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此去一別

可能…………世界上再沒有比眼前這個人更好的人了吧？

可能…………自己再也不會遇到，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了吧？

如果…………一切都即將結束的話，那不如…………

“子龍，你臉很紅啊，怎麼了？”

這一次，面對青山的直視，子龍沒有迴避，也沒有掩蓋，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心跳，也越來越快………………

那個時候，愛麗絲在建議他實話實說的時候，子龍覺得這樣就好。

但是，剛剛在青山掉下去的那一刻，子龍才徹底發現，面前的這個人是多麼的重要…………自己的心意，又是多麼的重要…………

所以，他看着青山那雙溫柔的眼睛，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四個字。

“…………我喜歡你。”

這一刻，風突然停止了。

眼看夕陽就要漸漸西沉，夜幕降臨。

天台上，陪伴着兩位少年的，就只有安靜。

撲通，撲通…………

子龍能把自己的心跳聲聽得一清二楚。

與此同時，他也能聽到……眼前心上人的呼吸聲…………

撲通，撲通…………

時間過的越久，自己的心跳聲就越大。

渾身的血液快速奔涌，簡直要衝破自己的身體一樣…………

五感變得敏銳，時間也好像變慢。

他聽到了青山吸氣的聲音，也注意到了他嘴唇微微張開…………

他要說話了！

這個時候的子龍已經在心中決定……無論青山意向如何………………

“喜歡我……？這很好啊！我也很喜歡你啊！子龍！”

！！！

滿臉通紅的子龍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把上揚的嘴角垂了下去。

這一刻，直到剛剛為止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好像停止。

看樣子，青山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徹底誤會了子龍的話。

很明顯，子龍口中的‘喜歡’和青山認為自己聽到的‘喜歡’並不是同一種…………

鼓起勇氣的告白沒有被認真對待，子龍抿了抿嘴唇。拳頭緊了又松。

這樣…………

這樣……………………

這樣就好。

反正……也是註定不會有結果的戀情，在這裏結束……最好。

“我很喜歡你，子龍，可是……對世界上的大多數人們，我卻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把視線移到落日的方向，臉上掛着點點憂愁。

很明顯，青山現在又在想昨天銀行門口那幾個人的事情了。

很快便從失戀中振作起來的子龍靠到了青山的身邊。

把想說的話說出來，說實話他還輕鬆了不少。

子龍就這樣用輕鬆的口吻，又對青山說道：“青山哥，這世上，不止是刀劍和詩卷的。”

子龍，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青山，也自然是明白這一點。

綠水的死，真的讓青山明白了不少。

一夜之間，他就不再是從前那個不知愁的少年了。

他明白這個世道沒有這麼簡單，但是，自己卻投身於這個社會，這個世道，這個不合理的世界之中，還試圖將其引導。

“吶，子龍，你說……如果沒人插手的話，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好嗎？”

青山知道子龍和他一樣，是滿腹詩書，且思想深奧的人，所以才這麼問。

而子龍，即使剛剛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失戀，也沒有辜負青山的期待。

“其實這非常困難，人類實在是…………”

他沒有繼續把話挑明，而是搖搖頭。

可是，他不想給青山一個這樣的答案。

所以……他繼續開口說。

“但…………一切都在你們的管控之中，而且這都是值得的。”

“機構起作用了，你們的系統也在起作用。”

“如果沒有你們的話，這座城市會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三兩句安慰，即使被甩了，子龍也全心全意的希望青山好。

……起效了。

看青山的表情就知道，就算只有一點點，他心情也好起來了。

不管有沒有用，不管方向對不對，不管有沒有在前進……

起碼通過子龍的一番話，青山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做無用功，並不是在做無意義的事，而且被深深需要着。

事實正如子龍所說，機構的運作必不可缺，且確確實實的在朝着好的方向前進。

呵呵…………

青山輕輕的笑了。

“我希望我們的行動可以幫助改善這裏的情況，至少能產生一些好影響。”

看到青山青澀的笑容，子龍也安下心來。

說實話，他還是很不甘心——————

但是，這樣就好。

起碼，能幫上青山的忙就好。

“我也是。”

緊接着，他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但是，我不會指望我們的人生會因此改變很多。”

