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失足之恨

第三十章 失足之恨

展昭抿抿嘴唇,緩緩道:“對不起,歐陽姑娘,我是開封府四品帶刀護衛展昭。”

“你是大官?!”歐陽玲瓏滿耳朵只聽到不曾熟悉的官員品級,“你竟然也是個狗官。”語氣里滿是迷茫的痛楚,“你一直在騙我,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怪不得你一直替他說好話。”說著,慢慢後退,一步步挨向窗戶,“我錯信你了,錯信你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人!”說完,歐陽玲瓏轉過身撲開窗戶就要投身出去。

展昭早有準備,那容她這樣冒失,一旋身跟在後面去拉歐陽玲瓏。

而包勉也大驚失色,起身趕上,“不可,那裏有……”

但聽一陣機簧的碎響,窗外對着山崖的那部分倒垂下一排機弩,隨着窗戶打開,牽動引線,一排三棱飛刀激射而出。

歐陽玲瓏眼前一片明晃晃閃着寒光的飛刀,身後是展昭衣袂帶起的風聲。當下,心中一狠,不顧身前迅疾而來的刀雨,轉過身直直撞進展昭懷裏,手中的金釵毫不猶豫的對着那個寬闊溫暖的胸膛狠狠紮下。

展昭沒有躲,輕巧的轉過身,把歐陽玲瓏掩在身後,一翻手腕扯下桌上鋪就的銀絲錦織的桌布,運起內力只把那軟綿柔細的布料張開猶如盾牌,兜手罩住窗口,連連悶響,只看見銀色的桌布不停抖動,擋下了那波氣勢兇猛的飛刀。

展昭動作很快,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沒有出多大的聲響。當樓下巡邏的守衛模糊聽到聲響抬眼巡視時,展昭已輕輕拉上了窗戶,絲毫沒有露出異樣,驚動眾人。

包勉這才放下心來,面色稍松,而愣在一旁的歐陽玲瓏搶上一步,一點也不避男女之嫌從後方攬住展昭的腰,把臉埋在展昭的後背上,委委屈屈的叫了一聲:“展昭。”便開始細碎的啜泣起來。

展昭方才的舉動,就是傻子也能明白此中深意。歐陽玲瓏從一時的激憤下清醒自然明白冤枉了展昭,暗自慶幸方才那瞬間心軟,沒有紮下金釵。可是,這短短時間內的心情起伏激蕩和那幕生死一線的驚魂,還是需要展昭來平復的。所以,危機一去,沒有半點禮教觀念的歐陽玲瓏大大方方抱着展昭,對着平生第一次動心的男人不加掩飾着表達自己的委屈和脆弱。

展昭紅着臉,安撫的拍拍歐陽玲瓏的手,“歐陽姑娘?”

“玲瓏。”身後傳來歐陽玲瓏悶悶的聲音,“我叫玲瓏!”

“玲瓏。”展昭從善如流柔聲道,“我們聽聽包大人要說些什麼,好嗎?”

歐陽玲瓏才記起屋裏還有一個人,抬起頭,看着包勉那一張局促表情的臉,氣哼哼道:“狗官!!”這才放開手,自自然然的找個凳子坐下,根本不知方才自己的舉動有何不妥。

包勉與展昭相視,均對這個單純美麗的女孩子天真嬌憨的舉動輕然而笑。

“包大人,現在可以說了吧!”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陳州放賑的真相盡在於此。”包勉道。回過身,從床榻之下拿出一個細藤編製的箱子,打開盒蓋放在展昭面前,“陳州自上年開春便使有旱情,到夏播時節,已是寸草不生。平山王的兩位小王爺來到陳州,名為放賑卻驅逐米商,獨霸糧市哄抬米價。堅壁清野,圈圍難民,非法奴役百姓。此外,陳州早已勒令停止開採的綠松石採石場也在他們的命令下重新開採。還有軟紅樓,奴役平民近萬餘。這是自平山王趙爵的兩位小王爺前來陳州放賑的錢糧數目和去處,還有龐邑帶來的三十萬兩白銀打造這軟紅樓的明細賬目,這個,”包勉拿出一本,聲音不由低下去,“這是,軟紅樓勞役人目。”

展昭伸手拿過,略微翻了翻,密密麻麻的人名被硃筆勾畫的一團糟。

“四個月,軟紅樓四個月完工,而這名單上的人,”包勉頓了一下,“生還很少。”

缺衣少食,苛刑卡扣。每天如趕羊一樣把那群衣服襤褸的災民驅趕到工地,鞭子棍子一樣沒落下。短短時間內,雕欄秀閣曲斜迴廊紛紛聳立。秀美的讓人無法想到這裏面的每一磚一瓦一梁一柱葬送了多少生命淹沒了多少生靈。

“陳州所屬三郡一十四鄉,經此旱災十有九空。趙毓趙修的告示,要百姓到陳州府衙來領賑糧。這樣一來四野具清,盡在掌握,可為所欲為。這一點,我想展大人應該有所了解。陳州郊外的路上應該是不見人煙了。”

展昭點點頭,包勉知道他心中還有疑問,又道:“其實,陳州各級官員也不是甘心情願的讓他們如此胡作非為。”

“可是,你就是其中一個。”歐陽玲瓏插嘴道,“我瞧着他們所有的壞事都有你的一份。要不,你在軟紅樓幹什麼?”

包勉聽此言,呆立片刻,才勉強笑道:“我么?”見展昭示意歐陽玲瓏不讓她再說,苦澀着接口,“展大人何必替我掩飾,歐陽姑娘說的一點都不錯!”

