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22、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宿舍里的空氣似乎凝結了一般,緊張的像要捏出水來。

依舊沒有人說話,葉崢看到有兩個人在瑟瑟發抖,這個時候他已經沒心情去品味屋子裏的氣味,說實話他可能比屋子裏的人更緊張一些。

莫小柏自顧自的抽着煙,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跟門口的一個大約也就二十歲的小夥子說道:“你!去把門關上!”

讓葉崢有些吃驚的是,他順從的照做了,隨着“砰”的一聲門響,屋子裏昏暗的燈光顯得空間更加的壓抑。

“我不是警察,你們跟我說實話對你們有好處,這個哥們初步看是意外死亡,你們經理在等我的答案,你們最好快點,報警晚了就不好說了。我們是來幫你們的。”

“這位大哥,真的不是我們做的。”剛才關門那個小夥子終於說話了。

“跟你們沒關係你們怕個啥!”莫小柏把煙扔地上,用腳捻滅了,屋子裏的味道現在及其奇特。邊說著又掏出一根煙放進嘴裏,他身旁的年長一些的工人趕忙給他點上。葉崢想,如果這屋子是個看守所,那莫小柏就是號子裏的牢頭。

“大兄弟啊,這個人平時就愛喝酒,喝了酒就愛撒酒瘋,今天不知道怎麼了,他出去跟其他幾個人出去喝了酒,回來就嫌我們沒給他收拾床,拎着酒瓶子見人就打。”一個人說道。

“對對,你看我這後背就是讓他的酒瓶子划的,我連醫院都不敢去”另一個人呢轉過身去給莫小柏二人看着後背長長的一道划痕。

“他打完我們在屋子裏撒完氣就又出去了,到了睡覺的時間他還沒回來,我們就跟工頭反應了一下。”

“我們是被敲門敲醒的,工頭告訴我們這人掉河裏了,撈上來已經沒氣了。”

一有了起頭的,大家就七一嘴八一嘴的說開了。

“你們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呢?”葉崢不解。

“這位領導,我們不敢說啊,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完我們出去又做了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讓他發情緒,我們都是從老家出來打工的,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跟這個事兒扯上關係,項目讓我們賠錢不說,還得開除我們。”

“誰說不是呢!這罰款是小,要是讓我們坐牢我們真冤枉啊大哥。”

莫小柏看着葉崢,葉崢看着莫小柏,倆人無奈的笑了笑,葉崢站的腿都有些酸了,可環顧四周,竟是沒有一個能放屁股的地方。

莫小柏找到了答案,站起身來,習慣性的撣撣灰,輕聲向眼巴巴看着他的哥兒幾個說道:“聽着,他打你們也好,你們打他也好,如果死亡鑒定是意外落水死亡,那麼跟你們幾位毛線關係都沒有。另外,你們把床底下的垃圾收拾收拾扔了。還有把窗子開開,這屋裏還是有酒味兒。還有那個後背受傷的哥們兒,明兒去醫院打個破傷風,你的藥費我給你出了。”說罷衝著葉崢使了個眼色,“哥咱走吧。”

“明白明白,大哥,您要不是警察,您是幹啥的?”一個工人問道。

“我是賣保險的,你們這裏所有人的命,我管。”

走出工人宿舍,葉崢彷彿感覺鼻子被解放,貪婪這呼吸着清晨帶着露水味道的空氣,他鋥亮的皮鞋早就踩得一腳的泥巴,褲腳也幾乎不能看了,也顧不上在意這個了,看着莫小柏跟項目經理交流着。

“莫經理,這事兒你看怎麼處理?”項目經理經歷這樣的事兒不是第一次,顯得十分淡定。

“通知家屬了么?”

“通知了,不過從老家趕過來得明天才能到。”

“報警吧,讓警察出一份驗屍報告,證明是意外落水身亡,我有用,在驗屍之前,告訴家屬別動屍體,要不然賠償款拿不到的。”

“這次也辛苦了莫經理,還有這位弟兄”項目經理指着葉崢,跟二人道別。

莫小柏上了車,這火還沒打着呢,葉崢就罵開了。

“你大爺的!我這鞋啊,我這褲子還咋穿!”

