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論如何,一定要活着
衛祁均平靜的講述了他的遭遇,只是偶爾會發出微微的嘆氣,彷彿只是在講述他人的故事,而自己不過是一個看客。
葉予寧不禁紅了眼圈:“你難道沒有可以投靠的親戚嗎?”
衛祁均扯了扯嘴角,彷彿是在讓自己保持微笑,他輕啟朱唇:
“窮在鬧世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大抵不過如此。在這亂世之中,別人尚且自顧不暇,又哪有閒情逸緻來管別人的閑事。
“我曾經去找過我的舅舅,但舅舅卻說他不能留下我,因為現在是戰亂之時,家裏錢糧短缺,自己一家人尚且要忍飢挨餓,實在是不能再多一張嘴吃飯。”
“你舅舅怎麼能對你說出這種話。”作為旁觀者的葉予寧也不禁憤怒,衛祁均怎麼也是他的外甥,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葉父卻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床沿。
“你怪你舅舅嗎?”
“曾經我是怪過他的。”衛祁均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後來在流浪的這幾個月,經歷了飢餓,經歷了瀕死的絕望,我也釋懷了。舅舅家裏不止他自己,他還有父母妻子孩子要照顧,在這亂世之中,他只能用有限的精力去為自己的家人奔命,他只是自私到只能去愛自己的家人罷了。”
似乎這只是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說服自己,舅舅也是有苦衷,衛祁均再也無法說下去了。說到底,他才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人。
如果沒有戰爭,或許他現在還在努力讀書,考取功名。或許他的父母還會為他相親,催他早日成家立業。
但是自南郡被破后這幾個月,他經歷了亡命的生活,失去了所有的財產,父母弟弟全部被害,自己的舅舅也不願意收留自己,被迫在流落在江湖。
不停的流浪,忍飢挨餓,忍受病痛,忍受孤獨,忍受白眼。或許這樣的經歷對很對人來說,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
當自己活下去都需要理由時,卻仍然堅強的活着,難道這不也是一種偉大嗎。
“那你未來打算如何?”葉父忍不住問。
“不知道。”當你活着都需要理由時,未來又當如何。衛祁均真的不知道未來應該如何,他只是在努力的說服自己要活着,一定要活着,無論如何,一定要活着。
葉父不禁唏噓,“苦命的孩子,是這世道不讓人活呀。”
三人都不知如何開口,空氣里死一般的沉默。
葉予寧的腦海里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那……”
她開口打破了僵局,她想說那不如就留在這裏吧,反正你現在也沒地方去。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倒不是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子,說這種話不好,是因為現在自己家裏正面臨將要斷糧的囧況,葉父和她自己吃飯都是問題,又怎麼能再留下他。
葉予寧又想到剛剛自己還在惱怒衛祁均的舅舅不近人情,原來這樣的事情任誰也無法選擇。
有的人僅憑生於權貴之家,便能享盡世間繁華;有人咬牙堅持,使盡渾身解數卻只能在街頭摸爬滾打;人終其一生到底為何而活?
“小妹,你怎麼不說話。”衛祁均見葉予寧剛要開口便又沉默下來,以為是又想問自己什麼,又不好開口。
“噢,我說時間也不早了,你肯定餓了,我去做飯。”
衛祁均抬眼往窗外望去,太陽已經西斜,半邊被隱在雲了,只留下半邊露在外面,橙紅的,卻又暗暗的,一點也不刺眼,天空微藍卻又有些發暗,襯着星星點點的紅霞顯得格外耀眼。
夜晚馬上就要降臨了,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敢問伯伯尊姓大名?”
“老漢姓葉,叫葉平,這是老漢的獨女叫葉予寧。”
“感謝伯伯和小妹的救命之恩。”他說著就要下床,“大恩大德,衛祁均沒齒難忘。”
“時間不早了,今日叨擾伯伯和小妹了,祁均受此大恩,他日若有緣,當做牛做馬報答伯伯和小妹,請受衛祁均一拜。”言罷就要下拜。
葉父忙去攔他,“孩子,天都黑了,你身體又虛弱,伯伯怎能就這樣讓你離開,聽伯伯的話,今晚就住在這。”
“可……”伯伯和我只是萍水相逢罷了。
“可什麼呀,聽伯伯的,今天就住在這。”
葉予寧也忙去留他,“你今晚就留在這吧,我去做飯,可千萬別走。”說完就要去廚房做飯。
父女兩人都真心留他,衛祁均也不好再拒絕。
“那廚房在哪,我去做飯。”衛祁均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也不好再白吃人家的飯。
“你就歇着吧,哪有客人做飯的道理。不過你可以幫我燒火,我正好缺個人幫我打下手。”
“好。”
葉予寧不禁微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