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涉江湖意氣揚 第四章 一眼萬年
聽聞侍衛頭領所言,顧四海輕蔑一笑,仍端坐於馬背上,一手扶着許召南,一手握着馬鞭,不曾有絲毫驚慌表現。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
“殺!”
“殺!”
“殺!”
遠處的一眾劫匪,看見侍衛頭領脫逃包圍圈,立刻分出一隊人馬追殺而來。
要知道,膽敢官道上截殺朝廷命官,本就是將腦袋別在褲腰上的買賣,定是要斬盡殺絕以除後患,當然,後方那馬背上坐着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一大一小也在“後患”之列。
“駕!”
“駕!”
“駕!”
侍衛頭領看見後方追兵殺來,用力狠抽馬鞭,兩匹本就成色上好的良馬,在此時的侍衛頭領眼裏,簡直如拉磨的懶驢一般慢慢吞吞,只恨不得兩匹駿馬能背生雙翼,儘快將車內女眷送出險境。
擦身而過間,侍衛頭領瞥見馬背上那二人,彷彿被眼前的情形嚇傻了一般,對自己的善意提醒過耳不聞,卻也顧不上再說什麼了。
在他看來,身後劫匪此番作為,必然是要斬草除根的。再加上劫匪武藝如此高強,連蘇大人都難以抵擋,自己也是自身難保,不知是否能順利帶着夫人小姐逃出生天,所以,哪怕經過自己的提醒反應過來,此二人也未必能逃得一死。
便不再去多加理會,只顧頻揮馬鞭,快速駕車而去。
“哈哈哈,哪裏來的山野村夫,竟然被兄弟們給嚇傻了,也不知道逃跑,正好!順手殺了!”
追殺的劫匪轉瞬即至,看着管道旁不知躲閃的二人,一個山野村夫帶着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只需如螻蟻般隨手碾殺便是,隨即狂笑着舉槍刺去。
“唉,樹欲靜而風不止……”
顧四海嘆息一聲,對劫匪刺來的長槍看都沒看上一眼,舉起手中馬鞭,信手一揮間,天地彷彿安靜了一瞬,充耳的喊殺聲似乎也不見了蹤影,頭頂長春樹上,幾片花瓣緩緩飄落……
許召南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舉槍衝來的數十名劫匪臉上狂笑的表情彷彿被瞬間定格了一般,隨後,血柱衝天而起,帶飛數十顆大好頭顱,那斷裂的頸部處,切面整齊劃一,數十具無頭屍身被座下馬匹帶着與二人擦肩而過,只留下一地屍首滾落在官道中央。
“你怕不怕?”
顧四海低頭看向懷中的許召南,問道。
“不怕,他們都是壞人!”
許召南如是說道,可饒是如,望着眼前這沾滿鮮血的頭顱,有些還瞪大着眼睛獰笑地望着自己,端的是無比恐怖,瘦小的身軀還是止不住地微微顫動。
“哈哈哈哈!”
顧四海感受到了許召南的顫抖,用力拍了拍許召南的肩膀,安慰道:“好!不怕就好!記住!這便是江湖,今日你殺我,明日我殺你的江湖!”
此處發生的一幕,讓在場眾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動作。一個劫匪手中長槍刺進身前侍衛的胸腔中忘了拔出;一個侍衛揮刀砍掉了一顆劫匪的腦袋,正欲回身格擋身旁刺來長槍的手也頓了頓……
虯髯大漢將蘇問荊壓制的毫無招架之力,數招比拼之下,已是將蘇問荊震得口吐鮮血,正欲一鼓作氣取掉他首級之時,也是被眼前這一幕給震驚得忘了遞出手中長槍,槍尖就懸停在蘇問荊喉前一寸之處。
蘇問荊因是背對後方,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那幕場景,閃身躲開致命的槍尖后,心有所感地向後方望了一眼。
“劍氣外放!”
“一品高手!”
天下之大,一品高手本就少見,有此修為者哪一個不是一派宗師級的人物,更別說這被血洗過的江南郡內,哪來的什麼一品高手!
虯髯大漢見此情形只得暗叫晦氣,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買賣,怎的就半路殺出了這麼個煞星。瞥了眼躲在一旁暗自調息的蘇問荊,虯髯大漢抬手叫停了一眾劫匪,命令道:“先圍起來,待我去會會他。”
眾劫匪領命,將蘇問荊一行圍在中間,只留一條縫隙讓出虯髯大漢。
蘇問荊得了片刻喘息,招呼着四周剩餘侍衛,收縮防禦圈,抓緊這難得的機會調息修養。
虯髯大漢縱馬奔至顧四海身前,拱手問道:“不知閣下是誰,為何傷我兄弟性命?”
那恭敬的神態,哪裏還有方才那猖狂劫匪的模樣。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對於前來的虯髯大漢,顧四海連正眼都沒瞧上一眼,輕蔑地笑道:“我本帶着家中孩子趕路,爾等當街行兇,妄圖害我倆性命,可惜這本事不如口氣大,命喪於我手中,還問為何?”
“下面的人不長眼睛,驚擾了閣下和令公子,還請閣下莫怪。在下立刻就命人讓開一條通道,請閣下通過!”
虯髯大漢低聲道,一口一個閣下,極盡所能地放低姿態,只求眼前這位煞星能高抬貴手,速速離去。
“晚了……”
虯髯大漢一驚,只見顧四海對他理也不理,自顧自地低頭向許召南說道:“看見了沒有,這就是江湖,強者為尊的江湖!今日若是我不敵他,我倆皆要命喪於此。可惜我修為比他們都高上一分,那他就只能在我面前低聲下氣地討好於我,你看看他,哪裏還有之前那般囂張模樣……”
虯髯大漢聞聽此言,心中已知不妙,猛拉手中韁繩,正欲調轉馬頭逃跑。
可惜,顧四海的動作,比他更快!
