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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首領也進來了,陰陰說:“我念一句,你寫一句。”
我心中咯噔一下:這傢伙倒挺狡猾,居然讓我聽寫,這下我的如意算盤不是完了?
黑衣首領念道:“老爺,我和小公子被幾位大俠抓住了,請三天內支付5萬兩銀子作為酬勞,我們才能無恙歸來。”
這傢伙……我憤憤瞪視他,這不要臉的話讓我想起了我的乾兒子,文過飾非也沒有這麼皮厚的!什麼大俠會來抓我們?難道我們是江湖大盜嗎?還有這叫什麼酬勞,贖金就贖金,敢做還不敢承認?難道是感謝你抓了我們的酬勞嗎?
唐小淵見我有話說的樣子,就給我解了啞穴,我憤然對黑衣人說:“在府中時老爺的文書來往也都是我處理的,這麼粗淺的話看了也沒人相信是我寫的。”
黑衣首領見我批評他的文采,居然還好意思發火,衝著我怒道:“叫你怎麼寫就怎麼寫,再啰嗦破了你的相叫你當不成兔兒爺,看你們老爺還要不要你!”
兔……這傢伙說話太傷人了。
唐小淵卻奇怪地看着我:“兔兒爺,你怎麼知道他是兔兒爺?”
我也怒氣衝天看着黑衣首領。
黑衣首領很不屑地笑了笑,頗有點睥睨天下的樣子,“就他那樣子,除了兔兒爺還能幹什麼?”
我差點吐血,很想抗議這太傷害我的邏輯的論證,但是想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古訓,我能跟一個綁匪說什麼道理呢?
何況旁邊唐小淵不但不認為他的同事邏輯有問題,反而贊同地點着頭,一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想起他一開始對我就有點意思,知道我不是女人一直很鬱悶,就打了個寒顫,生怕他受了啟發,突然想通了,決定棄暗投明,投奔同志大軍,那還在他們手裏的我豈不糟糕了?
所以,趕緊帶過這一話題好了。
我認命地鋪紙研墨,把綁匪的佳作照着寫了一遍,這下我的藏頭詩也好,密碼也好,都無用武之地了,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我只好在簽名上動手腳,畫了個疑似蓮花的非字非畫的鬼畫符當落款。
吹乾墨,遞給那個黑衣首領,他懷疑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來端詳半天,遞給一邊的唐小淵:“給,你看看。”
唐小淵很不感興趣地接過來,嘀咕說:“看什麼啊,它認得我,我又不認得它……咦,這是你名字嗎,怎麼看着像朵花,你叫什麼?”
我又一次湧上吐血的願望:早知道這兩人都不識字,我何必這麼小心!
說實話,這個時代文盲還蠻多的,不過和我打交道的裏頭卻少,這兩位都是混江湖的,不識字也不奇怪,好人家的孩子誰會走這條路?像武俠小說里,尤其是梁羽生的武俠小說里,大俠們都兼作詩人,招數名字都是詩的情況,果然是文人的幻想。我們從小看這些書長大,卻信以為真了。
看看這兩位大俠,我不由深深感到普及義務教育的重要性。
“那是我一貫去賬房支銀子的花押,他們看了就知道真的是我寫的。”我微微揚起頭,用職業口吻淡淡說。
那兩位不懂行的貧下中農文盲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大家果然都是會信服專業人士的。
我的簽名連唐小淵都能看出是朵花——雖然不一定能看出是什麼花,我的字跡曲白風又是知道的——他那裏有我好幾幅“真跡”,讓曲家明白我是誰應該沒什麼難度吧?
現在只要希望曲白風沒有四處遊盪,乖乖待在家裏就好,要不然送信人回來說,曲家莫名其妙,說他們家並沒有弄丟什麼小少爺,我們卻慘了。
我想了想,決定如果真遇到這樣情形,我就開始演戲,讓他們相信曲家大少爺(可憐的曲白風,只好犧牲你一次)想奪產,故意要趁機害死我們小少爺云云,忽悠這兩個文盲總應該不會太成問題吧?
這麼一想,心中大定。
兩個文盲高高興興拿着我的信走了,臨走還給小皇帝也解了啞穴,估計是深處庄中,也不怕我們叫。
我把小皇帝摟在懷中,這兩日這孩子真是受了苦了,瘦了一圈,不過眼中堅毅之色更甚,看來真是大有前途的好孩子。
小皇帝偎在我懷中,用低不可聞的耳語問:“張愛卿,曲家是做什麼的?”
我也低聲回答:“是周大人的姨母家,他家少爺我認得,最是機靈的人,想來能處理好此事。”
小皇帝“哦”了一聲,不再說話,神情卻有些鬱郁。半天才又小聲說:“張愛卿,總是你在保護朕,朕真是無用。”
我笑了:“皇上還是小孩子呢。這是為人臣子當盡的本分,皇上大了,就能保護天下臣民了。”
小皇帝輕輕“嗯”了一聲,把頭往我懷裏拱着,好像一隻小狗,我心中頓時母性泛濫,把他摟得密密的,拿胳膊圈住他。
這孩子也重了,我幾乎快要抱不動了。
他拱到我頸窩,頭髮絲蹭得我直痒痒,忍不住想笑,又覺得渾身有些酥麻。
小皇帝卻把嘴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張愛卿,兔兒爺是什麼意思?”呼吸噴到我耳畔。
我臉刷一下罕見地紅了。
把小皇帝推開了些,我紅着臉說:“那是那些渾人說的渾話,皇上趕緊忘了罷。”
小皇帝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也不知道他曉不曉得張青蓮跟他先皇的關係,真是尷尬死了。
晚上我摟着小皇帝睡。
睡得正香,夢到跟錦梓在府中下棋,誰輸了就要去做個菜,結果錦梓輸了,漲紅了臉表示他不會做菜,我高興地取笑他,突然覺得後頸一痛,被人抓了起來,睜開眼一看,是一個陌生的嘍羅。
“唐壇主叫你去問話。”嘍羅冷冷地說。
我吃了一驚:半夜三更問什麼話?就是事情敗露,也沒那麼快的。
小皇帝也驚醒了,看到這情形,怒道:“快放開他!”就要撲上來廝打,可惜身軟無力,被人一腳踢到一邊。
我吃了一驚,說:“你別傷了他。”
我被提了出去,一路還聽到小皇帝的呼喊。
我被提到一個屋子裏,從陳設看是唐小淵的卧房,不有心裏一驚,不會好的不靈壞的靈,這變態真想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