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拜山
“可以！”
凝視良久后，華水瑤鬆口了，又道：“你想要解除兩宗的恩怨，比登天還難，更不要說娶如夢姐了。那秦太秋就在上面，據宗主傳訊，他已是半步金丹境，實力通天。”
葉長生不置可否，只是目送着她們上山，隨後和震驚無比的荒帝，楚擎蒼一同登上天劍九峰。
三匹白驢被放歸山林，登天劍九峰，須心懷敬意。
每一步，都是洗禮內心的過程。
等他們來到天劍九峰坐落處，入目望去，無數古香古色的閣樓按照着一種特殊的規律分佈，每座閣樓前都有一柄釋放出凌厲鋒芒氣息的寶劍立着。
寶劍雖只有三尺，但卻是那樣特殊，彷彿這方天地汲取的日月精華，無窮造化都匯聚在寶劍上。
“站住，三生宗之人與狗不得入天劍九峰。違者，殺無赦！”
還未等葉長生三人站穩，一道狂暴的劍氣如長虹劃過，將他們面前三寸的土地劃出了一道劍溝。與此同時，伴隨着一道冷漠，充斥着殺意的聲音。
循聲望去，只見九名青衫劍客執劍而立，淡漠的望着他們。
“你大爺……”
荒帝頓時怒了，這簡直太不將人放在眼中了，竟然拿他當狗一樣，他可是堂堂荒帝，未來必成一代帝尊的存在。
但葉長生卻攔住了想要發怒的荒帝，問道：“若我們真想進去，有沒有其他法子呢？”
九名青衫劍客未曾想到葉長生會表現得如此鎮定，隨後為首的那個劍客以劍尖指着一旁那立着無數寶劍的劍林，淡漠道：“入劍林，三拜九叩，可入我虛空劍宗！”
這個時候，連一向溫和的楚擎蒼都是滿臉怒色。
這些人未免也太過分了，三拜九叩無疑是對人最大的侮辱。
劍林之路，足足有十數里，一路走過去，要叩拜多少次。
每一次叩拜，都是對心靈最大的侮辱。
更何況，此時此刻還有上萬名虛空劍宗的弟子看着。
“我來三拜九叩！”
楚擎蒼強忍怒氣，嘶吼道。
三生宗欠虛空劍宗很多，這一點他知道，但他同時也知道葉長生是個寧可粉身碎骨，也不肯半分折腰的人。
三拜九叩，對驕傲如葉長生來說，無異於千刀萬剮，湮滅靈魂無數次的痛苦。
“你配嗎？你是三生宗主嗎？”
為首的青衫劍客淡漠道：“葉長生，若你入劍林，三拜九叩，他們可入虛空劍宗的山門。若無法做到，請離開，我們不會允許三生宗的渣滓廢物污染這方天地。”
“你……”
荒帝和楚擎蒼盡皆瘋狂了，這人說話實在是太刺耳，太傷人了。
“大哥哥，這……”
華星研眼圈通紅，望着那白衣勝雪，背負古劍，天崩地裂也不肯折腰的葉長生，儘是心疼。
但她卻別無他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只因虛空劍宗，太恨三生宗了，曾經兩宗之間有多深厚的感情，等遭到背叛后，那種感情會轉化為最刻骨銘心的痛，無法抹除，無法消滅。
天劍九峰最高的天璇峰頂，古亭中，有一血發血衣的青年端起剛剛溫好的酒，輕聲的呢喃道：“葉長生，呵呵。有趣，這一幕實在是太有趣了。”
“秦太秋，你覺得他會選擇進劍林嗎？”
不錯，血發血衣的青年正是曾鎮壓昊天城年輕一輩所有人的秦太秋，在他旁邊，由獨孤龍雀派遣來的九名半步金丹境中最強的人，名為雪無敵，好奇問道。
“會！”
秦太秋將杯中酒飲盡，斷定道。
不光是問話的人，連隱匿在暗處的另外十七名半步金丹境強者也是一樣震驚。
他們無法想像，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秦太秋如此篤定葉長生會放棄尊嚴。
即便他們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葉長生的天賦優異。
但凡天賦優秀的人，心中必存傲氣，對尊嚴看得極重。
虛空劍宗的弟子此舉，可謂是將葉長生的尊嚴放在地上踩來踩去，自然容不得他們不懷疑秦太秋的說法。
“這樣的垃圾，不值得我們這麼多人前來專門鎮壓他，再有天賦的螻蟻，終究會露出個螻蟻，不值一提。修鍊本是逆天途，若是連一群垃圾都能讓自己卑躬屈膝的話，還談什麼殺上九重宮闕，成就至尊無敵之位。”
雪無敵輕輕挑動着自己面前的九弦古琴，不屑道：“他，配不上這樣的天賦。殺他，無疑是髒了我們的手。秦太秋，你將他當作宿命之敵，簡直是人生最大的錯誤，你還是將目標放到太子麾下來自各大地域的天才身上吧，他們的天賦可是無雙。”
“是啊，我們看得上你，太子派我們來此，也是我們有緣。太子麾下，能人眾多，天賦絕佳者也是無數，你擁有太古秋墓的血脈體質，理應埋葬天下群雄。跟着你，我們也能有機會早日踏足金丹之境，甚至有一日達到傳說中的輪海四境。”
其他人也是應和道。
秦太秋的天賦有目共睹，雖說殺伐不斷，殺伐無情，但是卻是個可以追隨的人。
他們不願看到秦太秋的眼界太低，局限在葉長生這個螻蟻的身上。