月光下，子龍的一身白衣沒能襯托出他那一絲絲滄海桑田般的苦笑。

一陣秋天的晚風吹過，掠過兩人的眉梢，捲起空氣中的寂寥，奔向遠方。

即使世界改變了，被命運所束縛的人們……也不會獲得自由。

圓月當空，夜色降臨，晚風也涼了許多。

“天色不早了……青山哥，今天謝謝你陪了我一整天……我想，我該走了。”

說著，子龍還推了推青山買給他的平光眼鏡，眼中，仍是寫滿了依依不捨。

站在欄邊，迎風而立的青山感覺空氣中的氣氛有些不同。

有別於那天他和子龍第一次見面的晚上。

當時的青山覺得……冥冥之中，他們總會再次見面。

現在……青山卻覺得，這一別，就將會是永別。

他總感覺，這將會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所以，理所當然的，青山會開口問。

“子龍，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要去哪？我要怎麼聯繫你？”

這一問，着實給子龍搞得有些難堪了。

好在，他早就準備好了一番說辭。

“不用客氣了，青山哥，我知道你平時工作其實很忙的，我可能要離開這個城市一段時間了……我想……我應該會去我老家那邊看看吧……然後，還有些事情等着我去處理，等有空了，我還會來找你玩的，青山哥！”

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游

子君莫問。

見子龍刻意隱瞞了自己的具體去處，還不讓自己聯繫…………

不過既然對方都答應了還會來找自己…………青山也不好多問了。

此時此刻的他，即使心中踹懷着不安，也只能微笑着送走客人。

“無論如何也好，注意安全啊，子龍。”

嘻嘻。

嬉笑着拍了拍青山的肩膀，故作堅強的子龍發誓，絕不再讓青山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就算是此去身死，他也要給青山留下一個深刻的好印象。

…………就像那天在海邊分別的時候一樣。

子龍說出了青山對他說過的那句話。

月光映着一身銀袍白衣。

他笑得有些悲愴，令人心碎。

“這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呢？……青山哥？”

吱嘎，吱嘎————

生了銹的天台門還在不停的搖晃。

年輕的道士分別了故友，又一次踏起了飛劍，迎着晚風，向著一望無際的黑暗進發，又一次……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剛剛二人還在相談甚歡的那副場景，彷彿已經是千百年前發生的事情般，遙不可及。

若是輕輕的回憶起————

那張英俊的臉龐，就總是叫人難以忘記。

………………對視之間，二人的目光是那樣的溫柔。

“那……再見了，子龍。”

“再見啦……青山哥。”

輕佻的謊言被夜晚的寒風一吹而散，年輕的二人，也就這樣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各奔東西。

萬丈高空的黑夜下，都市火光的映照前，天邊的星星屈指可數，依然明亮。

在那一片漆黑的夜空裏，那顆形影單隻的，最亮的星星旁——————

仍有一座樓層，點亮着同樣閃耀的光。

透過一望無際的夜晚，由外向內看去…………

那房間中，依稀可見，坐着一個渾身白袍，神色俊朗，氣質不凡的智者…………

可以說，他就是現在的九州，乃至世界上……地位最高的人。

能與星辰相提並論的這個男人，在黑夜中散發出同等光芒的這個男人。

他，就是神算。

這樣的夜幕之下……他一個人在房間裏做些什麼呢？

仔細觀察一下的話，倒也不難發現。

神算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桌前，面前正放着一盞已經涼透的鐵觀音，一言不發，手上倒是奮筆疾書。

好像…………是在想努力的畫些什麼，注意力格外的集中。

甚至沒有發現，那在他對面淡淡透出的一隻玉手。

“給我留的？呸！這茶都涼了哇！”

聽到熟悉的聲音，神算這才略微停頓，抬起頭來一看…………果然，是知音。

“嗯，因此茶烏潤結實，沉重似鐵，味香形美，猶如觀音，故名鐵觀音。”

“……我就知道你會來，知音。”

說完，他又繼續埋頭動起筆來了。

哼~

放下那一盞涼透的鐵觀音，知音哼着小調，踮着腳湊到了神算的身後。

“真是難得……我都記不清多少年沒見你動過筆了，怎麼在畫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