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兒時回憶

很顯然，錦王鯉所看到的，是其二者都有。

若是沒有如此程度的大局觀，想必他也不可能混到今天這個日子吧……

而之所以能混到今天這個出頭拔尖的地步。

這功勞自然是少不了他父母的栽培。

可以說，錦王鯉的童年對他現在的成就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畢竟錦王鯉的童年確實和常人有些不同，他從小和父母一起生活在九州臨海城市的一個破舊漁村中，之所以他毫不在乎把別人踩在腳下，善加利用……

現在盤算起來，和他的兒時生活，多多少少也有些關係………………

還記得，那是一個風和日麗，海風爽朗的大晴天。

在這種快晴的日子裏，正是出海捕魚的好時候。

年幼的我一早便起了個大早，把漁網和釣具整理妥當，隨着戴草帽的光頭父親，坐上了漁船…………

海上風平浪靜，這種舒適的天氣，是難得一見的好時候。

畢竟，和這種天氣相比起來，天公不作美，大風大浪的時候才比較多。

我已經適應了船上的晃晃悠悠，任憑波浪推動着我們來到遠海處，捕些淺水區沒有的魚。

再等到我和父親安頓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日照當午了……

那時的我就在船上安靜的坐着，父親也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就連賣魚的時候，也不善言辭。

而且…………不知怎得，父親不讓我跟他學習釣魚，真是奇怪，一般家中的父親，都是會希望能教兒子一些東西的吧？

可是我的父親卻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他從不讓我跟他學習釣魚。

…………正當我安靜的坐在船上，思索其中緣由的時候。

不遠處就傳來了遊艇的引擎聲…………

當我再抬起頭來去尋那聲音來源的時候，卻發現…………

我的整個身體一陣搖晃，引起不小的顛簸。

也不知道是風大了，還是水流的方向突然改變了，或者只是單純的錯誤…………

我和父親的這艘漁船，與那艘看上去價格不菲的遊艇相撞了。

不善言辭的父親也嚇了一跳，更別說那些平日都不願上鉤的魚群了。

魚群們四散而逃，父親抬頭張望，不久之後，那艘遊艇的主人便現出身形來了。

因為船身構造的關係，那傢伙站在高處，而我們站在低處。

他看上去有些煩悶，罵罵咧咧的向父親開口：“這麼好的日子出海逛逛，怎麼還能遇到個你這種不會划船的死窮鬼！？我這船要是撞壞了，你賠得起嗎？啊？你釣一輩子的魚都賠不起吧！？”

…………當時，我看到父親的雙拳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後來，我知道父親當時心裏也明白，這件事情的錯誤根本就是那個開快艇的傢伙，根本不知道拉閘才撞上的。

可是…………父親也知道，對方是個有錢有勢的人，他惹不起。

很有可能，對方一個電話就把自己的捕魚證吊銷了也說不定。

所以…………當時的父親，對那犯了錯還怪罪別人的傢伙，點頭哈搖的道歉。

就是……一個勁的道歉。

具體的內容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好像還說了不少好話和反省，總而言之，就是說了一大堆道歉和自責的話，把人家少爺哄好了，才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

當然，我們的損失都由我們自己負責了。

可是…………後來父親說過的話，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想…………後來發生的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看着那快艇帶着吵雜的引擎聲漸漸揚長而去，在海平線上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我們的漁船周圍又恢復了風平浪靜…………

父親這才用鼻子長出一口氣，好像把什麼苦，什麼怨都咽進了肚子裏。

看着父親難過的那副樣子，當時的我也感覺有些煩悶了。

畢竟這件事情，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的錯誤，還要被這樣責罵。

說實話，我覺得當時的父親…………無法令我感到自豪，反而有些可憐。

可是，重新振作起來的父親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就那樣看着我，慢慢的彎腰，低頭…………

我想他會告訴我這個世界有多麼不合理，有多麼殘酷，我們應該怎麼做，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之類的。

但是他沒有。

他都沒有。

他說：“對不起，兒子，讓你看到爹難堪的地方了，讓你生在這種家庭里，爹真的覺得對你不起……”