一個能被巔峰強者不過龍門境八重巔峰的虛空劍宗給逼得向那劍林三拜九叩，還木然，不知動怒，不知發火，不知反抗的人，簡直就是個垃圾般的存在。
秦太秋默然不語，只是端起茶杯，淡淡的笑着。
似是在笑他們的無知，又似在認可他們的話似的，唯有那雙如鷹般冷漠的雙眼，死死的盯着葉長生。
但凡是葉長生有何舉動，他必將立馬觀察，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葉長生，你有三秒鐘抉擇的機會，若錯過，立馬從我虛空劍宗離開，若願意，踏足劍林，立馬三拜九叩。若違背我們的意願，我虛空劍宗弟子手中三尺青峰將對你不客氣。”
冷冷的聲音再度傳來，與之伴隨的是無窮無盡的劍意和殺意。
“何須三秒，我現在就進劍林！”
葉長生淡淡笑着，立馬踏進了劍林。
在每一柄無名劍前，做出了三拜九叩的大禮。
一時間，空間的氣氛彷彿凝固了。
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那個在劍前三拜九叩的白衣少年。
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
這是虛空劍宗的創始人和太皇誕生的嫡長子華龍象的證道之語。
佛曰，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
意在傳道世人，前半生當為世人牛馬，受盡一切磨難，艱險，如此方能否極泰來，得到得道的契機，成為諸佛龍象。
本是大帝之語，無人能改變。
但是華龍象卻是在自己十三歲之際，將佛帝的這句傳道佛語更改，更凝練出龍象石，鎮壓在三千佛土，漫天佛陀，卻無一人能改變他的龍象石，這成為三千佛土永遠的恥辱。
他曾言，三十年眾生牛馬，六十年諸佛龍象，我願三千載為道奴，六千年為劍奴，九千年為眾生奴，萬年稱道時，人人如龍，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大清世界。
劍客二字之精髓，在他的身上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劍林，經歷了無數年，早已被風霜磨滅了無數，但是他的那一縷為眾生牛馬，只願人人如龍，人人皆可飲馬江湖的劍客獨一無二的意志，神念卻永存這片土地。
在聖山得到印記，也是在此時，從葉長生的識海飛出，沒入這片劍林中。
無形中，這片劍林的中央出現了一青牛，一白馬的雕像，雖說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但卻栩栩如生，看上去彷彿在歷史長河中早已磨滅的魂，在此時終於歸來了。
等走過劍林，一襲青袍的中年人出現在葉長生的面前。
他眼神深邃，目光如炬，長劍直指葉長生，冷漠道：“你為何會來？”
“因為這裏是虛空劍宗，這裏的人和事，三生宗都必須管！”
葉長生看着他，知道面前的青袍中年人，正是虛空劍宗現任宗主華浮生，體內流有華龍象血脈之人。
“千年前，青雲率領三千劍客，出三生宗，世人何曾知道有一千五百名劍客是我虛空劍宗之人。他一人榮耀，卻有三千子弟戰死他鄉，你三生宗得鎮南王庇佑，能千年不墜，而我虛空劍宗卻遭受無數磨難，無數勢力趁我們虛弱之際，殺我弟子，毀我山門，血濺疆土。”
“我們未曾怨過，因為我們堅信自己支持的是大義，只為一腔孤心，不被被負。”
“百年前，我虛空劍門三名長老，率領三百名劍宗弟子馳援你三生宗，但你們三生宗之人卻是將他們棄如敝履，將他們拋棄，甚至在他們的背後偷襲，為了讓他們斷後，為了讓自己苟且偷生，讓他們無一人可以歸來。”
“虛空劍宗何曾負過三生宗，唯你三生宗負過我們。”
“世人皆言，先輩之禍，何必連累後輩。但誰又知道，沒有刻骨銘心的恨，豈能恨到子孫三輩，依舊那樣恨。”
華浮生雙目中湧現出濃濃的恨意，每一句都是那樣彷彿來自於九幽地獄的哭訴，哀嚎。
“一切罪，我三生宗願彌補！”
葉長生鄭重道：“一切由我來終結吧，三生宗和虛空劍宗本應同氣連枝，若虛空劍宗有任何怨氣，皆可發泄在我一人身上。”
“等你活下去再說吧！”
華浮生冷冷凝視着葉長生，淡漠道：“你若輸了，心夢會嫁給秦太秋，若不嫁，虛空劍宗萬世之基業，將毀於一旦。你想抗下所有仇，所有怨，先得活下來。在我眼中，你活下來的機率，並不高。”
“我會等待所有仇怨都清除的時刻，這一時刻並不會讓我，讓你等太久。”
葉長生輕聲道。
華浮生沒有再多言語，只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唯有心中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疑問：他，能行嗎？
