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他贏了。
見九無妄已經快步奔出，牢裏的應邇又捧着遺書神遊天外，這些各個身上帶傷的江湖兒郎卻依然柱子似的杵在這，青鋒只好拱手又行了個江湖禮節：“各位英雄豪傑，此事，便交由我們來辦，還請各位速速散去，保護好自己的性命為先，快走吧！”
江湖兒郎們各自對視，忽然不知道是誰說了句：“你們公子府，倒像是個熱血男兒的樣子嘛！”
要知道，這公子府在江湖上的名氣可不要太臭。
以往，但凡是個以“正派人士”自居的江湖人士，都巴不得想辦法攻進這公子府，滅了這一群給上位者當狗的惡犬們才好，可如今……
這個公子府，竟也為了小醫仙一事四處奔走，以命相守。
呵，看着倒有些男兒氣概。
青鋒聞言倏忽一笑：“我們公子府，便是惡犬一條，也是碧血丹心赤膽忠誠的惡犬，各位兄弟，還請速速離去，應姑娘，便交給我們了。”
領頭的高個子和矮個子這便對視一眼，豪邁一笑：“好！青鋒兄弟，務必保護小醫仙安全，我們，便先告辭了。”
說罷，揮了揮手，一群人將武器扛在肩頭，笑嘻嘻樂呵呵地就走了。
青鋒對着他們的背影，伸出手來再拜拱手，男兒熱血，便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王孫醫術就算比不上應邇的小醫仙之名，論起來也是不錯的，一套針法走下來，沒一會，慕想宸便悠悠轉醒。
待他醒了神，這便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急急道：“小邇呢？”
江汜忙道：“殿下莫急，公子府已經派人去了。”
“什麼莫急！”慕想宸哪裏能不急，狠狠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定是根本沒有派人跟進天牢那邊的事，這便掀了被子急着下床，就想奔去天牢，江汜阻攔不及，只能連忙拿了衣服給他披上。
正此時，卻又有小廝急切竄了進來：“殿下！陛下醒了！”
他換衣服的手頓了頓，嘖了一聲，扭頭見江汜還在一邊戳着，又壓下眉目道：“還不去天牢看看？”
江汜連忙哦了一聲，一個閃身就往外竄，奔去天牢了。
慕想宸這便嘆了口氣，只能換了衣服去見慕敬瀟，目光卻是在轉身之際倏忽諱莫。
現在三年前一案還沒個決定性的證據，他原本打算趁父皇昏迷不醒之際一個人把這事處理了，還小邇一個清白，更保住這姑娘的性命，卻不成想，這次父皇竟這麼些日子就醒了！
昏暗的大殿裏，慕敬瀟坐在床沿，幾天不見，已經轉瞬蒼老，頭髮鬍鬚皆已花白，一雙眼也迅速混濁下去，乍一看，竟轉瞬蒼老了十多歲的模樣。
而依然一身妝容光鮮亮麗的聞人皇后，還在恭恭敬敬地躬身侍疾，只是舉手投足間，再難見一對夫妻攜手半生，所留下來的溫柔與繾綣。
“父皇，母后！”慕想宸急急奔上前去，跪在腳踏旁，抬首間目光盈盈，儘是一個兒子關切父親的神色。
慕敬瀟笑了笑：“你擔心什麼？孤還沒死呢。”
“父皇……是兒臣之故……才害得父皇急火攻心，只是……當年之案，總要還大哥一個清白！”
“你哪裏是想還你大哥一個清白，你不過，是想保護你的意中人罷了……”
“父皇……！”
慕敬瀟抬眸無力般一笑：“若當年害死你大哥的人，就是那應神醫，如今，你就不吵着要重查舊案了嗎？”
“我……”慕想宸垂下頭去，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囁嚅着道，“小邇一家，都是忠良之輩，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慕敬瀟又輕嗤一聲，垂首定定看着，意有所指：“是啊，你自然知道，他們不是真兇。”
慕想宸垂首間，藏在大袖之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不敢言語。
見狀，慕敬瀟嘆了口氣，這便支撐着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伸手一掀，讓陽光透進來，嗤笑了一聲：“瞧瞧這日光多好，孤老了，真的老了，這江山也好天下也罷，終究要託付給你們年輕的一輩，你們也不必爭了，孤，讓你們。”
“父皇……！”
慕想宸還想說什麼，鄭得喜卻垂首急急竄了進來：“陛下！九公子求見，說……已有當年真兇之證了！”
“什麼！”慕想宸一愣，隨即心神一松，來得正好！抬首卻見慕敬瀟如狼似鷹的目光正若有似無地盯在自己身上，慌忙低下頭去。
慕敬瀟也不搭鄭得喜的話，只又轉回身來，蹲在地上向慕想宸道：“宸兒啊，你若放下這些男歡女愛，想來，定是我們這軒轅有史以來，最為賢明恩德的君主。”
“父皇……”
他這才輕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讓那小子滾進來吧。”
鄭得喜應了，又慌忙連滾帶爬地出去喊了九無妄進來。
九無妄手捧錦盒，錦盒裏放着那封應予懷親筆的書信，滿臉沉重嚴肅地走進大殿裏來，掀袍一跪，朗聲道：“公子府不負所托，已查到三年前應神醫所遺親筆名單，詳細記錄著，三年前，有多少人，或威逼或利誘，讓應神醫殘害先太子，並且留下親筆醫案一份，詳細記錄了先太子在隔絕治療期間的病情和癥狀起伏，還請陛下過目。”
聞人皇後手裏正端着一杯茶，聞言一驚，茶盞落地清脆一響，摔了個稀碎，她哪還顧得上，三步並兩步躥上前來，這便一把奪過，翻看之間，果見慕想霽這個名字出現的概率簡直是高亮，想起自己慘死的大兒子，這便撲通一跪，淚如雨下：“陛下……！還請給我們的宣兒，一個公道啊！”
說罷俯首以頭觸地，頭上珠環翠繞，在地上一聲脆響，幾張名單，就這麼攤在慕敬瀟腳下。
慕敬瀟聞言也不急着接話，更不細細去看那些證據，只垂首看了慕想宸一眼，目光里鷹視狼顧，生生盯得慕想宸低下頭去，良久才出聲道：“既然如此，將想霽剝奪爵位，打入大牢，擇日……處斬吧，至於他人，牽連甚廣，值此內憂外患之際，就不追究旁人的責任了。”
說罷，便回過頭去，揮了揮手：“孤累了，都退下吧。”
慕想宸忙抬起頭來，急急道：“父皇！那小邇呢？”
他回過頭來，嗤笑了一聲，那雙渾濁的老眼裏有失望也有惋惜：“隨你處置吧。”
慕想宸聞言，才忽然卸了力一般，鬆開了緊緊攥成拳頭的手——
他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