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宮險(三)
蘭輕顏就要當上公子夫人了。
霓無音特別高興,想再和蘭輕顏多待一會。可是宮女們現在都排着隊巴結蘭輕顏,霓無音也不想湊這個熱鬧。
霓無音走開去了湖畔。她拾起了一片落葉,思緒萬千,便在落葉上寫了詩。
“萬里寂寥獨閑雲,颯颯孤樹泛輕塵。秋風怎知落葉心,隨風遠去竟消痕。”
霓無音把這片落葉放入河裏。
隨它去吧。
霓無音想起了蘭輕顏的婚事,立刻又回到了慶華宮。
第二日,公子澈和蘭輕顏的大婚在朝陽宮舉行。就在大家喝的盡興時,公子治又開始鬥嘴了。
“哎呀這澈兒都娶親了,咱們三個公子可怎麼辦呀,是不是啊父王?”
反正都是自家人在一起用膳,說一說婚事倒也無妨。燕帝看了看公子渝。
公子渝並沒有什麼表示,像沒事一樣繼續用膳。公子治覺得很尷尬,又奚落起公子溪了。
“不過像公子溪這樣形影自守的人,對於什麼情愛什麼的,也不上心呀!”
公子溪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大王兄說笑了,子溪一向喜歡獨來獨往,不喜被人打擾。”
公子治自討沒趣,心裏憋氣。他必須得出出氣才行。“你又裝什麼清高,你不過是個煙花女子的兒子,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
公子治鄙夷地翻了個白眼。這赤裸裸的蔑視,倒是聽得公子澈很反感。“大王兄,今天可是我的婚宴,你不會是刻意來攪局的吧?”
公子澈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引的公子治更尷尬了。
公子溪沒有反駁,沒有憤怒。他還是靜靜地坐在席上。公子渝看了一眼公子溪,公子溪搖搖頭。“沒事,習慣了。”
公子渝聽了公子溪的話,有些心疼。
公子治還是沒有安分下來。他心裏面對於繁花令還真是念念不忘,連這個場合也要來盤問一番,真是執着。
“公子渝,我記得你宮裏有個小宮女來着……對,你!”公子治指着霓無音,招了招手。
“霓無音,過來過來!”公子渝眼神示意霓無音不要過去,可是霓無音沒有注意到。
“霓無音啊,你說,要是讓你在我們三位公子間挑一個,你選誰呀?”公子治得意洋洋地揮着摺扇,居高臨下地問霓無音。
這……能回答?
霓無音不禁懷疑公子治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蘭輕顏愈發覺得公子治可笑,趕緊來解圍。“公子治,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公子治也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哈哈大笑起來。“蘭夫人剛當上四夫人就變得這麼快呀!我怎麼記得你之前和霓無音一起在慶華宮當宮女的時候,可是嬌弱可人的呢!這麼快就開始咄咄逼人了?”
公子治故作疑惑,又把蘭輕顏的出身提了起來。要不是周后認他做養子,他還比這些人強到哪去了?
不就是回答問題嘛!反正今日是蘭輕顏大喜的日子,霓無音怎麼說也不會被降罪的。“要是奴婢,奴婢肯定是選公子溪的。”
公子治聽了,既氣憤又好奇。自己這麼厲害,怎麼還被公子溪比下去了?這可是對公子治最大的否定!公子溪也看向了霓無音,想聽她的解釋。
“只有像公子溪這樣,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人,才是女子眼中的夫君人選。”霓無音暗中諷刺了公子治。公子治自己給自己挖坑,啞口無言。公子溪倒是對這個在眾人面前認可自己的霓無音十分感謝。
周后實在是忍不了公子治了。他這麼針對霓無音,不怕落人口實?“子治啊,你莫不是想娶霓無音為大夫人?”周后瞪着公子治,提醒他。公子治只覺得周后的問題好笑,並沒有明白周后的意思。他端起酒杯,搖晃着裏面的美酒。
“母后多慮了!兒臣不過是……”
“閉嘴!”周后簡直要氣得暈過去了。這麼沒腦子,一心盯着對他未必有多大用的繁花令,哪裏有個帝王的樣子?
周后瞪着公子治,轉而安慰起公子渝來。“子渝啊,子治不過在跟你開玩笑呢。”
自從霓無音進了宮,公子治就沒輕了打繁花令的主意。公子渝不回答了。他真想趕快逃離這是非之地。
“父王,母后,兒臣身體不適,先告退。”不等燕帝和周后說話,公子渝就匆匆離開了。
就算公子渝走了,公子治也不會安分。為了避免公子治把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公子溪也準備先行一步。公子溪剛站起來,公子治就又開始挖苦。
“這卑賤之人就是卑賤。怎麼,二公子也要走了?三公子在的時候也沒見你怎麼啊。這三公子身體不適,你也開始不適了?”
“大殿下請慎言!”落千翎聽不下去了,反駁公子治。
“讓本公子慎言?你又是哪個阿貓阿狗啊,在本公子面前就敢指手畫腳!”