我的眼睛睜得很大，只因為……一個支撐起家庭的男人，對他年幼的兒子，鄭重其事的道歉了。

但這，還不是全部。

他一隻手按着我的肩膀，我能從他粗糙的手上感覺到無奈。

“對不起，兒子，爸沒出息，爸真的沒用，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爸可能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你不一樣，你和爸不一樣，你絕對不能像爸這樣。”

聽到這裏，我的眼睛張的更大了，藍天，白雲，波濤，還有那一臉胡茬的父親……

這個瞬間，我意識到了。

我意識到，眼前這個看似沒出息，但其實很了不起的男人要說些什麼。

我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即將…………改變我的人生。

父親……會說些什麼呢大道理呢？

他會告訴我……什麼樣的價值觀呢？

他會希望我……成為什麼樣的人的？

我本以為…………他會說……要承擔自己的責任，要對人友善……要禮貌善良。要遵紀守法。

要志氣比天高，不為五斗米折腰。

也就是所謂人窮志不窮……尊嚴比金重……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類的老生常談。

但是我錯了，接下來父親說出的話，我萬萬沒有想到…………

當時的父親眼中含淚的指着那艘遠去的遊艇。

指着那個囂張跋扈，把自己的錯誤推給別人的傢伙。

指着那個肆無忌憚，在海上也來去自如的傢伙。

指着那個大混蛋………………

他眼中含淚，激動且顫抖的說：“你要成為那樣的人啊！”

…………風平浪靜，魚群又一次聚集了起來，溫柔的海風吹拂着我的臉。

當時的我…………並不理解

父親為什麼要這樣說。

但是，我知道，父親是全心全意的在為我的幸福着想…………

所以當時的我點了點頭，把這個疑惑藏進了心裏。

可是，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明白為什麼父親不讓我跟他學釣魚了。

每個父親都是孩子的榜樣，但是，我的父親不一樣…………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

他只是希望我能過得比他好。

…………當晚，我們的收穫還算是不錯。

回到家中的我難解心中的疑惑，所以我跑去向母親報告今天發生的事情。

我很喜歡母親，溫柔的母親總是面帶微笑着聽我講述一天中發生的事情，還饒有趣味的聽着。

現在想想…………那可能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當晚，我和他講述了今天在海上發生的事情，還有父親對我說過的話。

我向她訴說，我不想成為那樣的混蛋，我喜歡這樣風平浪靜，腳踏實地，勤勤懇懇的生活。

我覺得，一向溫柔善良的母親一定會告訴我，父親是錯的，起碼……不完全對。

但是，母親卻揉了揉我的頭，對我這樣說：“聽好了，小李，這個世界，分為百分之一的統治者，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庶民。”

“所以，你就算把他人踢下去，也得把錢掙來，畢竟沒錢的話，這日子可就過不下去了，之所以你爸讓你成為那樣的人，是因為就算腳踏實地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啊…………”

好事…………

好人…………

好人不一定能做好事，做了好事也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好人沒好報吧？

做個好人……這可能是在世界上風險最高，回報率最低，虧到內褲都消失的賠本投資了。

很明顯，不是嗎？

做個好人，沒有好處。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由利益和利用所驅動的，這種沒有好處的事情，又有什麼做的必要呢？

那一天，年幼的錦王鯉聽從父母的教誨，放棄了他的善良。

因為做好人，沒有任何回報…………

雖說如此，但是也不是說就一定要做個壞人。

把別人當作道具使用，把他人踩在自己腳下，把自己高高掛起，與別人區分開來。

任何事情都用金錢衡量，解決。

這很壞嗎？從一個正常人的眼光看待，可能很壞吧？

但是我們了解錦王鯉的，他並不是很壞，他只是很有錢而已。

畢竟在你獲得利益的時候，總有人會失去些什麼。

再說了，侵佔市場，壟斷行業，坐地起價，店大欺客……

生意人的事兒，那能叫壞嗎？

還記得小時候，他還是那樣呆愣愣的，木訥得很…………

稍微長大一點的錦王鯉，偶爾不和父親出海的時候，就一個人在海邊騎車兜風。

年輕的他覺得，一個人，一輛單車。

他想……只要他的速度夠快，他就能追上一切他想得到的東西，他就能擺脫一切他想要擺脫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