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天蝶
早上六點，葉晴楓失魂落魄地來到醫院。
母親打來了電話：“晴楓，出什麼事了，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一晚上都不回來！”
“媽，我沒事，我一會兒回去！”葉晴楓掛了電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向母親解釋這一切。
他不知道母親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甚至，
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穿越已經無法挽回任何事情，反而會讓悲劇變成更多的悲劇，他不敢再去嘗試了。
葉晴楓在走廊的長凳上坐了一兒，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在這裏睡會着涼的！”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一個輕柔的聲音響在他耳邊，那麼輕，卻又感覺那麼近。
葉晴楓被人輕輕推醒，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護士，趕忙坐了起來，用力搓了搓臉頰。
“你是患者沈雪嬌的家屬嗎？”護士問，她長得很漂亮，一雙大眼睛靈動有神。
葉晴楓清醒了一下大腦，點點說：“我是她男朋友！”
護士看他神情憔悴，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忍不住關心一了句：“你幾天沒休息了？這樣你身體是扛不住的，你們這些白領啊，工作起來連命都不要了……誒？我怎麼看着你好面熟啊？”
護士忽然激動起來，“我想起來了，你是葉晴楓，魔幻達人城市爭霸賽上，我看過你們的表演……”
葉晴楓恍惚地抬頭，問護士：“我女朋友怎麼樣了？”
護士簇着眉，也跟着難過起來，“她還需要觀察，你先跟我來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葉晴楓心存一絲僥倖，他交了住院費和手術費用，又去了醫生辦公室。
等他走出來的時候，幾次都差點站立不穩。
他就這樣步履蹣跚地來到了加護病房的門口，目光透過玻璃，默默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愛人。
他的腦海中，響起醫生的話語：“患者的腦部受到嚴重損傷，處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態，完全喪失意識活動，目前雖然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說，通常這種情況下，患者醒來的幾率十分渺茫，你要做好長期治療的心理準備……”
不覺之間，葉晴楓淚水已經從眼眶流淌出來，他趕緊擦乾眼淚，大口喘氣，心情卻實在難以平靜。
旁邊遞來一張面巾紙，有溫柔的聲音傳遞過來，“你女朋友會沒事的，我還等着看你們的比賽呢！”
葉晴楓向小護士道了謝，
這個時候，他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護士表示理解，她心疼地看着個大男生，摸摸地走開了。
葉晴楓像是這座城市裏唯一還醒着的人，那種心情堪比貓頭鷹倒掛在深夜的森林裏，孤獨地盯着一片漆黑。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鼓起了最大的勇氣，終於走進了這間病房。
病房裏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醫療儀器，沈雪嬌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像個貪睡的睡美人，鼻孔和嘴裏都插着呼吸管。
葉晴楓眼眶一酸，坐在床邊失聲痛哭，前不久還一起甜蜜纏綿的女人，此刻卻變成了這副模樣，怎能不讓他為之心悲？
那一張蒼白而恬靜的臉龐上，再也看不到可愛的梨渦了，她的傲嬌和小霸道，從此成了韓庚餘生之中，不可磨滅的緬奠！
安靜的病房裏，隱隱有悲泣的哭聲，輕聲哽咽：“姐，你別不理我啊，你醒醒啊……我該怎麼辦，不要讓我獨自面對這一切，我沒那麼堅強……嗚嗚……”
如死一般寂靜的病房裏，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像記憶里的溫柔海洋，湧起潮汐將他吞沒——
別怕……你很快就會來陪我了……
來吧……來陪我吧……
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晴楓，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呀……
什麼呀？我們都同居一年了，你怎麼了？夢遊了嗎……
晴楓，別再去想那些你不曾擁有的記憶了，老天讓你失憶，這是他對我的補償，我們重新開始吧……
沒關係的，我是你女朋友，你不用太拘束，其實你對我親昵一點，我心裏還蠻喜歡的……
晴楓，此刻你和我都是真實的，絕對不是夢……
我是姐姐，我會保護你的……
我想好了，買房的錢我來出吧，我爸生前給我留了一筆嫁妝，還剩下不到200萬，反正我也不急着結婚……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媽知道她這個兒子會讓我受大委屈，所以媽疼我比你多，別怪我沒提醒你，在咱們家裏，媽是一等公民，我是二等公民，蠻蠻是三等公民……
沒見過漂亮女人啊？我不香嗎……
晴楓，你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只要你遵守你的誓言，我就不會離開你，媽也不會離開你，我們大家都不會離開你，你記住了嗎……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彷彿也淡化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小護士給自己定了一份外賣，在經過那間重症室門口時，她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少年依舊獨自守在病床前，捧着那隻柔軟白皙的手掌，哭到聲音已然嘶啞，但不管他怎麼甜言蜜語，睡着的人卻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
不管再怎麼哄，這一次，他再也無法取悅這個女人的歡心了。
他沉落在痛徹心扉的情緒里，靜靜地看着睡着的人，他等待着，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不堪這樣的折磨。
如果能再聽一聽這個女人的聲音，就算讓他背負十世的染業，也心甘情願。
可是，這個讓他痛不欲生、愛恨難捨的女人，現在卻閉上了眼不理他了。
不知過去多久，重症監護室的房門被推開了，小護士的聲音打斷了這裏安靜的憂傷：“你不能總是這樣子，吃點東西吧，她沒醒過來，你自己先垮了！”
小護士將自己的外賣放在床頭柜上。
葉晴楓還是那樣，他捧着沈雪嬌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一動也不動。
“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這裏有我呢……”
葉晴楓平靜了一下起伏跌宕的情緒，這才站起身來，既難過又心疼地看了沈雪嬌一眼，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上，又溫柔地幫她整理了一下被角。
小護士臉上有些異樣的表情，目光也柔和下來。
那一刻，她真的有些羨慕病床上的女人，能有一個這樣深情的男人愛着自己。
女人這一輩子追求的幸福，也不過如此吧。
就在葉晴楓轉過身的這一刻，小護士驚呆了。
她看着這個恍如隔世的大男生，不由得眼眶都紅了，僅僅只是一個上午的時間。
這個男生竟然長出了許多白髮。
小護士眨了眨眼睛，憋回眼淚，只是勸他要注意身體，別太傷心了。
葉晴楓全然不在意這些，他叮囑了小護士有事打他電話之後，便準備離開了。
“等一下！”護士忽然叫住他。
葉晴楓回過頭來，“有什麼事？”
護士笑了笑，期期艾艾道，“你沒問過我名字，萬一我把你女朋友的器官捐了，回頭你找不着我怎麼辦？”
葉晴楓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我叫花天蝶，我……”
不等小護士說完，葉晴楓沖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頹然地走出了病房。
離開醫院后，葉晴楓先找了家理髮店，把頭髮焗成了黑色。
夜幕降臨在這座城市，秋風瑟瑟，靜夜凄凄，殘月孤星。
揪心的痛撕扯着一顆孤獨的靈魂，斑斑傷痕，無情的剝落。
回家的這一路上，葉晴楓走了很久，想了千百條今後的道路，但似乎都只有死路一條。
第一次，他失去了面對的勇氣，這打了千百個結的人生啊，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心，他在茫然四顧中走走停停，當這種茫然深入靈魂，就變成了一種心酸的悲涼。
大家都已經各自在床上做夢，那些夢裏拒絕他的參與，而醒着的世界，也都沒為他亮着燈。
晚上八點鐘，
他拖着疲憊的身體，邁着沉重的步伐，思緒仍然混亂着，真想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