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八·一”南昌起義失敗,廣州起義接踵而至,毅然擔任起義部隊工農紅軍總司令的葉挺,振臂發出“武裝奪取政權”的疾呼!

“八·一”南昌起義部隊在周恩來、劉伯承、聶榮臻、朱德、賀龍和葉挺率領下,惡戰會昌,雖連戰連捷,但終因敵眾我寡,加之敵軍絕非酒囊飯袋之輩,並且會昌又不是久留之地,所以葉挺部隊向東經福建,沿汀江南下,火速進入廣東境內。

廣東是國民黨經營多年的大本營,革命軍深入廣東境內實乃身置虎穴,鋌而走險!

儘管兵書上講:“不明於敵人之政,不能加之;不明於敵人之情,不可約也;不明於敵人之將,不先軍也;不明於敵人之士,不先陳也。”但是,置身於犬牙交錯的戰局之中非英名統帥而難以高屋建瓴、審時度勢和統攬全局。

革命軍於九月上旬到達長汀,幾日後又沿汀江順流南下,接着進佔潮州和汕頭,然後又向揭陽挺進,由於在錯誤的地點又採取錯誤的兵分三路的策略,葉挺和賀龍指揮部隊在揭陽打了一場遭遇戰,雖然數倍於我之敵軍損失慘重,但本來所剩為數不多的我軍也犧牲了很多人,這在英雄的葉挺部隊來說,應該講是絕無僅有的。

“撤退!”葉挺見再打下去我軍將有全軍覆滅的危險,為保存實力,決定撤出揭陽,他那狂揮的手臂在空中劃出一道固體般的軌跡。

“軍長,我們犧牲了這麼多人,還沒有向敵人討還血債,為什麼要撤?!”跟隨葉挺征戰多年的官兵瞪着血紅的眼睛,不解地向葉挺喊道。

葉挺看着一個個滿臉污垢和兩眼燃燒着復仇怒火的官兵,鼻翼一陣陣發酸。他覺得這些純樸的官兵太可愛了,他們不僅作戰勇敢,不怕犧牲,視死如歸,而且愛憎分明。他極力抑制住感奮的情緒,大聲規勸地說:“我葉挺自從穿上軍裝那天起,尤其是自成為一個革命軍人那天起,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今天為什麼不與敵人血戰到底,是因為我們的命比敵人的命要貴重千百倍。我們只有保存實力,才能打贏以後更加艱巨更加殘酷的戰爭,取得革命的最後勝利。這也是過去諸葛亮講的,兵,從生擊死,避實擊虛,不能硬拼和后發制人!”

葉挺一番聲聲剴切和袒露衷腸的話語,猶如一陣強勁的東風,吹散了籠罩在官兵心頭濃重的雲翳,齊聲表示:“軍長,下命令吧,叫我們撤到那裏就撤到那裏!”

於是,葉挺和賀龍帶領二十四師邊戰鬥邊向東撤退,於十月上旬來到普寧縣,與周恩來和聶榮臻等會合。

這時的周恩來由於連日隨軍奔波,患上了惡性瘧疾,加之發起高燒,身體十分虛弱,但他為了避免革命軍的徹底失敗,緊急召開了“前委”會議。

會議時間開得很長。

開得時間很長的會議說明與會者意見一時難以統一。

會議的決議無情地證實:一場具有偉大革命歷史意義的“八·一”南昌起義,歷時兩個多月,經過血與火的對壘,征戰數千里,在強大敵人殘酷殺戮下,在廣東普寧縣宣告暫時失敗。

周恩來因為病情嚴重,先是躺在擔架上轉移到中共南塘區委書記黃秀文家裏隱蔽下來,嗣後由聶榮臻等掩護到**治療疾病。

一向戎裝在身的北伐名將葉挺,不得不在一片散亂的撤離中,忍痛告別生死與共的官兵,潛回到澳門的家中。

時在閩西的朱德和陳毅等率領由葉挺獨立團到二十五師再到紅四軍延擴下來的部隊,經轉戰贛南信豐、大庾、湘南、桂東、汝城和粵北仁化、韶關等地,並於1928年初發動湘南五縣的“年關暴動”,之後到毛**開創的井岡山革命根據地,與秋收起義部隊勝利會師。