顧四海舉目看向眼前如驚弓之鳥的虯髯大漢,嗤笑一聲,鬆開扶在許召南肩膀上的左手,併攏雙指對着虯髯大漢輕輕一點,動作猶如信手揮趕身邊煩人的蒼蠅般輕鬆。
可在虯髯大漢眼中,那指向自己面門的雙指卻快若驚雷,指間劍氣綻放!
駭人的劍氣,直刺得虯髯大漢汗毛豎立,瞳孔劇張,匆忙間,只得拿起手中長槍橫在身前,意圖用這價值不菲的長槍擋住襲來的劍氣,為自己爭取片刻活命之機。
“徒勞……”
一朵長春花正好飄落在顧四海的指劍之前,慕然間,分成兩瓣向下飄落而去——如同那擺好架勢意圖抵擋劍氣的虯髯大漢眉心中裂開的那道縫隙,血柱從中噴涌而出,染得大漢身下馬兒那本就艷紅的馬鬃更加觸目驚心,馬兒似是察覺到了主人生命的逝去,不安地用前蹄刨了刨地面,發出一陣唏律律的哀鳴。
隨着眼裏光芒的暗淡,虯髯大漢再無力氣握住手中那重達幾十斤的長槍,長槍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鐺……”
不遠處圍成一圈的劫匪,聽到悶響聲,才如夢初醒般,驚聲叫道:“大當家死了!大當家死了!快逃啊!”
“快逃!”
“快逃!”
一眾劫匪鑽入林中四散而逃,不多時,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地的屍首與鮮血,證明了這片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
看到危險解除的蘇問荊,在一旁侍衛的攙扶下來到馬前,躬下身子,對着顧四海拱手謝道:“多謝恩人仗義出手,救蘇某這一行數十人的性命,蘇某在此拜謝恩人的大恩大德。”
“不必。”
顧四海依舊對東勝國官員沒有絲毫好感,也不想以救命恩人自居,揮了揮手,傲然道:“他們想殺我,我自然會殺了他們。與你無關,你也不必謝我。”
“救命之恩蘇某不敢忘卻,敢問恩人尊姓大名,蘇某回去后定當在家中為恩人立下長生牌位,日夜供奉。”
蘇問荊本就是文官,骨子裏自然有些文人的迂腐與固執,不肯起身,依然拱手追問。
此時,侍衛頭領看到這邊匪首已死,一眾匪徒四散而逃,也是調轉馬車,向著蘇問荊趕來。
馬車停下后,一位身穿華服,眼眶紅腫的錦衣美婦掀開了車簾,牽着個小女童一起跑下馬車,死拽着蘇問荊的黑袍,捂嘴痛哭,生怕從此便與夫君天人兩隔。
那小女童生的粉妝玉砌,身着淡藍色廣袖群,肩上披着個毛茸茸的小披肩,頭上插着一枝蝴蝶模樣的玉簪,平添幾分可愛。雖然年幼,但眉眼間已是初見端倪,想必長大之後定是位絕代佳人。
小女童此刻眼眶也是通紅,可能是被美婦人交代過,抿着嘴不敢哭出聲來,雙手拉着娘親衣角,張着兩隻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馬背上的兩人。
正好此時許召南的目光望來,兩人眼神對上,小女童對着許召南甜甜一笑,許召南立刻有些慌亂的把目光移開寸許,心中想到,這個小妹妹長的好生漂亮,以前一直以為城東李家的丫鬟——翠兒姐姐便是這世上最美的人了,沒想到這個小妹妹長的比她還要好看。
當然,為何會覺得翠兒姐姐是這世上最美的人,和平日裏賞他的銅板總是比其他人賞賜的多些有幾分關聯,就不得而知了。
蘇問荊看到妻女走進前來,拉着自家夫人的手,向女兒招呼道:“夫人,柔兒,快來謝過恩人,今日要不是這位恩人仗義出手,我等怕是都要命喪於此……”
轉過頭,對着顧四海道:“恩人,蘇某添為江南郡守,此行正是前往江越城走馬上任,不知恩人所去何處,可否同蘇某一道,也好讓蘇某一路上聊表謝意……”
正說話間,便要拉着妻女再行謝過。
顧四海卻是被他的熱情弄得有些煩悶,抬手制止住蘇問荊繼續說下去,輕喝一聲:“此次一別,後會無期,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誰……駕……”
說完,雙腳一踢馬腹,一路絕塵而去。
蘇夫人握着蘇問荊的手,問道:“這人明明救了我們,還知道你是江南郡守,為何卻對我們如此冷淡。”
蘇問荊盯着遠方已經快要看不清的身影,嘆了口氣,對夫人說道:“江南郡守又如何,西楚後人又怎麼會把東勝官員放在眼裏……”
“啊?”
蘇夫人驚訝的捂住了嘴,剛定下的心又有些慌了神,連忙問道:“夫君是說他們是西楚後人?那他們為何會救我們?不是應該……”
蘇問荊搖了搖頭,說道:“江湖中人甚少理會那些朝堂之事,雖然西楚被東勝滅國,但我觀他言行舉止,也不是濫殺之人。剛剛聽他與那匪首說,他本是帶家中孩子趕路,被那些不開眼的劫匪激怒,才憤而出手……看他趕路的方向,似是向那南安郡而去……這江南郡旁有如此修為的西楚後人作鄰居,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