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很害怕
“哦？是什麼？”
李火就是有這麼絕望，可能行得通的辦法，他都已經想過了。
此時此刻，無論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向他提出什麼建議，只要有點用處，那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小洛見狀，嬉笑着在自己身後摸摸索索，隨後拿出了一個看上去有點髒兮兮的盒子。
之所以髒兮兮，是因為那上面還沾染着些許灰塵。
“你看，我也是一個推銷員。”——他說。
李火揉了揉眼睛，親眼看着小洛在自己面前，打開了那個髒兮兮的盒子…………
那裏面的東西璀璨奪目，跟那用來裝它的盒子比起來，十分不配。
掛着藍色孔雀石的珠寶項鏈……兩枚鑲着黑瑪瑙的銀質鑽戒，金絲薄縷勾勒出的臂章，有着神鳥般彩繪的頭簪，金字塔形狀，帶着雕文的墜飾，帶着倒水滴形狀的一對十字架耳墜，還有像蛇皮紋路一樣的金屬手環………………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是九個………………
先不說那些首飾有多麼好看，李火已經瞪大了眼睛，他的心更怦怦直跳。
他感覺那些首飾不只是好看，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正在吸引着自己…………
而還未等到李火開口發問…………
小洛就開始了他的推銷致辭，也就是……那些他最擅長的‘坑蒙拐騙。’
“不用我說，不用你試。”
“其實，現在的你已經能感覺到了，對吧？”
“你能感覺到，這些首飾中蘊含的強大力量………………”
李火疑惑的皺着眉頭，又對着舉着盒子的小洛點了點頭。
“如果運用得當。”
“那可就是足以媲美神明一般的…………”
“強大力量。”
隨着李火頭越來越往前伸，小洛的一雙手也拿着盒子慢慢的往後撤。
“有了這些力量，你就可以去完成你的願望，改變這個…………”
“不合理的世界了！！！”
…………把視線從那些精美的首飾上移開，李火直視着小洛的雙眼。
只要牽扯到利益相關，他從來都是這樣直視着對方的雙眼，來確定對方的心意的。
看樣子…………對方說的並不是假話。
這些首飾真的如他所說，有着那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可…………凡事都有代價，李火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他立刻開口便問：“那麼……代價呢？”
聽了李火這句問話，小洛笑得更開心了，因為，來了就是想要，問了就是想買。
既然對方已經開口問了，那就是已經被吸引了注意力，已經在思考要如何擁有了，絕對是想要。
既然，你已出價…………
小洛邪笑着端着那個盒子，對李火說道：“代價，很簡單，再過個三兩天，會有一輛載着世界各地金銀珠寶的列車從遙遠的地方駛向九州這裏，我什麼都不要，只需要你從那車上找到混在珠寶里的一個小木盒，很普通的一個小木盒而已。”
李火抬了抬頭，這未必有些簡單了。
“就這樣？把那個木盒帶來給你？”
嘖嘖嘖。
小洛搖了搖頭，示意李火說的不對。
“不，我甚至不需要你把它帶來給我，我只需要你……把它拿走，藏起來，藏在誰也找不到的，最最安全的地方就好。”
…………就這樣？就這麼簡單？
光看那一套閃閃發光的銀質首飾，李火都能用本能感覺的到。
那些東西可和他平日裏販售的垃圾不同，不說那其中蘊含著的龐大力量，甚至作為首飾和珠寶的檔次……也十分之高啊…………
簡直就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工藝品，更類似於千百年前的出土文物一樣的端莊與奢華。
這種好東西作為代價，只需要他……去那列車上取一個木盒！？
“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看在今天咱倆相遇一場也是緣分！更很聊得來！因為我很欣賞你！”
看着小洛那明顯演練過的虛假微笑，李火心想…………
這未免也太過簡單了，這種訴求關係是不合理的，想必，事出有因，必有詐…………
但就像上文所說過的那樣，李火就是有這麼絕望，可能行得通的辦法，他都已經想過了。
