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宕霜雪 潛龍在淵乘霧起,風起雲湧天地變

天宕霜雪 潛龍在淵乘霧起,風起雲湧天地變

這一日,不知得了什麼喜事,河間王府張燈結綵、火樹銀花,里裡外外修葺一新。

又遣府上下人僕役,於街道向往來行人分發些糕點銅錢,引得河間國子民駐足圍觀,將一條街圍得水泄不通,端的是熱鬧非凡。

河間王司雍攜世子司宇,早早端坐於那前廳,似是等候什麼,也不焦躁,面色平靜隨意說著些話。

司雍偶有話語,也稍作比劃。其雍容姿態,或撫髯沉思,或指點江山,舉手投足間皆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司宇則微彎腰弓背,俯首作揖,洗耳聆聽,便是連大氣也不敢喘。旁人望去,倒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光景。

“王爺!不知我來的是早了還是晚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王府門前玉璧,忽而轉出一道人影。

“哈哈哈,不早亦不晚!”

司雍起身迎出,來人絡腮鬍,面有疤,正是赤蛇大統領張昉。

“小侄拜見叔父。”司宇深深一揖,禮數周全,絲毫看不出先前與這張昉還曾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殿下折煞草民了。”張昉嘴上這般說著,倒是心安理得受了這一禮。

“宇兒是小輩,見着長輩行禮合該如此。賢弟請。”

司雍伸手將張昉引至下手第一張位子,便坐回太師椅上。未多時,河間國大小官吏皆相繼登門,按着次序分別入座。

司雍卻端坐主位,再未起身迎過任何賓客,即便是河間相來時,也只略一點頭抬手示意其坐於張昉對坐。張昉居左而其居右,孰輕孰重自不必多說。

席間之人也對張昉身份心生疑慮,這般排布,自然說明張昉於河間王心中,地位高於河間相。

然在此蒼州河間國內,河間相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倒不知此人是何來路,觀其形貌,卻並非有官身之人,着實奇怪。

司雍自然將眾人神情收於眼底,卻並未有介紹張昉的意思,便由得他們猜去。張昉身份干係重大,若不是司宇早就與其接觸,便是連愛子不會告知。

“不知王爺今日將我等喚來,有何要事?”河間相俯身相詢。

“自然是要事!好事!天大的好事!諸位等着便是。”

河間王如此話語,席間自也無人敢多問。便同司雍一道,於廳內靜候。時而有些交頭接耳,蟬噪林逾靜,倒顯得廳內愈發安靜了。雖與廳外鑼鼓喧天的府前街只一門之隔,卻是兩重世界。

“王爺,他們來了,朝廷的人,快到了!”一家僕火急火燎跑入王府,跪於廳前稟告,氣息都尚未平復。

司雍也不計較,揮手遣他下去,扶正冠冕,理了理領口,正襟危坐。

“朝廷來人?這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我也未曾聽聞。”

“觀王爺這般,當是封賞了。”

“只是王爺已貴為皇室宗親,封一國,還如何再……”

“汝又懂甚,若無實權,便是皇室宗親又……”

竊竊私語之聲愈漸響亮,見河間王臉上已有不快之意,司宇連忙乾咳示意,廳內復又歸於寂靜。

“聖旨到——”黃門尖刻的嗓音驟然響起。

眾人聞聲無不起身下跪。

河間王離了座椅,疾步而出,將黃門迎入廳內,自面北而跪。

黃門展開聖旨,捧於手上。

“河間王司雍聽封!因梁王司肜討伐羌、氐叛軍有功,生擒賊首齊萬年,故召司肜入朝任征西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錄尚書事。現關中之地無人鎮守,為防羌、氐亂民捲土重來,封河間王司雍為平西將軍,鎮守關中,不日啟程,於西河州華廷城赴任。欽此!”

“臣司雍遵旨!”

司雍雙手高舉,接過聖旨,才敢起身,早有下人端了茶水一旁等候。

司雍接過茶壺,親自替那黃門斟水。

“王爺,這可如何使得,您千金之軀。”離了聖旨,那小黃門再無方才氣勢,於司雍面前更是畏首畏尾。

“侍郎不遠千里傳陛下旨意,一路辛勞,聊表心意,萬勿推辭。”

小黃門正顫顫巍巍接過茶水欲飲,便絕司雍將一物悄悄塞於其袖口,心下已是瞭然。

“王爺終日操勞國事,如今又替陛下鎮守關中要地,勞苦功高,實為我弁朝股肱之臣,我此番回去定當告知陛下。”

“如此便勞侍郎替我朝中美言了。”

“正該如此。”小黃門喝過茶水,便匆匆上路。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此番得以鎮守關中,便是手握十萬重兵矣。”

廳內官員亦是不傻,自然明白這平西將軍內里沉甸甸的含金量。華廷城於前朝曾做過西都,為涼州並南劍州入關之咽喉要道,非與皇室親近之人不得統帥關中。

司雍雖亦是皇室中人,然其為太原王之子,平獻王之孫,而當今惠帝,乃武帝之子,文帝之孫,故血脈上亦有些疏遠。如今得以坐鎮關中,雖有其德才兼備之因,若是朝中無人保奏,也未必得成。

席上諸人皆先驚懼又復歡喜。此番河間王得掌兵權,於他們這些河間國吏也俱是揚眉吐氣。只有張昉一人,似是早已料得,一副瞭然於胸之態,向河間王一番客套慶賀,便當先轉入後堂等待筵席開始。

此番動作亦為河間相等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油子所察覺,看來此人雖是白身,卻於朝廷亦有靠山哩。

待廳內諸人俱皆轉入後堂入座,司雍卻將司宇帶至書房,緊閉房門。

“明日便隨為父啟程前往西河州。”

“孩兒遵命。”

“府上五千私軍,我盡皆帶去,至華廷城前,便都交於你。”

司宇聞言一驚,抬頭不解地望向其父。

“細節為父不便透露,為父已掌十萬大軍,這五千甲士於大局可有可無,然朝廷州兵,為父亦不可妄動,有些事,便要你領着私軍去做。”

“孩兒明白,卻不知要孩兒完成何事?”

“先前宇文氏族秘寶之事,干係重大,中原地方尚未有風聞,你此番從西河州北上至雁渡州,由雁行關出塞,一路所經江湖勢力,無論關內關外,只要參與敕旗客棧謀事,便上門勸其歸降,不從者皆殺無赦,勿留活口。”

“出關后且屯軍於鮮卑慕容部,我於其首領慕容巍早有往來,你率軍助其平定扶余,待日後有需要時,他自會助我。”

司宇愕然,欲從其父臉上讀出些心中所想,然司雍始終面色如常。

“兒臣領命!”司宇正色道。

北境的天,終是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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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來風雪過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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