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蕭婉看着畫紙,片刻之後重新拾起筆,在墨跡處點了幾筆,霎時畫面上出現了兩隻撲着翅膀的蝴蝶。蕭婉放下筆又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似乎有些許突兀,但畫面完整又柔和了許多。她滿意地笑了笑,露出了兩邊的梨渦,有平日裏難以看到的孩子氣的嬌俏。

“公主,奴婢奉命把人帶來了。”

蕭婉正看着自己的畫出神,聽到紫鵑的聲音后抬起了頭,唇邊還有一抹沒來得及收回的笑意。

“參見公主殿下。”

紫鵑身後的男人低沉着一把嗓音,跪下叩了個頭之後,就把頭抬了起來,脊背挺得筆直。

蕭婉仔細地打量着面前跪着的人,她記得他,昨日王順送來的。就沖他現在行禮的方式,也很難讓人不注意到。入了奴籍的人,比一般下人地位還要卑賤得多,尤其在皇族面前,未經允許是不可以擅自抬頭的,很明顯,他犯了大忌。

“你叫什麼名字?”這個問題,蕭婉昨日已經問過一遍,但她還想再問問,這樣的男人他的過去是什麼。

男人低垂着眉眼,挺直的鼻樑上順下一顆汗珠,片刻之後蠕動了下嘴唇答道:“還請公主殿下賜名。”

蕭婉笑了笑,繞過書桌走到了男人的跟前,她逕自彎下身子能夠與他平視。昨日在後花園看得也不算很真切,只大概知道是個極漂亮的男人。蕭婉轉動着眸子仔細地瞧了又瞧。他的眼睛細長,眉眼上挑,是雙桃花眼,眉毛粗而濃,兩者配合著一點都不顯得女氣。蕭婉看着他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那雙平靜的眼裏閃過一絲銳利。

她沒由來地心頭一緊,站直了身子。

“你不是內監,照規矩是不能夠在內殿伺候的。”

男人挺直的上半身微顫了顫,仍舊垂着眼。

蕭婉繞着他轉了一圈,“不過這鳳儀宮的規矩是我定的,你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

一直站在邊上不做聲的紫鵑聞言急忙上前幾步,伏在蕭婉耳邊輕聲道:“公主,這不合禮數。”

蕭婉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無甚關係。”說著只直直地看着還跪着的男人問,“只聽我的,你願意嗎?”

男人的表情沒有什麼太大變化,只是略鎖了鎖眉,最後向下磕了個頭答道:“任憑公主殿下差遣。”

蕭婉點了點頭,竟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到底是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孩,豆蔻年華中即便平日裏再威嚴和暴虐,終歸抹殺不掉這種特質。她像得到了自己心愛的小玩意兒一樣笑得很開懷。

“我很喜歡你的眼瞳,漆黑如墨,就叫你墨瞳吧。”

男人面色如常,“謝公主賜名。”

蕭婉很高興,在蕭湛不在的時候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她賜了自己宮裏離她寢殿最近的小院落給了墨瞳。

“哎,聽說了沒?”

“什麼?”

“昨日咱們的四公主召見了前些天剛到咱們宮裏的一個奴隸。”

“這有什麼稀奇的?”

“嘿,你是不知道,咱們公主親自給他賜了名不算,還賞了他個獨立的院子。”

“有這種事?”

“可不是嘛,聽說還不是個內監,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被這樣指定了貼身服侍,怕是馬上要成為公主的禁臠了。”

“你可別瞎說,要是被人聽見傳到公主耳朵里,等着小命不保吧。”

“這就是遲早的事兒了,咱們這南陵國,哪個王孫貴族府里沒養着幾個寵兒啊。我聽昨日在公主書房外執勤的小李子說,那奴隸長得相貌堂堂,氣度很是不凡呢!”

“這氣度再不凡又有什麼用?入了奴籍了,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想翻身就比登天還難。要真能在公主這得寵,往後的日子還好過些呢。”

“誰說不是呢,以後見着恭敬點兒,指不定還能撈着點好處。”

“行了行了,打掃完趕緊走吧,一會兒管事的來尋人就不好了。”

兩個小太監提着水桶,拿着笤帚匆匆地離開了。

假山後邊,一個高大挺拔的人慢慢走了出來。狹長上挑的眉眼,眼眸里迸射出一道寒光,放在身側的拳頭捏緊,關節咯咯直響。

蕭婉倚在迴廊處的長椅上,細白的脖頸歪着,看着園子裏的景象出神。昨日一場雨,把園子裏開得正好的花打得落了一地,整個鳳儀宮上下找不到一個飼花匠,於是一些小太監正在手忙腳亂地修剪着。不過就算忙亂也看的出他們各個都很細心,因為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就不知道這宮裏喜怒無常的四公主要怎麼懲戒他們。

“公主,還是進屋裏去吧。外面這日頭毒,容易吃着暑氣。”紫鵑打着扇子,被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蕭婉不語,只是垂了眉眼,長而卷翹的睫毛在下眼瞼處投射下一圈扇形的陰影。紫鵑看着感慨:公主殿下模樣生得是真俊,可是個性是愈發得古怪。

“參見殿下。”一道低沉暗啞的男聲打破了迴廊里主僕之間的安靜氛圍。

蕭婉回頭,發間的一支流蘇步搖晃動着,她抬起手扶了扶,聽慣了尖細的聲音,這把渾厚的嗓音怎麼聽怎麼舒服,她看着來人笑道:“免禮。”

墨瞳聞言直起了身子,站定。

“紫鵑,你瞧瞧,還是我的眼光比較好,這身衣服穿在身上襯人。”

紫鵑聞言抬頭看了看,黑色的長袍穿在墨瞳挺拔的身上的確別有一番氣度,再配上出眾的眉眼,站在那裏竟讓人有些移不開目光,她笑着點點頭回道:“公主您的眼光自是不一般。”

蕭婉的身邊長時間只跟着紫鵑一個貼身的宮女,如今墨瞳被賜名成為貼身隨從,自然也跟紫鵑一樣,沒有特別的吩咐,除去用膳,出恭,就寢外自是要寸步不離地跟着蕭婉。

想起今晨聽到的閑言碎語,墨瞳的眼眸暗沉了一下,不過片刻恢復了平靜。

“聽說昨日大雨,蘭妃的雅音小閣可遭了秧,一池的荷花被打得只剩下了殘枝敗葉。”

紫鵑打着扇子的手不停,“奴婢也聽說了,為了這事兒,蘭妃娘娘還下令杖斃了那個看護荷塘的飼花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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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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