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頂替
出於禮貌,我們看到殘疾人通常會迴避下目光,裝作沒看到,其實這個行為本身就是有點不大禮貌的,按理應該根本迴避都不迴避才算一視同仁,但是這卻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行為。
所以,第一反應,我也像沒聽見,壓制下驚訝和好奇,不去多看那個奇怪的唐小淵一眼。
但是轉念一想,這又不是正常社交場合,我應該再刺激一下他,讓他跟那個黑衣首領窩裏鬥才對,就算不真的打起來,只要有了嫌隙,就有可能予我可乘之機。
所以我立刻驚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轉過目光,這個動作我做得很明顯但又很自然,不着痕迹。
那個脾氣暴躁的唐小淵果然立刻暴怒起來,一下子竄到我身邊,狠狠捏着我的下巴,用力搖晃,“你這是什麼眼神?嗯?什麼他媽的狗屁眼神?”
我很想告訴他,儘管你是個偽裝的正太,最好還是不要說與形象不符的髒話,但我只是照着我心裏想好的劇本,忍着下巴的劇痛和頭暈,仰着臉死死閉着眼睛,就是不看他,也不說話。
唐小淵更加生氣,當然我的下巴也更加受罪,“你他媽給我睜開眼睛,再不睜開我就給你挖了。”
感覺到我旁邊的小皇帝已經氣得渾身發抖,我裝作勉強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迅速閉上,眼神很平靜溫和,但是藏着一絲即使遲鈍之輩也可以察覺的憐憫。
這下氣得渾身發抖的變成我面前這兇惡之徒了,但是我極力向聖母瑪麗亞靠攏的眼神和表情卻讓他對我發不起火來了,於是,不出我所料,唐小淵轉而把怒氣對着揭發他的真相的黑衣首領爆發。
他一把推開我,對着那個黑衣人首領冷冷哼了一聲,說:“我的脾氣你不知道嗎?”
“上次有個不長眼的龜孫子說我是侏儒,我把他活活剝了皮,把他全家男的割斷手筋腳筋扔在臭水河裏,女的都賣到最爛的窯子裏……”
我暗想,這孩子很有職業精神,這麼氣憤的時候還沒全殺了,還想着女的可以賣錢。
“……包括聽到他說這句話的人,我也一個不留全殺了……”
脾氣真壞啊,不過這是典型的心理疾病了,應該在專業的心理醫生那裏接受治療。
唐小淵殺氣衝天,那個黑衣首領情商卻比他高不少,居然賠笑說:“我可沒說那混賬話,兄弟,老哥哥也是一片好心,你別跟哥哥計較,你要不愛聽,我們以後什麼都不說。”
那個變態孩子聽他說好話服軟,估計也是自問沒實力把在場的人都幹掉,哼了一聲后坐到旁邊生悶氣去了。
我暗嘆一聲,看來我的如意算盤沒那麼容易實現,挑撥太過了,只怕那變態先把我抽筋剝皮。看起來這孩子一開始把我當成女扮男裝的女孩時候對我頗有點意思,但現在知道我是男的,正看我萬般不順眼呢。
馬車一直在疾奔中,後面卻有幾匹馬踢聲極其急速地追趕過來,我們的馬車停了,黑衣首領出去了,只聽到外面低聲急促的交談,正在賭氣的唐小淵坐不住,也出去探看。
我心裏怦怦直跳,難道,是錦梓他們追過來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掀帘子進來,我突然覺得氣氛不對,這兩人都凝着臉色,陰晴不定,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黑衣首領突然過來,一把揪住我領子把我提起來,陰森森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一驚,望着他。
唐小淵也黑着臉:“我們的駐地被征西軍端了,大軍怎麼會有時間來管我們?是不是因為你們?”
糟了,要暴露了,萬一我和小皇帝身份被他們知道就糟了。
想來是錦梓帶着壁爐去找到了我們失蹤的地方,循着蛛絲馬跡最後找到了這個人口販賣集團的老巢,可惜稍晚了一步。
唉,我總是叫錦梓擔心。
估計他又寢食難安了。
可是眼前的兩個壞人還惡狠狠逼問我,我得想法子渡過眼前的難關。
之前的想法又湧出來:冒充那個著名富家,讓他們去要贖金,但是我之前沒有想起來有哪個可靠人選。
突然靈光一現,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周紫竹的表弟,曲白風。
曲家素不入仕,但卻是江南望族,天下聞名,喜歡經商遊歷,豪富非常,周紫竹又是如今的朝廷重臣,清流的新一代代表人物,年紀輕輕,前途未可限量,拜相也是遲早的事情。
曲白風為人豁達機警,又是我的死忠fans,錦梓的含章就是他送的。
好,就冒充曲家少爺。
於是我臉色平靜,對他們說:“好,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
“不知道兩位知不知道江南曲家?”
兩人果然面色一變,互相看了一眼,那黑衣首領點頭說:“自然是知道的。”
我一指小皇帝:“這位就是曲家小少爺,他頑皮偷偷跟他哥哥出來,到了關外才被發現,我是奉命出來帶他回家的,恰好遇到西征軍回京,西征軍將領們都與我家老爺交好,兵荒馬亂,我們就託庇於西征軍,一起回去。此刻不見了我們,他們自然着急尋找,否則怎麼對我家老爺交待?怎麼對周大人交待?”
“兩位如能放我們回去,自然少不了重金酬謝,定然遠遠多過賣我們所得。”
我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看來這兩個人是相信了。他們又互看一眼,掩不住眉間喜色。
“哈哈,”唐小淵忍不住笑出聲來:“得來全不費功夫,曲家富甲天下,這下教主不但不會怪罪我們失守,反而會大大嘉獎。”
那個黑衣首領也忍不住笑起來。
其餘的黑衣人都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氣氛熱烈不下於討論發年終獎。
最後,那些人決定兵分兩路,黑衣首領和那個唐小淵帶着我們倆喬裝走,其餘人繼續押解那些可憐的少女和孩子上路。
奇貨可居,那兩人很是慎重,黑衣首領打扮成一個三十多歲,面貌穩重的富商模樣,而我,又一次被男扮女裝,弄成他老婆的樣子,十分叫我氣悶。小皇帝是我們的孩子,而那個唐小淵則打扮成小廝。
我和小皇帝都被點了啞穴,餵了十香軟筋散之類的東西,我於是就成了嬌滴滴走路都要人攙扶的貴婦人,而我們的孩子則是突然生了急病,所以我鬱鬱寡歡。
唐小淵駕着馬車跑了一天,到了一個不小的城裏,眼看天色不早,就找了一處客棧投宿。
黑衣首領抱着小皇帝,唐小淵則攙着他的主母,“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本大人我,要了兩間相連的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