此時此刻，無論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向他提出什麼建議，只要有點用處，那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在這巨大的利益面前，在這巨大的壓力面前，在這本就不合理的世界面前，李火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慢慢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這根眼前的救命稻草………………
啪。
但是，那隻手卻很快的被小洛在空中攔下，與此同時那盒子也被他單手利索的蓋上了。
看來，果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被確認。
還有一些流程需要被走一遍。
就像那位風度翩翩的紳士所說過的那樣。
好好看看你簽的合同，和要和你簽合同的那個人。
不要忽視每一個字，每一個細節。
畢竟…………惡魔，永遠都藏在那些細節之中。
喜歡穿綠色的弱雞此時此刻像極了那位愛穿紅色的傻蛋。
他輕輕放開李火伸出的手，說：“你想清楚了嗎？改變世界，不是那樣容易的事情。”
“你一旦選擇此路，就有可能被牢獄之災奪走自由，也有可能在不可理喻的戰鬥中失去生命。”
“你的右腳踩在監獄裏，左腳踩在棺材裏。”
“……即使這樣，你也能用自己的雙眼看清道路嗎？”
“再用你的手抓到名譽，打開道路，衝破牆壁嗎？”
“如果事情敗露，你會用那雙手了結自己的生命嗎？”
看小洛的眼神十分認真，李火也開始了他的猶豫。
這並不是什麼天上掉餡餅的便宜買賣。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他很可能正在和一個惡魔完成交易。
惡魔，天使，神………………？
馮雨說過她從來都不相信那些東西。
可是…………人活着，要是不相信了那些東西的話，才是真正的昏暗，又無趣。
即使李火這樣想，他也很難去相信。
因為在這樣日復一日的工作中，他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都已經被現實打垮了。
那高樓大廈之中，根本就沒
有任何可以相信的東西，和人。
但即使如此，他也想相信。
神話，童話，故事，如果那些美好的事情能變成現實就好了。
即使小紅帽和外婆都被大灰狼吃掉，即使王子再也沒能找到灰姑娘。
即使野獸把美女吃了個精光，即使白雪公主一出生就被后媽殺掉。
相比之下，也比這個操蛋的世界要來的美好多了……
他想相信，很想相信。
就在這時，他又回想起了，自己剛剛的所思所想，和遇到小洛的時候，他說過的那句話。
‘我要是有些信仰，或者夢想就好了…………’
‘你需要的不是信仰，而是恐懼。’
恐懼…………嗎？
害怕…………嗎？
生活在這樣一個不合理的恐怖現實世界之中，確實就像他所說的那樣，需要來點害怕。
而事實上，一旦李火開始這麼想了。
那恐懼就好像拉開的水閘，積攢了他人生至今為止的恐慌，傾瀉而出。
害怕。
我害怕…………
我好害怕………………
我多害怕革命者失去了信仰。多麼害怕創作者捨棄掉發光的驕傲。
多害怕孩子們忘記了夢想，而青鳥們再也不願意向這裏飛翔……
如果濃霧會將白晝都籠罩，漫天酸雨侵蝕着九州城邦。
我是不是會成為自己不屑的人，沒骨氣地第一個放聲尖叫？
我害怕，我懼怕，我恐慌，我膽小，我畏縮，還膽寒。
我多害怕複雜成為一種炫耀，實驗者淪為了被批判的對象。
多害怕流水線是默認選項，旁觀的人們看不見當中的單調。
如果時間今後再也不流動，那無盡的一天無限重複到變老。
我是不是也再打敗不了鏡中的人，姿態只能定格在這一刻的狼狽出逃？
我驚恐，我顫抖，我顫慄，我蜷縮，我絕望，卻希望……
我不想從此逃跑，接受懦夫稱號。
也不想跪地求饒，變質得從頭到腳。
我既說過要挺身而出，便終有一天會撕碎這名為宿命，強加於我身的號角。
我依然怕先行者放棄了導航，奉獻者悔恨起堅守過的信條。
依然怕開拓者停止了尋找，顛倒黑白的毒蟲死而不僵。
如果濃霧會將白晝都籠罩，漫天酸雨侵蝕着九州城邦。
我能不能夠成為自己嚮往的人？繼續開鑿直到再遇見曙光？
我能不能點燃這一把火光，照亮前路的方向？
我能不能散發光熱，將那些不合理的常識燃燒殆盡？
我能不能化身烈焰，向這冰冷的城市…………
挺身對抗！？
……………………我不知道。
…………我很害怕。
我害怕，我懼怕，我恐慌，我膽小，我畏縮，還膽寒。
我驚恐，我顫抖，我顫慄，我蜷縮，我絕望，卻希望……
我卻希望我能。
……我希望我能。
……………………我能。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