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一
是那個向我求婚的男孩!那時候的我形銷骨立,精神貧瘠,看不到一束光,日日夜夜渴求着逃離,逃離桎梏的慌與盲,欺騙與謊言。
是他單膝跪地,左手捧花,右手拿戒指,靦腆羞澀一笑道:“嫁給我,做我的新娘好嗎?”
“不行。”我說,這是大家事先為我準備的台詞,從來都喜歡我行我素的我,此時卻必須依照他們之言為難這個站着比我高一頭,跪下比我矮三頭的男生。
“你沒車,沒房,沒公司,她憑什麼要她嫁給你。”是一個刻薄的女聲,這話我記得十分清楚,人,我卻忘了姓甚名誰,長何模樣,因為這樣的話後來我又聽了好多遍,耳朵只差沒磨成繭。
“我一定會努力掙錢,給你你想要的一切,雖然我現在,物質上不夠富有,但我很年輕,我有的是才華,有的是機會,有的是精力,請你相信我。”
後來他還說了很多,我渾渾噩噩,記不得了,因為他說著說著,我就感動了,不是感動於他承諾我的很多東西,只是感動於當時昏黃燈光下他那份摻雜着假意的笨拙,陶醉於第一次做新娘的感覺。
雖然看客只有8個,他們或許早已看過無數次這樣的求婚,模仿,複製,總結,跟進,於他們而言,不過是流程,可於我,於他而言,都是初次,對於新的事物,難免會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也許那天坐在椅子上,假裝高高在上的我,臉也紅得一塌糊塗,又抑或蒼白如雪,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也不重要,最後他求婚成功了,因為鮮花是假的,戒指是空氣,因而我的承諾自然也純屬虛無。
一切不過是一場戲,戲過後,我忘了他,我相信他也忘了我,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
可笑的是在我的整個人生中,之所以要說整個人生,是因為明天我或許將不復存在,是的,我只面對過這樣一次求婚,絕無僅有的一次,我相信永遠都不會再有。
是我先向我先生表白的,所以一直以來,我認為是我追的他,表白的原因特別簡單,在以艱苦自殘的體系裏,他背着所有人,送了我一個蘋果,這顆小小的,醜醜的蘋果,至今我還記得它長什麼模樣,因為是它給了我巨大的勇氣,有了後來的表白,有了後來的女兒,再有了後來的家,再有了後來的第三者!
遠了。
他,還是那個送我璀璨連體珍珠的人,跟向我求婚的人,他們或許並不是一個人,只不過是有一點像,到底是不是一個人,無從考證,也將成為我生命中永遠解不開的謎。
但我要說的是他,送珍珠的他,他把我帶至奶奶的房子是何意,他似乎想把我包養起來,然而,不是,真的不是,他連牽我手這樣的越矩行為都沒有,我記得一清二楚,他至始至終沒有摸過我。
他是君子,真正的君子,他的浩然之氣打動了我,我想因着他,或許我可以出軌的,真的,哪怕我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哪怕我的先生至始至終沒有小三,哪怕我會背上罵名,哪怕我來世不能超生!當然這一切不過是站着想像不腰痛的念頭,因為我篤定他不會,他不會讓我變成一個靈魂醜陋的女人,儘管先生殘忍背叛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