不甘心失敗而發誓要“捲土重來”的賀龍,經**赴上海,然後輾轉回到湖南,重新拉起一支革命武裝,開闢了湘鄂西革命根據地。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八·一”南昌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她在無產階級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征程中,不失為昂揚的序曲,而隨着主旋律的擴展,雄壯澎湃的將愈發激情四射,聲震環宇。

廣東雖然是國民黨的大本營,但也是共產黨開展革命鬥爭的策源地。

距“八·一”南昌起義四個月後的廣州,時任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和廣東省委書記的張太雷,根據“中央”的佈置,準備在廣州和廣東各地發動武裝暴動,並且於12月7日召開省委常委會議,決定12月13日在廣州舉行起義。

兩個月前回到澳門家中的葉挺,雖然與愛妻李秀文及幼子福龍團聚,盡情享受夫妻恩愛與天倫之樂,但他每日都覺得有一塊沉重的塊壘如鯁在喉。他感到胸悶極了,又沮喪極了!因為,他畢竟不是一個“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安即慰之輩,也不是一個被失敗嚇破了膽的苟生者,而是一個馳騁疆場戎馬倥傯的戰將,是一個胸懷報國之志的革命家。

民主革命的先驅孫中山領導的大革命猝然夭折,共產黨發動的“八·一”南昌起義又被國民黨反革命勢力扼殺,難道北伐先烈的生命就白白犧牲了?民主革命就如此給斷送了?災難深重的中國莫非就這樣軍閥混戰、民不聊生,人民大眾永遠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葉挺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詰問,與其說是在問天問地,莫如說是在嚴厲拷打作為一個革命者應具備的良知和捨我其誰的歷史使命。

不久,葉挺天遂人願地得到廣東黨組織派人專程轉告他的通知,廣州馬上要發動武裝起義,要他隨時準備去廣州,擔任武裝起義的工農紅軍總司令,負責指揮起義戰鬥。

“我什麼時候去廣州?”葉挺聞聽,一雙明亮的眸子似電光石火般一閃,顯示出抑制不住的喜悅和急切。

“組織上講,您是被蔣介石通緝的人員,行動要慎之又慎。”來人解釋。

葉挺見他提問的問題沒有得到準確回答,語速突然加快,嗓門也隨之提高了幾度:“我是問我出發的具體時間?”

來人見葉挺一副渴望立刻投入到武裝起義中的神態,不禁敬佩地向他一笑:“您去廣州的具體時間還沒有確定,領導上講,考慮到您的人身安全,出發時間不宜過早。”

葉挺見再問也只是知道個籠統的時間概念,便進一步說:“回去向起義領導同志講,既然安排我擔任工農紅軍總司令,我必須儘快了解領導對這次起義的整體戰略意圖,以便及時拿出一個指揮實施方案。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再說,我對廣州的敵情與我情都很生疏,知己知彼才能戰而勝之。”

來人表示明了葉挺心境,回廣州后馬上將他的期望報告給起義領導人。

葉挺感謝地將來人送出家門,並且連連擺手示意。

可見,葉挺多麼盼望早日參加血與火的武裝起義。

戰爭是軍人的產床。

渴望戰鬥的軍人才是稱職的軍人。

來人離開澳門的第二天,即12月9日午後,葉挺得到通知,要他明天趕到廣州。

“秀文,趕忙幫助我準備一下要帶的東西!”葉挺知道廣州起義已經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時間就是勝利。要把需要帶的東西提前準備好,爭取明天早晨從九龍尖沙咀車站趕赴廣州。