“那當然……”玲瓏又道,但是看到展昭皺眉,又見包勉面色如死,心中一軟終沒有說完。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亦百年身。我犯下的錯,百死難贖!”搖止住展昭安慰之詞,“我犯下的罪過,我是知道的。展大人就莫要在為卑職開脫。”

“助紂為虐,以權謀私,貪贓枉法,草菅人命。我這一條條的罪過哪一條不是殺頭之罪?何來隱衷之說?”

包勉嘆口氣,將目光投向桌子上的賬簿,打起精神,“我們還是談正事要緊。”隨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涼茶,“陳州官員,無不懼畏他們三人淫威,再加上官員所奏的摺子都要先交給趙毓過目,所以沒有人敢將此地生的事情如實上報。我也曾想過法子,暗訪過一位號稱通天臂名叫何征的武林人士,想讓他帶着消息去往開封府。但卻,”包勉打個寒戰,“沒有成功。這次,我才現他們這樣的肆無忌憚是有恃無恐的。他們竟然在陳州的外圍放出了一個怪物。如有人想要逃離陳州,都是被這個怪物吃掉了。”

“什麼怪物?”展昭問道。

包勉緩緩坐下,看着展昭,后的一雙眼睛在燭火下閃閃光,“具體不曾見到,這個怪物一出現便是一灘血水,根本看不到他的面目。我只聽龐邑說過,他叫冥河姥姥,是個修鍊成精的妖怪。”見歐陽玲瓏一旁暗自撇嘴,輕嘆口氣,“這種說法本來就聳人聽聞,你們不信,我也……”

“我見過!”展昭淡淡說。聽到展昭這樣說,縱包勉想竭力掩飾自己驚喜交加羞愧參雜複雜萬分的心情,但還是臉上漏了出來。

一直,他認為這種事情如果說出來的話,是不會讓人信服只會遭人非議。他無心為自己開脫,只是無法容忍他人懷疑他悔過的真誠。

他做錯了事,一時的貪念和不察,讓他積錯難返。他也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可是,當看到有人如此作踐生命輕視律法,他卻不能無動於衷。在歷盡難過無奈憤怒之後,包勉有了勇氣去正視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展昭不知包勉有過怎樣的心路歷程,可是他明白這齊全的證據收集決不是一日之功,詫愕之餘,他倒是有點佩服眼前的這位瘦高的官員。

“就是這個名叫冥河姥姥的怪物抓住了何征,趙毓從他身上搜出了賬簿……”包勉又一次停住,身體不由自主的寒戰起來,“那個場面,我到現在都不想再回憶……”包勉雙手牢牢的攥住桌角,“從來我想對於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死亡應該是我們最恐懼的事情了。可是,這個怪物卻讓我看到比死亡還要更可怕更令人作嘔的事情。”

見過何征的展昭,知道那種驚悚的恐懼。

包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個死人,他竭力的控制住戰抖的身體,“更可恨的是趙修那個混蛋,他,他在何征的面前姦殺了他的妻子!”

“嘭”的一下,展昭硬生生的掰下這張紫檀木堂桌的一角。

歐陽玲瓏也獃滯的坐在一旁,瞪着包勉好久,才顫巍巍的出聲:“你那天打我,原來是救我的!我還以為……”

包勉竭力的想讓自己對歐陽玲瓏笑笑,可是,沒有成功。搖搖頭,繼續道:“趙氏兄弟因為何征的事情懷疑我,讓我交出所有的底帳,就把我軟禁在這個軟紅樓里主持開銷,不讓我再回縣衙。”

“最近唯一的一次就是歐陽姑娘和他師兄火燒了府衙,倒讓我出去過一次。在趙毓的房間裏我趁亂找到一件東西。”說到這裏,包勉從貼身懷裏摸出一把小巧剔透的水晶鑰匙,“我想,趙毓對你們鍥而不捨的追殺,就是因為這樣東西。那天太混亂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把鑰匙竟然被我拿走了。不過說到這裏,讓我內疚的是讓姑娘和你師兄陷於危險,替我擔了虛名。”

“這是?”展昭看着被塞進手中的那把鑰匙,與其說是把鑰匙不如說更像一個工藝品。

“以趙毓慎重的樣子看來,不外乎是錢財和他們賄賂朝臣的證據和賬簿。”

展昭疑惑的看着包勉,“賄賂?”

包勉冷冷一笑,“平山王之所以在朝中素有威望,依仗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那是不可能的。除卻平山王趙爵駐守襄陽多有善行外,還有一點就是他還有一個能幹的義子――趙?,執掌皇家精銳軍龍翼的大將軍。十八歲從軍,短短十年從參軍坐上大將軍之職與劉后表兄劉震分庭抗禮,你道是哪個功勞?”

“陳州本是富庶之地,商家雲集,民生渾厚。要不是這樣,這抗災賑糧辛苦之事,哪能有人擠破頭都要來。”

展昭暗自點頭,平山王龐太師都紮上一隻腳的應該不是什麼操勞之事。

包勉站起身,從箱底拿出一張圖紙,打開推給展昭,“軟紅樓佔地近千畝,樓中木料材質無不精細貴重,豈是區區三十萬兩白銀能夠做到的。趙氏兄弟颳了陳州一層地皮,那龐邑又颳了一層。龐邑刮的錢蓋了軟紅樓,可是趙毓颳得民脂民膏卻不見蹤影。”

包勉露出了一抹真正意義上的微笑,望着展昭,“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把鑰匙就是解決一切的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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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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