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虛假的滿足感
不可能的。
林燁再清楚不過了，林婉瑜臉上的那個疤痕那麼嚇人，是絕不可能上鏡當網紅女主播的。
可是，這個網紅女主播的聲音，簡直和林婉瑜一模一樣啊！
這一點，林燁是絕對不會聽錯的，畢竟他和林婉瑜大學這幾年的相處，加上她的聲音這麼有辨識度。
林燁頓時就非常好奇，便對司機師傅道：“師傅！方便將手機給我下，我看看到底是什麼女主播，聲音這麼好聽。”
“嘿嘿！好聽吧！小夥子，我的品味可不是什麼爛大街的貨色都入得了眼的。”
師傅將手機遞給林燁后，重新發動了車子。
而林燁接過手機一看，畫面當中的女主播果然不是林婉瑜。
只是，這個聲音真的是太像了啊！
甚至連一些字詞的語調，都是一模一樣的。
“世界上竟然會有兩個人的聲音，如此的像！”
林燁這正奇怪着，仔細端詳起這個叫“王雅娜”的網紅女主播來。
和普通網紅女主播一樣的蛇精臉型，一看就是整容的，鼻子很不自然，顯然裏面有假體。
側臉一削了一塊，不然下巴是絕不可能這麼尖的。
另外，化妝技術也不是那麼高明，臉上的粉底很明顯，黑眼圈特別嚴重，一看就是經常熬夜的，那麼厚的眼影都遮不住。
最後，林燁給了一個綜合的評價，這個女主播長得不行，遠遠配不上她的聲音。
“怎麼樣？小夥子！你別看這女主播長得一般，但是聲音是真好聽。”
司機大叔見林燁看得這麼認真，也特別得意的說道。
“恩！聲音的確好聽……”
林燁附合的點了點頭，心裏面卻很不是滋味。
他在為林婉瑜打抱不平，幾乎是同樣的聲音，這個女主播就能夠出道當明星，收穫萬千粉絲的喜歡，甚至有粉絲一擲千金的打賞。
多麼的光鮮亮麗，多麼的受萬千寵愛啊！
而林婉瑜呢？
在學校里，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從小面對的就是各種“醜八怪”和“怪物”的外號，是那些異樣的目光和滿滿的歧視。
為什麼林燁沒有立刻答應下天河廣告的天價招聘呢？
很大一部分原因，林燁是想先在東華傳媒工作一段時間，給林婉瑜撐撐腰。
因為，從今天左寧對林婉瑜的態度上，林燁就能想像得到，林婉瑜在公司里過得必然不輕鬆。
“咦？等等！這個圖像和聲音……怎麼……感覺有些對不上了？不是延遲那麼簡單的。”
盯着直播的畫面，林燁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便更加仔細的觀察起王雅娜的口型來，果然和聲音是很明顯的錯頓，這和網絡延遲的那種完全不同。
這說明什麼？
林燁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去查詢關於王雅娜的相關信息。
當他看到王雅娜簽約的也是東華傳媒經紀有限公司時，心中立刻就明白了。
“這聲音，果然就是婉瑜的。原來，婉瑜在東華傳媒的工作，就是當這個王雅娜的聲音。”
弄清楚這一點后，林燁將手機還給了司機。
很快，回到了家，林燁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進入“王雅娜”的直播間，聽着林婉瑜的聲音，心裏面就更不是滋味來。
明明，這麼清甜空籟的聲音是婉瑜的，那麼多的粉絲們，喜歡的是婉瑜的聲音，但婉瑜卻只能永遠躲在幕後，成為別人的影子。
“唉！”
嘆了一口氣，林燁也很無奈。
誰讓婉瑜的臉上有疤痕呢？
如果真的讓婉瑜露臉自己直播的話，先不說婉瑜自己有沒有這樣的勇氣，直播間的觀眾恐怕都會被嚇跑了。
……
與此同時，東華傳媒公司里，直播也到了尾聲。
連續直播了兩個多小時，高強度的互動和唱歌的林婉瑜，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了起來。
“娜娜姐，你快去休息吧！聲音都啞了，我們會心疼的。”
“給娜娜姐刷一架飛機，希望娜娜姐多買點好吃的，養養嗓子！”
“娜娜姐唱歌好好聽，真空靈！我已經錄下來了，需要的小夥伴們，可以來問我要。”
“直播又要結束了么？下次什麼時候啊！好想再聽到娜娜姐的聲音啊……”
……
直播間裏的彈幕刷得很快，但是林婉瑜卻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到了每一條。
看到粉絲們都如此喜歡自己的聲音，林婉瑜的內心是多麼的欣喜啊！
這種被人喜歡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從小到大，她都沒感受到這種被別人喜歡，更不用說是如此瘋狂的示愛。