虛空劍宗和三生宗這相依相生的關係，真能因他而如初？
對此，他抱着懷疑的態度。
“為何不殺了他？”
虛空劍宗的長老盡皆面露疑惑之色，望着持劍歸來的華浮生，質問道。
他們深知葉長生存在一刻，虛空劍宗與三生宗的聯姻就存在一刻。
秦太秋何其霸道，遷怒於他們虛空劍宗，將會讓虛空劍宗面臨滅頂之災。
“等吧，等他與秦太秋的對決結果出來。”
華浮生輕聲嘆息道。
“憑他？”
“區區半步神海境與半步金丹境，更擁有太古秋墓的秦太秋爭鋒，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他只不過是個狂妄自大的垃圾，螻蟻而已。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知道他和秦太秋之間的差距，還需要等嗎？”
“……”
一時間，無數鄙夷之音在空間中響起。
對此，華浮生只能苦笑，不敢言語。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的感覺，立馬當著秦太秋的面，殺了葉長生，毫無疑問是最佳的選擇。
因為這樣一來，能向秦太秋表明虛空劍宗與其聯姻的決心，更能增添秦太秋對虛空劍宗的好感。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在莫名其妙的心緒下，答應讓葉長生與秦太秋的事情解決后，給他一個解決與虛空劍宗恩怨的機會。
或許，是葉長生那句曾被虛空劍宗刻在骨子裏的兩宗同氣連枝的話，給觸動了吧。
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那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卻無法改變。
“繼續等待時勢的發展吧，殺他，也並不急於一時，或許他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奇迹呢。你們總不願意一直仰秦太秋的鼻息生存吧，他可不是什麼善茬，要知道，為了祭煉太古秋墓，他可是將無數天華宗弟子給吞噬，殺死了。”
在眾多長老灼灼目光之下，華浮生只得開口解釋道。
眾多長老只能唉聲嘆氣，秦太秋的無情他們何嘗不知道，但他們卻是沒有辦法，為了宗門的延續，安全，他們只能想出殺死葉長生，不讓秦太秋動怒的方法。
“浮生伯說得對，大哥……不，我們見過葉長生的厲害，他說不定能戰勝秦太秋呢。”
此時站在他們身後不起眼的華星研，死命的揪着自己的衣裙邊，克服了心裏的恐懼，弱弱道：“他，真的很厲害！”
華水瑤冷冷看了她一眼，本想訓斥的，但看着那個一步一個台階，登上天劍九峰，不敢逾越半步，一次登兩個台階的白衣身影，還是輕嘆道：“他確實很厲害，說不定能夠創造奇迹。”
“閉嘴，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可能知道半步金丹境天驕的可怕，一人，可碾壓屠殺我虛空劍宗全部子弟，他葉長生何德何能，有這種本事，來翻盤。”
一個鶴髮童顏，穿一襲黃袍的老者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無情的訓斥道。
“我……我……”
華星研被嚇得連退五六步，想說些什麼，卻是生生被嚇得說不出來。
開口的黃袍老者是她爺爺華竹閣，從來沒對她說過這麼重的話，一直對她親愛有加，一時間轉變這麼大，她怎麼可能不怕。
“兩個不懂事的小妮子，即便他葉長生真有那麼強的天賦，戰力，能戰勝如妖孽般的秦太秋。那秦太秋背後的那十八名半步金丹境的超級強者，又該如何應對？”
黃袍老者旁邊的老婦，面容慈祥，安撫了下華星研和華水瑤，淡淡道：“這十八人即便是面對真正的金丹境強者，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沉默！
不語！
兩女皆是無言以對，因為這已經超出了她們所能認知的一切。
但她們卻同時在心中升騰起一種淡淡的期望，期望着葉長生能創造奇迹。
說不定他真能有什麼方法，能讓三生宗和虛空劍宗兩宗摒棄前嫌，重歸於好呢。
只是她們心中都非常清楚，這種奇迹發生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存在。
“三生宗，葉長生，拜山！”
此時此刻，葉長生登上了通往天劍九峰的最後一級台階，淡淡道：“三月初三之約，我來了，你還不現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