“這不怨我啊哥”莫小柏一臉壞笑,“我提醒你了啊,是你自己執意非穿成這樣下工地的。哎,你別說,哥你今兒在工地真的是帥啊!那叫什麼來着我這文化水平也不高,簡直就是一枝獨秀,卓爾不群,出類拔萃,獨佔鰲頭啊。”

“你給我滾滾滾,你特么才王八頭呢。”葉崢也樂了,“今兒你這氣勢也可以,有點兒意思。”

“你以為他們衝著我?他們是衝著錢的面子,工地死了個人,這事兒可大可小,往大了說,一條人命,這是管理事故,家屬鬧大了停業整頓也是有可能的,開發商肯定不幹,還得一群人扛雷。”天已經大亮了,但是路上沒什麼人,莫小柏車開的飛快,“但是說到根上,就是家屬能拿多少錢,以前有這種事兒,老婆千恩萬謝的拿着錢回家改嫁去了,吃喝不愁。”

“話說,你能慢點開不?我還沒老婆呢。你趕着投胎,我倒是不那麼著急。”葉崢揶揄着莫小柏。

“我都快熏吐了,哥您身上這味兒就跟出土的青銅器一樣,還必須得是假的。”

“怎麼說?”

“他們說假的青銅器都是拿尿呲的。”

“信不信我抽你!你也好不了哪去,對了你夠能忍的,這個我有點佩服了。”葉崢搖下車窗,點了根煙,倒不是他多愛抽,是因為車裏這味兒實在是太嗆眼睛。

“哥我問你,你覺得我們賣保險到底是做啥的?”莫小柏並沒有回答葉崢的問題。

“賣保險嘛,說小點兒,是給人一份保障,防着風險,說大點兒,是讓人們的生活更美好。”說到這葉崢覺得自己有點露怯,“這不是我說的啊,這是公司的講師們天天唱出來的。”

莫小柏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的路,“這個話雖然聽起來沒錯,但是就是句屁話,您別嫌我粗俗,我覺得賣保險,說到底就是八個字。”

“哪八個字?”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莫小柏看了一眼葉崢,繼續說道,“剛才哥你問我為什麼他們報警之前先找我,這都是吃的虧吃出來的。投過保險的企業,在員工死了或者殘了或組傷了之後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必然是多少錢這個事情可以擺平,自然第一就會想到保險公司,但是這個意外是不是意外,可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

葉崢接着他的話繼續說道:“我們只認警察和醫生。”

“所以像今天這個事兒,如果是單純的意外失足落水,咱二話不說,賠。但是,你怎麼證明這就是個意外,這是個學問,這個人落水有很多種可能,這個人如果在河邊尿尿的時候突然心梗了,掉水裏淹死,這個就是疾病致死,不賠。如果這個人因為打架鬥毆,出去找傢伙,掉水裏淹死了,這個雖然是意外,但是先要追究跟他打架的人有沒有責任,有多大責任,需要賠償還是需要判刑,在這些都結束以後,才輪到我們保險公司出場。”莫小柏喝了口水,“但是這樣的結果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家屬那邊,親人沒了,最需要理賠款安慰,工地上死了人,開發商最需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同宿舍的人最需要的是跟這個事兒撇清關係。”

“所以保險公司第一時間進場,還是可以一定程度的給與投保人一定的主動權。”葉崢逐漸了解到這裏面還有這麼多學問。

“是的,咱不能作偽證,那個違法,但是咱最起碼得告訴他們該怎麼處理最合理,讓所有的流程按照最高效的方向流轉,這樣這個企業一輩子會跟着你走,所以啊,我們收了保費,不是收了就得了,在關鍵的時候,特別是出險的時候,給客戶最及時的諮詢,這才是我的價值,也是我喜歡做保險的原因。”

葉崢雖然是保險公司高管,但真正接觸到保險的案件還是頭一次,當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擺在人面前的時候,難以不產生觸動,生命雖無價,但鮮活的生命已逝,又有什麼能比金錢更實際的幫他了卻不甘的生命呢。

“干咱保險這行的,客戶是啥樣咱就得是啥樣,客戶是花錢的人,有些花錢的人見不得收錢的人過的太好。”莫小柏依舊盯着前方,“但是有些客戶是需要咱體現專業性,你要是過的不好還真讓人家看不起。不過我有我的底線,我不會把不屬於我的生活強加給自己。”

“這話怎麼講?”葉崢興緻來了,雖說大半夜被這個二貨兄弟薅起來,現在絲毫不覺得困。

“哥你可以留意一下咱公司的人,有些人曬紅酒曬旅遊什麼的,你會發現這個人這個月喝的酒跟下個月喝的酒都一樣的。”

“很正常,說明比較專註,我也這樣。”葉崢不以為然。

“仔細看,酒杯底下的菜都一樣,兩邊坐着的人都特么一樣。”

“這個有點誇張了。”葉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這些人圖個啥呢?”

“不知道,你身邊這些人多的是,以後你可以好好觀察觀察,哈哈。”

一路上倆人逗着悶子倒也開心。

車到市區,漸漸感受到了早高峰的擁堵,“哥你去哪?你不會這樣去開晨會吧?我得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

“晨會讓老於組織開吧,別人家以為我屎坑裏出來的。送我回家吧,一會兒咱們箭館見,我還有事兒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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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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