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宕霜雪 兩虎爭眾敵環伺,混江游霧鎖煙籠
無暇再顧及那兩人的爭鬥,隨着歸玄被華服青年牽制,其餘各路人馬均開始蠢蠢欲動,清未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堂內諸人緩緩向清未逼近,若說先前還忌憚清未的名聲以及他在敕旗客棧內所展現的強大實力,同歸玄的對決則是將他拉下神壇,儘管歸玄勝的並不光彩。
可若是歸玄失卻內力,決計抵擋不了他們的合力進攻,如此想來,失卻內力的清未,此時也當是他們的瓮中之鱉了。
清未早便知曉這點,心中已默默思量過脫身之法,必要之時,亦藏有後手。
見着清未已然挂彩,一紅巾大漢按捺不住,大步跨出。
“先前打傷我紅風寨少寨主,這筆賬,我陳國定要同你算個清楚!”
“要打便打,何故多言。”
這大漢提溜着一拐子流星錘,高大魁梧,滿身橫肉,壯碩如山。那流星錘鎚頭竟有尋常人兩個頭顱大小,又鑲滿狼牙尖刺,這要是磕着一下,輕則滿身血窟窿,重則化成肉泥,頗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陳國也不多言,拎着鎚頭徑直砸下,清未閃身避過這千鈞一擊,那青石地磚竟叫這一下錘成齏粉。清未順勢一滾,撿起方才被歸玄磕飛的長劍,騰身躍起,朝着陳國挺劍便刺。
陳國不閃不避,任憑那利劍刺來,也或是身形笨重,無從躲閃。
劍鋒扎入那有如老樹盤根的粗壯手臂,竟似為甲所阻一般,難進分毫。陳國鬆開鏈錘,一把抓住寶劍,輕輕一折,直接將其拗斷。虧得清未退的快,若是被他擒住,憑着這身蠻橫的外家功夫,能將他生生擰成麻花。
陳國抬手抓空,一聲怒喝,單手便抬起那鏈錘,揮舞起來,帶起陣陣氣旋,將地上一些木屑石沫都吹飛開去。
那流星錘舞了一陣,攢足勢頭,攜千斤之勢朝清未砸來。清未見勢不妙,身形暴退,連番閃躲之下,亦有些氣力不繼。
場間皆是些老江湖,人精似的人物,又怎看不出清未此時已是強弩之末,皆提劍拔刀,殺將上來。
清未避無可避,急中生智,掀翻一張大桌,兩手握住桌腳,以肩抵住,用桌面向那些人衝撞過去,迎上刀劍。
刀劍皆披在桌面上,人卻被清未這一撞,向後一個踉蹌。也有力大者同內力深厚者,劈開桌面,給清未身上又增了些傷口。
這時陳國也邁開大步,揮動流星錘趕了過來。清未將殘破的桌子向人群砸去,各寨人馬紛紛揮動兵器格開碎屑,陳國的流星錘已然呼嘯而來。
間不容髮之際,清未探手於懷內掏出些物件,外表形似暗器鐵膽。甩手擲出,眾人只道是暗器,或以兵器挑開,或側身避開。
那些鐵膽但碰着兵器、地磚、牆壁,皆一聲悶響,陡然爆開,濃郁的白煙很快便散佈於酒樓大堂,揮散不去。
在場各位雖都是武林高手,可也沒有那千里眼的本事。白眼彌散,周身半尺不到便已伸手難辨五指,更別說於人群當中尋得清未蹤影。
陳國也不敢隨意揮動流星錘驅散周身白煙,場內各路人馬,再不濟者也是鐵馬幫這般北境武林響噹噹的幫派,紅風寨整體較之他們占不得什麼優勢。倘若此時誤傷着別派人馬,挑起紅風寨新仇舊恨,與別派爭鬥,那才真是橫生事端了。
方才還斗得正當熱鬧的廳堂內瞬息間安靜下來,那邊華服青年與歸玄互相瞧不見,也停止了爭鬥。堂內諸人呼吸聲隱隱可聞,可惜誰也沒有聽息辨人、聽息辨位的功夫,並不能藉此尋得清未所在。
清未卻在扔出暗器之時,便已確認好方位,待煙霧一擴散,便輕身斂息,朝着酒樓大門縱躍而去。
眼見已至門前,堂內仍無一人追來,清未鬆了口氣。這煙雷乃是先前趕赴荒瀑路上,向蛇毒借來防身用的,名為霧鎖雲籠,為赤蛇平日裏撤退之用。為確保煙霧濃度稠密,故而其中並無任何毒素添加,但其起霧奏效用時短,作用時間長,江湖上功效無能出其右者。
當時清未為防萬一,便腆着臉多討了一些。荒瀑一行並未遇上這般九死一生之困局,倒也未曾動用,故而不知功效到底如何。
今日着了慌,已是釜底抽薪,再顧不得藏私,便將六枚霧鎖雲籠一股腦全砸了出去,才使得整座酒樓幾乎都籠於這濃厚白煙之中。
清未將方才為了擒拿自己而緊閉的酒樓張開一條縫隙,恰能容他走出,還未抬腳,便覺后腰一痛。心思百轉之際,竟是不防被人暗算了。
清未惱羞成怒,抬掌便往身後拍去,正中那人胸口,將他排的飛退數步,口噴鮮血。
定睛一看,竟是點菜時對他橫眉冷對的酒樓小二。
清未只當是別派勢力人手假扮了店小二,意圖暗算於他,便拾起地上的襲擊他的長釘,準備了結此人。
藉著大門透進來的微光,瞥見了方才這小二抱頭鼠竄,躲入的門前那張桌子。
桌底下一大灘水漬,還散落着些白色粉末和一方紙包。
那小二被打飛出去后,渾身抽搐不止,似哭似笑,時哭時笑。嘴裏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但見臉上神情,時而惶恐,時而諂媚,時而興奮。
清未似是明白了什麼,此人卻是店小二無疑,看他這般模樣,竟是被這場爭鬥及自己含怒出手生生嚇瘋了。
無意再為難一個普通人,又趕着逃命,清未丟下長釘,不再看小二一眼,轉身出了酒樓大門。
門前聚着一干為打鬥驚動,前來看熱鬧的鎮民,也不敢湊近,只遠遠站着,也不知內里情況,紛紛交頭接耳說著各自心中所想。見着清未出門,先一愣神,便皆後退幾步。
亦有膽大者抬起手,顫顫巍巍指向清未。
“官府兵馬正在趕來,休……休要猖狂。”
清未也不搭理,將大氅從頭到腳裹上,遮住形貌,縱身躍上街邊矮房,幾個騰躍,便消失於街巷之上。
酒樓內煙氣漸漸散去,門口癱坐這店小二,渾身抽搐,抖如篩糠,猶自喋喋不休。
“我便知他不是好人……王老闆那皮裘……亦值百金呢,我刺了他……我便是武林正派了,是英雄!”
“哈哈哈哈,我是英雄,要入雲台觀!拜入雲台觀!我是英雄!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臉上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