落千翎剛想拔劍,公子溪制止了她。“大王兄恕罪,是子溪管教下屬不嚴。”
公子治已經懶得理他了。公子溪就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默默地離開了。
【重凝殿】
“殿下,大殿下今日也太過分了。”落千翎對公子治今日的嘲諷耿耿於懷。
“又不是第一天了。”公子溪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
“可是您真的打算這樣隱忍下去?”
公子溪又何嘗不想徹底擊垮公子治和那個虛偽的周后。
但他不想,也不能。
“你是本公子的謀士,本公子的想法,你不必左右。”公子溪只輕描淡寫一句話,卻讓落千翎有些傷心。
“是啊,只是謀士罷了。”落千翎苦笑着。“卑職先退下了。”
公子溪只是看着窗外。
就這樣旁觀者清,挺好的。
般瑛宮外,霓無音黑衣蒙面,拿着一把短刀。
她相信,公子治就是為了那荒謬的繁花令傳言血洗霓府的人。
她悄悄潛入般瑛宮,找了半天卻也沒發現公子治的身影。突然,她一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瓷瓶。
“什麼聲音?”
府里的侍衛大聲詢問。霓無音來不及多想,立刻逃出了般瑛宮。公子治此時出來,看見了霓無音匆匆逃走的背影。
“刺客!抓刺客!”公子治帶着一隊人飛奔過去。
霓無音匆匆逃回了慶華宮。
“好個公子渝,竟敢派人行刺本公子!來人吶,把慶華宮給我包圍了!”
公子治進入了慶華宮。公子渝見公子治這架勢,從容問:“大王兄這麼晚了還來我慶華宮做客?”
“本來是要休息了,可是本公子沒想到竟然有人膽大包天,敢來般瑛宮行刺本公子!”
公子治現在這表情,完全不像是來捉拿刺客的,甚至連半點怒氣都沒有。反而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戲。
公子渝看着公子治。看來,公子治咬定了刺客就是慶華宮的人。“那大王兄今夜是想搜查慶華宮了?”
“雖然這樣不符規矩,畢竟你我同是公子。但是,”公子治裝作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如果不搜宮,該怎麼證明三弟你的清白呢?大家可都親眼看到了,這刺客便是從你宮裏跑出去的。”
“難道大王兄事先知道自己要被行刺,所以事先派人在我宮裏盯着?”公子渝只覺得公子治這話可笑。
“此話怎講?”
“否則大王兄只可能看到刺客去處,怎知來處?”
公子治冷笑着。“沒錯,這刺客就是逃進了慶華宮。本公子倒沒覺得是三弟你故意行刺,只是這宮裏有刺客,王兄不也是擔心你的安危么?”
公子治假惺惺的樣子,讓公子渝無法反對搜宮。“大王兄一會兒懷疑刺客是慶華宮的人,一會兒又擔心起子渝的安危。”公子渝這一句,讓公子治沒法再說下去了。
“搜宮!”公子治一聲令下,侍衛們開始搜宮了。
公子渝從容不迫的看着公子治。公子治瞪着公子渝。他可是親眼看見刺客逃進來的。侍衛把慶華宮圍個水泄不通,那刺客就是插翅也難逃了。
“報告殿下,沒有發現刺客!”
“什麼?!”公子治怒吼着。“定是你們搜的不仔細,否則那刺客還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
“搜不到就搜不到吧。這夜也深了,一時眼花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公子渝雲淡風輕一句話,公子治覺得公子渝這是在諷刺自己。
“呵,公子渝,你給我等着!”
“隨時恭候。”
公子治瞪了公子渝一眼,一甩袖子憤怒地離開了。
“他們走了,你出來吧。”霓無音聞聲從內殿出來。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公子渝看着霓無音,問道:“你為何要行刺公子治?”
霓無音沒有回答。
“是因為你懷疑公子治就是為了繁花令血洗霓府的人?”公子渝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
“原來殿下都知道?”
公子渝豈止是知道。“有時你覺得的事,未必就是真的。公子治的確為了繁花令處處針對你,本公子也提醒過你要小心提防。可是本公子告訴你,你的仇人不是他。”
不是公子治?
霓無音不知道公子渝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但是公子渝應該不會為了別的目的騙她。
“罪魁禍首在暗處,本公子還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誰。很多事情撲朔迷離,你還是小心為好。”公子渝轉身要離開了。
“霓無音,公子治既然想破解他認為的繁花令,自然不會讓其他人發現。你的身份該是無他人知曉。”
“多謝殿下費心周全。”
霓無音望着公子渝的背影,突然覺得可能公子渝,是一個良善之人吧。
公子溪一個人來到了湖畔。他恰巧看到了湖畔霓無音在上游拋下的樹葉。他俯身撿起來,以為是一片平常的樹葉。可是他無意間竟看到了樹葉上的字。
“萬里寂寥獨閑雲,颯颯孤樹泛輕塵。秋風怎知落葉心,隨風遠去竟消痕。”
公子溪看着這首詩,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是啊,秋風怎知落葉心。”公子溪自言自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