“曉得了。”李秀文雖然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身材依然相當苗條,嫵媚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成熟女性的端莊,加之比結婚前更加豐滿的胸脯,盈笑顰蹙間懾人心魄。此刻,她應聲來到葉挺面前,將懷中的福龍交給葉挺,“龍兒,叫爸爸抱抱,我給你爸爸去收拾收拾行囊。”

葉挺急忙接過福龍:“龍兒,來,爸爸抱着你到院子裏玩玩。”葉挺三十歲得子,自然對長子福龍十分寵愛,加之自己長年在外面帶兵打仗,很少有機會回澳門幫助妻子照料孩子,所以在他心裏總有一種對秀文和福龍的負疚感,因此只要他回到家,哪怕有稍許的空閑,也要抱著兒子玩玩,似乎這是惟一能夠補償對秀文和福龍不能盡為人之父和為人之夫的缺憾。

翌日凌晨,葉挺喬裝打扮一番,身穿銀灰色西服,頭戴乳白色禮帽,外罩一件過膝的風雨大衣,足蹬烏黑鋥亮的皮鞋,右手拎一個黑色皮包,鼻樑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鏡,看上去既似一個學者又像一個闊商。他行跡從容地搭車來到九龍尖沙咀車站,搭乘早班車趕往廣州。

葉挺步出廣州車站,專門在出站口迎接葉挺的中共廣東省委常委楊殷以及廣州市委工委書記、工人赤衛隊總指揮周文雍帶領幾個幹練的赤衛隊員在迎候他。

他們無言的握手。

他們以目光作為語言溝通的工具。雙方以專註而特有的眼神,瞬間就將彼此之間的問候和要馬上離開這個危險地帶的警覺交流了。

葉挺在廣州的首先落腳之地,是位於市裏的葉家祠。在葉家祠等候葉挺的有他的妹妹葉香和葉珠。

“哥,嫂子怎麼沒來?”葉香和葉珠一見葉挺就狐疑地問。

“我公務在身,家裏的事情以後再談,給我找身行動方便的衣服。”葉挺雖然與兩個妹妹已經多日不見,但起義在即,哪兒有工夫嘮家常,立刻對兩個妹妹分配了任務。

“好。”葉香和葉珠見哥哥葉挺神色一本嚴肅,立刻明白了他說的公務非同一般,馬上轉身到屋內的衣櫥給他找了一身適合廣州時令的衣服。

葉挺隨後由人帶領來到策劃起義的一個秘密地點,見到起義軍參謀長徐光英,馬上詢問武裝起義的作戰計劃,並及時掌握敵我雙方的軍事實力和敵軍主要兵力部署。

“我能不能在戰鬥打響前見一見起義的主要領導者?”葉挺以商榷的口吻問徐光英。

“已經安排好了,我馬上帶您去。”徐光英不虧是起義部隊的參謀長,對擔任工農紅軍總司令的葉挺的“亮相”已做了儘可能周到的安排。

就在一爿雜貨店的二樓,葉挺不僅見到了作為起義領導人之一的張太雷,還結識了起義部隊的主要指揮員,其中有教導團長李雲鵬,一營營長葉鏞,二營營長趙希傑,三營營長饒壽柏,警衛團長梁秉樞,赤衛隊聯隊長沈青,市郊農軍總指揮陳道舟等。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仰慕已久的北伐名將並且在即將開始的起義中擔任總司令的葉挺將軍。”徐光英雖然極力壓低聲音,但在起義前夕這個特殊的時刻由於激動聲音仍然顯得有點高。

在場的起義部隊的指揮員明知道不能以熱烈掌聲表示對葉挺的歡迎與敬佩,但有幾個人還是情不由己地雙手猛地張開,要不是葉挺立刻做了個不要鼓掌的手勢,說不定張開的兩個手掌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烈地撞擊在一起。

“大家請坐下,我們抓緊起義前這短促的時間研究一下行動方案。”葉挺深諳不打無準備之仗的兵家之規,先是叫大家分別介紹一下各自部隊的兵員數目和槍械配備,然後就各部隊肩負的攻擊目標以及戰鬥打響之後的協同與配合細緻地做了研究、調整和進一步確定。

