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沉默的期盼
從解了穴道,到見到展昭,白玉堂覺得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此時耶律弘基沒有走遠,可是白玉堂已經沒有了追趕的念頭。他定定的看着躺在一派綠草叢裏的展昭,連走過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渾身氣力,滿腔怒火,還有沉甸甸的擔憂,在見到展昭的那刻起,便如同水抽干般的瞬間流失,無影無蹤,人從上到下一片空白。
“展昭……”白玉堂慢慢走過去,緩緩的跪倒,凝視展昭那張慘白有點泛青的臉,竟然不敢伸手去探探這個人還有沒有呼吸。
展昭的神態一點也不安詳,他的嘴角抿得很緊,眉頭皺着,擰着一個川字。手掌沒有平展,攥着像是還握着一把劍。紅色衣袍邊角抻的很平,看得出很細心。只是有些地方破損,露出血跡乾涸后的暗色。他的巨闕寶劍擦得鋥亮,放在身旁,杏黃色的劍穗,被風吹散,搭在紅衣之上,色彩鮮明的令人戰慄。
“展御貓,展昭。”白玉堂又低低的叫了句,“你好歹答我一句。”
可是,他卻很安靜,安靜的連胸膛的起伏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呢?白玉堂模模糊糊的想着。最後還是遲疑的伸出手,去揉按展昭的眉心。這個人到了現在也沒有放下牽挂,他的眉緊緊的擰着,一副倔強強撐的想要睜開眼睛的模樣。可是為什麼不讓我替你呢?我白玉堂站起一個躺下一塊,沒有什麼可以拚卻性命都不能夠忘懷的,也沒有什麼讓我到死都要牽挂的。家裏我是白二爺,陷空島上我是五當家,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可是你……可是你……不同……
白玉堂將展昭有些冷硬僵持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裏,死命的將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薄薄的淚水在眼眶裏凝成一棱冰碴。為什麼非得要殺掉他呢?天下有多少該死的人都沒有死,可是最不該死去的人卻死了。這個人有着最坦誠的眼神,最真摯的笑容,但是卻痴痴傻傻,做着聰明人都不會去做的事情。他是最寒酸的四品官員,最忙碌的帶刀侍衛,待一切人都好過待他自己。深怕自己欠了他人的恩情,對待旁人的舉手之勞,他都會自內心的感謝。他是最應該活下去的啊!這個人絕頂聰明、敏銳異常,武功高強、心思縝密,卻又那麼謙虛藏拙。連逼着他比武,輸掉的人學狗叫,他都能一片溫和的應承下來,然後說,五弟厲害,展某甘拜下風……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白玉堂的心都快要炸了,看着展昭在自己的懷裏依然皺着眉頭,他知道這個人到了最後還是沒能放開開封府眾人,“展貓,臭貓,我帶你回去,回開封府,好不好?你放心,我大哥他們一定救出了包大人,所以,我帶你回去……”
白玉堂說著,像是怕打擾了他安眠般小心的輕輕抱起展昭,在原地茫然的轉了兩圈,才辨認出方向。不等舉步,便見湛藍的天空裏,竄出一串五彩煙花,砰的一下開放在空中。隨後一艘大船緩緩駛過來,蔣平瘦小的身形出現在甲板上上,手搭着涼棚大喊:“五弟?”
“五弟?!”隨後是徐慶的大嗓門,熱烈的叫着,好像並不是昨天剛剛分離。
正是盧方與包拯等人。暴雨拖延了盧方他們的行程。他們連夜趕路時,遇到洪流,不得已才泊在河岸等着大雨停止。原本他們不知白玉堂和展昭會在哪裏,只是凌晨的時候,現了逃出去的村民,這才趕了過來。
此時眾人齊聚在甲板上,遠看着半山樑上的白玉堂全身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不約而同的露出欣慰放鬆的笑容。
白玉堂的喉結上下滑動着,咽喉處塞着一團棉花,讓他無法出聲。
昨夜一別,恍如隔世。
等眾人停船才現,大船根本靠不上岸邊,於是又七手八腳的放下小排,向著岸邊駛過來。這個時候,大家也都感到了情況有些不妙。原因是很會上躥下跳的白玉堂一直停留在原地沒有動,而且他的旁邊也沒有看見展昭。
直到小排靠了岸,才現白玉堂緊緊抱着展昭,僵立原地,望着眾人,一身絕殺之氣。
“展護衛!”包拯顫聲叫道,越眾而出。方才他不顧勸阻第一個上了小排。只不過一介書生,手腳比較慢,濺了一身水濕,卻絲毫不察。
白玉堂見到包拯,像是放鬆了些,拉動嘴角,彷彿要笑的樣子,低聲道:“我說得不差吧,我大哥把你的包大人救了出來,你該放心了吧!”說著,在眾人驚呼里,緩緩倒下。
陷空島樓甲船拉起船帆,逆流而上。甲板上的人們沉默的悶着頭幹着手中的活。蔣平靠着艙門,一口口吸着水煙,注目水面上的驕陽烈日,直到眼睛酸痛,不由自主的流下淚水。
“四爺,不要過多的看太陽,這樣對眼睛不好。”公孫策扶着張龍的肩,步履蹣跚的走出來,看見蔣平擦着臉上的淚水,輕聲說道,“白大俠的傷勢已經無礙了,再過一會便會醒……”說著,聲音也不由顫抖起來,強笑道,“今天的陽光,真是太刺目……”
兩人皆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隨後,蔣平走進去,看着一圈兄弟圍在白玉堂的床邊,臉上半憂半喜,都是滿腹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老四,你說展小貓他真的沒救了?”徐慶一見白玉堂沒有事,便又擔心起展昭來。不過,他的嗓門過大,就算是壓着嗓音,還是讓公孫策聽個真真。
公孫策的腳步不由一頓,牽動腿上的棍傷,身體也大大的打個踉蹌。張龍的眼淚忍不住滑下來,哽咽道:“先生……”閉上眼睛,公孫策輕道:“先讓我緩一緩,張龍,我們都先緩緩氣!”