除了林燁之外，甚至是自己的爸媽，她都沒從他們那感受到絲毫的愛和溫暖。
只有在這裏，在虛擬的網絡直播間當中，林婉瑜用自己的聲音，讓成千上萬的粉絲們瘋狂的迷戀上了。
他們用點贊和打賞，還有讓人臉紅心跳的彈幕評論，瘋狂的表達着喜愛。
每次在直播間的時候，林婉瑜都會有一種無與倫比的滿足。
只有在這裏，她才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個真正的女孩，一個能被別人喜愛和誇獎的女孩。
而這所有的一切，是她過去二十多年來，內心極度缺乏卻根本都不敢奢求的。
但是……
林婉瑜的內心又格外的清楚，這樣的滿足感是虛假的。
雖然，粉絲們喜歡的是自己的聲音，可如果他們知道，發出這樣聲音的竟然會是一個臉上有恐怖疤痕的醜八怪，他們還能夠一如既往的喜歡么？
不！
人都是視覺動物。
他們肯定會被嚇壞的。
恐怕晚上都會做噩夢吧？
“各位粉絲寶寶們！娜娜馬上就要下播了……我們下次直播再見！希望大家能夠過一個愉快的周末……”
深吸一口氣，說完了最後下播的告別後，林婉瑜便迅速的將自己從那種虛假的滿足感當中拉了回來。
是了！
這就是現實。
現實當中，她只不過是一個人見人怕的醜八怪而已。
“搞定！今天播得很棒，婉瑜，辛苦你了。你也早點下班，回去休息吧！”
當直播信號徹底切斷後，梁艷竹長舒了一口氣，笑着鼓勵了一下林婉瑜。
但其他的那些工作人員，卻根本都沒有誰來關心過林婉瑜一句，下播后他們都立刻離開了這裏。
甚至有幾個男的攝像，好像躲瘟疫病人一樣繞着林婉瑜走。
林婉瑜自卑的低着頭，緊緊的咬着下嘴唇，覺得自己坐在這裏，連呼吸都是對別人的一種“污染”。
那幾個攝像有說有笑的走出門，林婉瑜分明聽到他們發出譏笑聲。
他們是在討論着，那些直播間刷打賞的土豪們，要是知道聲音本尊是這樣的醜八怪，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林婉瑜一直低着頭，小手攥得緊緊的，她一直待到直播間所有人都出去以後，才起身往外走。
在這個公司里，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一切。
雖然總監秘書梁艷竹讓她可以先回去了，但是當林婉瑜回到自己的位置后，王雅娜卻又立刻開始使喚起她來了。
“林婉瑜，晚上我有個舞會，在春天百貨訂了晚禮服。你現在過去，幫我取過來……”
“對了！晚飯幫我帶希爾頓餐廳的牛排，東門的那個網紅奶茶，幫我去排隊買……”
……
明顯是剛睡醒的王雅娜，非常熟練的指揮着林婉瑜。
而同辦公室的其他同事，非但沒替林婉瑜說完，反而也跟着指使起來。
“反之你也要出去，順便給我也帶一份奶茶。”
“還有我的，我不要那一家的奶茶。你幫我去大廈南邊那個小路進去，要一份網紅蛋糕……”
……
林婉瑜低着頭，趕緊拿着筆將大家的要求一個一個記錄了下來。
而公司里的這些人，也早就將這一切當作理所當然的。
在他們看來，林婉瑜這個醜八怪，就應該要有這樣的覺悟，多幫他們跑腿和干雜活。
梁艷竹在門外看到，有些看不慣，走進來想要說他們幾句，讓他們別這麼欺負林婉瑜。
但是，卻被王雅娜一個眼神給懟了回來。
“喲！竹姐，你又要替那個醜八怪說話啊？我們公司花錢養着她，當我的助理，就是干這些的。難道不讓她干，讓我去做么？”
嘴角很輕蔑的揚了一下，王雅娜招了招手，對辦公室的其他員工說道，“大家都別客氣，林婉瑜是我的助理。你們有什麼要她做的，儘管安排。”
“那就謝謝娜姐了。”
“娜姐真大度！”
……
“你們……王雅娜，今天的直播你又沒露臉。全程都是婉瑜一個人硬撐起來的，你知道她要配合你錄播的表情，有多辛苦么？”
梁艷竹實在是忍不住了，也是因為王雅娜在工作上，真的是太過分了。
“那又怎麼樣？你看，我不上鏡，靠著錄制的影像就完全足夠，那為什麼我還要辛苦上鏡？以後應該多錄一點，這樣我就可以在家睡覺了，公司的這個床墊一看就是劣等品，睡得我腰疼……”
王雅娜揉了揉她那強行收腹的水蛇腰，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她一向也看梁艷竹不順眼，不過是總監秘書而已，成天對着自己指手畫腳的，什麼東西嘛！
梁艷竹則是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怒氣沖沖的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