廣州市的上空黑魆魆的,只有幾處昏暗的路燈鬼火一樣在夜風中忽閃着、搖曳着,彷彿整個世界都處在昏聵之中。

可是,已經過了子夜時分,葉挺在與各部隊指揮員的戰前會議仍在緊張的氣氛中進行。

戰前會議剛剛結束,就快到了起義開始的時間。

“大家回部隊的路上既要快又要注意安全,防止隔牆有耳!”葉挺叮囑道。

“是!”已經胸有成竹地的指揮員們不約而同地壓低聲音回答,那渾厚的聲音似地火運行,充滿內在的熱情與張力。

葉挺與準時趕到的張太雷、惲代英、徐光英一道,由教導團連長曾干庭帶領,來到駐守四標營的教導團。

教導團都是清一色的年輕軍官,不僅具有強壯的體魄和單兵作戰的技能,而且還掌握了比較系統的軍事學術,今後將成為各部隊的中堅力量和出類拔萃的人才,前途無量。

此時,他們已經列隊在操場中央,一個個軍裝齊整,手持槍械,脖子上結紮着獨特識別標誌的紅布領帶,昂首挺胸,凝神屏息,目視前方,在等待着起義領導者的到來。

葉挺來到教導團隊列前,眼前立刻浮現出北伐時期“葉挺獨立團”的影子。心裏話,教導團是這次起義的一把鋒利的尖刀。尖刀的作用就是以無比犀利的穿透力,直插敵軍的心臟,給其他部隊打開全面進攻的勝利之路。

眼下,教導團對於整個起義的作用可見一斑。

張太雷和惲代英分別向教導團作了戰前動員,一方面講清起義的革命意義,即通過革命武裝打敗反革命武裝,成立工農民主**,將帝國主義的走狗國民黨反動派消滅掉;一方面是期望教導團成為起義的主力軍,英勇殺敵,不怕犧牲,一往無前,出色完成黨交給的任務。

最後,由惲代英向教導團介紹了過去北伐的鐵軍、今天起義部隊工農紅軍總司令的葉挺。

葉挺的名字還沒有落地,就猶如一陣強勁的東風吹過隊列,在年輕軍官中引起一陣嗡嗡的轟動。

葉挺的名字,對於這些年輕軍官簡直如雷貫耳,是頂禮膜拜的英雄。

英雄是軍人崇高的嚮往。

英雄是軍人胸中神聖的旗幟。

葉挺跨前一步,還沒有講話,年輕軍官們便齊刷刷地筆直挺立,收腹挺胸,昂揚抖擻,彷彿參加**無比的盛典。

可見,英雄的名字像颶風,以無比的強勁鼓起了軍人勇往無前的征帆。

葉挺以銳利的目光環視着面前千餘名年輕軍官,講話簡短有力,鏗鏘震耳:“過去工農民眾為什麼任人欺壓宰割,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武裝,沒有為自己撐腰的政權。今天,我們就是工農民眾的武裝,就是要為他們奪取政權,任務艱巨,使命偉大。我相信你們會牢記自己是一名革命軍將士,會不辱使命。戰鬥任務和進攻目標各營各連都已經明確,預定計劃不變,立刻行動!”

“總司令”一聲令下,尤其振臂發出的進攻的綠色信號彈。

剎那間,起義部隊分別在廣州的東校場、天字碼頭、沙河、黃花崗、燕塘、觀音山、長堤等地帶全部打響。

這是靈與肉的搏殺。

這是革命與反革命的殊死較量。

一連幾天,濃烈滾滾的硝煙,狂怒的咆哮,凄厲的呼喚,血肉飛濺的槍炮,大街小巷橫陳的屍體,血腥瀰漫的屠刀,將天空燒紅的火舌,在廣州颶風般捲動,暴雨般狂瀉,一片混沌,一片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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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挺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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