是需要緩緩氣!這樣晴天霹靂的現實,就在眼前,任是誰也承擔不起。原本擔心是那個孩子的身體,根本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結局。
他和包拯被耶律弘基劫持的原因,是他們點點滴滴從各種跡象上推斷出來的。包拯出使過遼國,對遼語所知一二;而公孫策則對西夏語有所涉獵。兩個人湊在一起,一點點拼湊起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因此,事態嚴重到了什麼地步,他們心知肚明,早做了最壞的打算。
唯一的想法是其餘的開封府諸人一切平安。尤其是展昭,他們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他能夠安身而退。所以,他們也一直沒有將任何事情說透,做出揣着清明裝糊塗的樣子來迷惑耶律弘基。
而自耶律弘基情緒失控動用刑訊開始,公孫策就有所覺悟。聽他生硬的逼問點點滴滴與展昭相處細節,他明白事件關鍵一定在展昭身上。現在一切均是最好結尾,可是展昭卻……
公孫策來到房門口,輕輕推開門。包拯斜倚在床邊,緊攥着展昭的手掌。
聽到門聲,包拯沒有回頭,沉沉開口道:“公孫先生,白義士的傷情怎麼樣?”
“還好,毒傷已經解了,不算很嚴重。少待片刻,應該就會醒了!”公孫策說著走進來,來到包拯身後。
包拯沒有動,只將手掌中的展昭那修長的手指搓了搓,指節間皆有硬繭,掌心之處是常年拿劍留下的粗糙老皮。包拯徒勞的捂着這隻冰涼的手,“公孫先生,展護衛他……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公孫策轉過頭,沒有馬上答話,看見桌上還放着膳食,便道:“大人,你還不曾用飯?”
包拯見公孫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話,便知展昭情景已是十分嚴重。心下一片冰涼,攥着展昭的手更不鬆開,但是眼裏已經閃出淚光。
公孫策也是難以自持,回過身,走到床邊,低聲說道:“展護衛被人封住七竅,引出龜息,想要解除並不難。可是,妖人的劇毒已入心脈,解除了龜息,便會毒氣攻心,展護衛恐怕連一個時辰也無法捱得過。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先尋求解毒方法,才能有一線生機。”話雖是這樣說,可是又哪裏去尋這解毒的方法,不要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渺茫,連往哪裏尋找都無處說起。
展昭跟隨包拯,來到開封府已有三年,不過二十有二,正是青年有為之時。而如今便要眼睜睜的看着他離去……公孫策忍了許久的淚水,靜靜的滑落下來。
包拯無語哽咽,強忍淚水道:“本府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展護衛吉人天相,必會逢凶化吉。”
公孫策搖頭,不知是反對包拯的這番話,還是要打消展昭就要離決人世這個事實,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二人一坐一立在展昭床邊,心裏是不能說出的惶恐和一種希翼奇迹生的期盼。
這時,門突地一下開了。蔣平和盧方擠在門邊,便聽春妮叫道:“讓我進去,我要看師兄,他怎麼樣了?師兄,師兄……”春妮的聲音低下去,便聽盧方澀聲說道:“前輩,可容我們通報一聲?”
“讓開!”沙啞低沉的聲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強勢。
包拯和公孫策交換一個眼神,來到門邊。便見一位身高肩寬的老,推開擋住門口的蔣平和盧方,正與包拯面對面碰上,“包大人,在下想見見小徒展昭。”
包拯不認識此人,可是也知道展昭與他一定淵源甚深,當下回禮道:“包拯無禮,斗膽問一句閣下可是展護衛的師父孟老英雄嗎?”
孟若虛眯了一下眼睛,孤疑的打量一下包拯,“你不認識我?”這個包拯與上次見並無異同,只不過臉上表情嚴正肅穆,似乎又有哪裏說不上來的異樣。孟若虛心下暗襯,猛然現自己疏忽的地方,“你叫我老英雄?”遂回頭問盧方,“你方才叫我什麼?”
“前輩!”盧方躬身恭敬的答道。
上一次的包拯也同盧方一樣稱呼自己為前輩。孟若虛心下一片雪亮,只恨自己一輩子打雁,最後卻被雁啄了眼。一時不察,被人矇騙,最終害了展昭。
思至於此,孟若虛沒有再往下說,順着包拯的話,點點頭道:“在下正是展昭的師父孟若虛.”說完一拱手,晃過包拯公孫策,搶到床邊。只望了一眼展昭,就覺一股酸澀之氣衝上來,“昭兒!”再沒有氣力說下去,伸出手輕輕蓋在展昭蒼白冰冷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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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