岸只有十二門十八斤炮，而且密黨沒有作戰經驗，為防止沈雲卿上岸，密黨日夜在岸邊巡邏，所以他們都是舉火巡邏，也包括炮兵陣地，都暴露在火光之內，最近幾晚的觀察可以明確炮位的所在。
沈雲卿打算讓禁軍搭乘六條衝鋒舟，摸黑登陸申州河南岸，敲掉這裏的守軍和炮台，掩護艦隊向東突圍，強行沖開密黨在河面上設置的障礙。
只要衝過了光州，向東就是淮東地界。
凌晨一點，艦船進入申州河西航道入口，旗艦開足馬力，在六艘衝鋒舟掩護下，全力向東突圍。
而與此同時，內閣陸續收到沈雲卿回電，雖然是鬆了口氣，但是情況卻不樂觀，周啟遲遲沒有蘇醒，女帝雖然是醒了，但是神志不清。
“王相，現在陛下與鄭王不容樂觀，我等是否該做最壞打算。”教務省輔省楊召弦提議做最壞打算，言外之意就是短期內皇帝和儲君都駕崩，造成群龍無首的局面，所以應該有個B計劃，也就是考慮推舉誰出面主持局面。
但是立即遭到了法務省大臣楊文煉的駁斥：
“楊大人，陛下與鄭王尚在，你怎可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詞！”
“本官所言句句實話，楊大人難道視若無睹嗎。”
二楊各執一詞，其實背後代表了周晟、周啟量大勢力。楊召弦的上司是高鴻，背後是妹夫周晟。楊文煉代表了法務省、御史台和大理寺，背後是周啟，現在周啟病入膏肓，女帝神志不清，國家群龍無首，這個時候就很容易搞不清主次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