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觸動

屋裏，母女倆說得開心。門外，一個站了許久的人影，悄悄地離開了。

廖青木佝僂着身子，心如刀割。他從小就知道，母親身體不好，心情不好，都是因為他。所以，為了讓母親高興，他拚命地幹活。

大哥不幹的活，他干。二哥不吃的苦，他吃。這麼多年了，就算是石頭，也該捂熱了吧。可實際上呢，不僅他沒能重獲母親的歡心，還連累趙氏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他欠的債，他認。可孩子們有什麼錯呢，也要為這一大家子犧牲。或許，女兒說得對，是該分家了。

余家的賞花宴快要到了。這些日子，廖秋菊依然忙碌着。

聽說她會製作藥酒，江騰提議，如果有合適的酒，他可以介紹藥局給廖秋菊。作為強身健體的保健酒，藥酒是可以放在藥局售賣的。

廖秋菊欣喜若狂。沒想到，江騰這人看着小心眼兒，可是關鍵時候還真頂事兒。到現在為止，她賣出去的酒大都拜他所賜。

尤其是當廖秋菊把葡萄酒的分紅拿給江騰的時候，他居然毫不猶豫的又塞回了十兩銀子給她，坦然道：“你既會釀酒，我便不去外面買了，這些錢你拿着，隨便給我送些什麼酒來就好。”

“你倒是不怕，我隨便拿些次品來糊弄你。”廖秋菊一臉的狡黠。

“你不會的，不是嗎？”江騰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廖秋菊心中一動，不由得避開了他的眼神，臉不爭氣的紅了。

暗自唾棄了自己一番，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看着辦了，你等好吧。”

看着那個落荒而逃的倩影，江騰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那他就等着吧，看看這個丫頭，這次又能帶給他什麼樣的驚喜。

廖秋菊果然費了一番心思，不光是藥酒的品種，還有拿給江騰的酒，也不能大意。人家既然這麼夠意思，她也要投桃報李才行。

給江騰準備酒確實花了一番功夫，廖秋菊仔仔細細地回想了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這江先生表面看起來清新俊逸，但心裏卻是藏了事情的。尤其是這次外出歸來，臉上的郁色遮都遮不住。

廖秋菊才不相信江騰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鄉村教書匠呢。他品貌不凡，溫文爾雅，那氣質在一眾鄉民中，顯得如此光華奪目。哪怕是為了掩人耳目，刻意低調行事，舉手投足之間依然是那麼的驚才風逸。

江騰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只不過，這和她廖秋菊沒什麼關係。她不過是個小小的酒娘罷了。釀好酒，才是她該做的事兒。至於其他的，也輪不到她才不操心。

不過，既然江騰心有鬱結，那她就做些讓他放鬆心情的酒好了。

什麼酒讓人開懷又不傷身呢？冥思苦想了兩天，廖秋菊一拍腦門兒，對了，就是它。

記得前世的時候，為了提升自己製作藥酒的能力，廖秋菊專門研讀過《本草綱目》。裏面記載了一個古方，竹葉酒。

竹葉分兩種，一種是青竹葉，一種是淡竹葉。這種酒需要的是淡竹葉，在附近的山坡上長了不少，廖秋菊曾經不止一次的見到過。

挑了一個好天氣，廖秋菊背上自己的竹簍，高高興興地進山采竹葉。她專挑那些生長健壯，細嫩新鮮的葉子。

山坡上的竹子十分茂盛，廖秋菊一會兒就采了滿滿一竹簍。每一片葉子都是精心挑選的，飽滿硬挺，汁液豐沛。

廖秋菊深深吸了口氣，竹葉特有的淡淡的清香，讓人聞了心曠神怡。她點點頭，或許，除了給江騰，自己也應該留些竹葉酒喝。在前世，人們早就發現，這種淡竹葉是非常理想的天然保健品，除了可以清新凝神，而且還能抑菌健體。

用這種淡竹葉製作的藥酒，酒精度比較低，喝了不會傷身，而且其特有的藥性，可以清心火除熱煩，最適合心事重重的江騰了。

回到家，廖秋菊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和從前一樣，她先把采來的竹葉洗乾淨，晾乾水分，再細細搗爛，加水煎出濃濃的葯汁。把洗凈的糯米倒入葯汁拌勻，等每一粒米都吸飽了葯汁，便上屜蒸熟晾涼。最後加入白糖和酒麴拌勻，封入壇中發酵十二天。

等到十二天後取出酒汁，隔水蒸上半炷香的時間，涼透后存在酒罈子裏便可。將罈子小心地放在屋子的一角，廖秋菊轉身出了屋子，抬手便鎖好了房門。不是她也小人之心忖度人心，只是那一家子實在太過極品。萬一哪個人犯了混，毀了她的酒，她可就心疼死了。

做完這一切，廖秋菊剛要回自己的屋子，忽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她使勁抽了抽鼻子，抿嘴笑道：“香菇瘦肉粥。”

趙氏擅長烹飪，尤其會煮各種粥食。不過，往常做的粥，總被那邊的人吃掉一大半，他們自己卻是吃不到嘴裏的。今天，趙氏乾脆弄了一個小爐子，在自己的屋裏熬起了粥。料多火候足，熬得香氣裊裊，饞的廖秋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不過，比起美食，她更欣喜母親終於有了反抗意識。往常自己和弟弟吃不飽飯，趙氏只是哭泣心疼，卻不知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孩子。今天，她能把飯放在屋裏煮，就說明已經有了和那一大家子劃清界限的心思，這正是她最想看到的。

趙氏將小鍋端下來，熄了爐火，又拿出碗給女兒盛了粥。這才回頭笑道：“你是屬狗的嗎，沒看沒嘗，就知道娘煮的是什麼。”

廖秋菊得意洋洋地點點頭，說道：“那是，鍋里是什麼，我一聞便知。”

說著，她扳起手指頭，一樣樣的數起來。

“嗯，這裏面有粳米，肉末，蓮花白，香菇，蔥花，胡椒粉，還有香油，對不對。”

“對對對，快來趁熱吃吧。你最近光顧着鼓搗那些酒，人都瘦了一大圈，娘看了心疼，給你好好補補。”趙氏邊說邊憐愛地看着自己日漸長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