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人臉
“現在開始雙打二號比賽，由冰帝的秋葉月野組合對立海大的水谷朔間組合。
雙方選手請進入場內。”
裁判的聲音以廣播的方式響起，可對於臨時拉肚子蹲在洗手間內的月野遙來說，就像個循環進攻的催命機。她看着不斷跳躍的指針，一邊方便一邊還要數着秒數；35，36…37…40。
“請雙方球員入場。”裁判有些不悅的蹙眉看向冰帝那個仍然空蕩着的位子。
場內的觀眾也是炸開了鍋，就連正在鄰場帶男網部比賽的榊監督都望了過來。大家的目光不免集中在坐鎮教練席的北白川宗次郎身上，卻只見他手機屏幕橫擺，悠閑地看着動漫，嘴裏還跟着哼哼着不成調兒的片頭曲。
“這新來教練靠不靠譜啊？”
“哼！我看他們師兄妹就是個混子吧！”
“對啊，那天他們的比賽我還特意請假去看的！結果那叫什麼玩意兒啊！”
“不是吧！我今天可是特意放棄假期來看的！喂喂，現在的職網怕不是靠吹吧？啊哈哈哈~”
八方嘲諷，北白川宗次郎卻笑呵呵的帶起耳機繼續投入的刷着連載更新。已經過了90秒了，按照規定，這場比賽本該判定立海大不戰而勝了，只是……宗次郎餘光掃視着那位臨時趕來坐在教練席上的人。在60秒的時候便喚回場上的兩名隊員，將水杯分別遞給她們后也不見指導，只是靜靜坐在場邊，目光縹緲的看着遠方。
約莫15，6歲的年紀，周身便散發出渾然天成的大將風範。
“真是不簡單吶。”北白川宗次郎心下肯定着那位喧囂中最安靜的少年，回憶起自己那時的年少輕狂，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忽的，耳機被人從背後緩和的摘下，球場內的雜音瞬間放大在耳廓中徘徊。
“借個球拍。”
柔意沖淡了深沉，月野遙的聲音總是讓人無法拒絕。宗次郎看着把無賴耍的徹底的小師妹，也不客氣的將球拍遞給她。
月野遙接過忽的神色一緊：“這球拍不止360G了吧？還貼了一圈鉛片……前輩果然當得起網球瘋子的稱號。”
“試試？”
月野遙不願理會宗次郎的調侃，將球拍扔回給他，走向場邊男網部的方向，“這位同學，可以借用下球拍嗎？”
“啊？這……可以嗎？宍戶前輩？”
對方清奇的反應倒也出乎了月野遙的意料，她選擇長太郎的原因其實非常簡單，除了女生的球拍大部分偏輕，難以擊出理想的物理拋線以外，另一點就是他看起來在男網部中較為面善而已，卻沒想到對方還要去徵求另一個男生的同意……那個被稱作宍戶前輩的男生更是十分尷尬的點了點頭。
“多謝了。”月野遙掂了掂球拍，已然達到職網水準的約莫320g的球拍重量在普通高校界更為少見。雖然及不上宗次郎的球拍，但長太郎的這把拍面質地較軟，非常適合引拍速度快動作幅度大的月野遙，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拍頭太重，更適用於力量型選手。
思前想後，月野遙最終將球拍握在右手。只見她緩緩走進場內，向裁判微微欠身道：“私人原因，我只有十分鐘，請儘快開始比賽。”
意料之中，全場嘩然，議論聲也大多褒貶不一。
“遲到的明明是冰帝的那位學姐吧……”
“十分鐘誒！不愧是學姐！冰帝必勝！”
“切，職網很了不起哦？還只有十分鐘……乾脆不要打好了！立海大加油！打敗她！”
“就是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朔間女神加油！”
當水谷信和朔間廩緒站在球場中央時，立海大應援的呼聲也達到了一個頂峰，甚至絲毫不遜色於著名的冰帝後援團。月野遙隱於衣帽中眯着眼，上下打量起向自己友好伸出手的那個女孩；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迷人的優雅，難怪惹得那群男生為之瘋狂，只是這一雙纖細的玉手讓人忍不住心生質疑，這傢伙，真的是打網球的嗎？
月野遙冷眼一笑，她緩緩的握上了那雙溫暖的手：“你，想要一場怎樣的比賽呢？”
良久，衣角被人輕輕勾動的搖擺還未停下，水谷信的身形慢慢折射在朔間廩緒的瞳孔。同伴不解的神態也印證了朔間心中的疑慮，剛才……發生了什麼？朔間廩緒不以為然的笑着搖了搖頭后，便走回接發球的位置。
“按照友誼賽規定，本場比賽將由客場作戰的冰帝率先發球。一局定勝負，冰帝月野發球”
冰帝二字像是裁判吹響了戰爭的號角，歡呼聲隨之排山倒海而來，冰帝著名的後援團在會長源景子的組織下恢復了以往的神氣，頗有壓倒立海大的趨勢。
備受矚目的第一球，趕時間的月野遙卻沒有絲毫遲疑，左手將球高高拋起，就算沒有擺出觀眾們想像中的酷炫造型，十分規範的基本動作卻以閃電般引拍的速度贏得雷鳴般的掌聲。
‘嗒’球的落地聲。
“喂喂，強的不像話了吧！我連球都沒有看清！”
“發……發球得分嗎？”
不止場邊觀眾，水谷信也回頭與同樣質疑的朔間廩緒對上了目光，隨後兩人均看向場邊教練幸村精市，得到他肯定的點頭示意后，水谷信手握球拍神色更加篤定的望向對面。
“發球失誤。”裁判的宣判再次引起轟動。“吼？”宗次郎也饒有興趣的關掉了手機屏幕看向場內那個不斷用手顛球的女生。
而此時的月野遙有些慶幸自己習慣穿這種帽T，帽檐內不斷升溫的臉頰使她有些躁動的加速顛着球。
果然是不行么……她看着自己努力擺出基本握拍姿勢的右手，原本規律墊着的球忽然不斷向下內旋，右手擊球時輕微上挑。看似普通一擊的反手發球卻沒讓網前的水谷信掉以輕心，即便不是自己接發球，她仍緊緊盯住球路，直到它順着隔壁球員的臉滑落……
“雙發失誤！0-15！”
“唔……”跑向隔壁場撿球的月野遙尷尬的看着被自己發球砸到的忍足侑士，他旁邊那個紅頭髮的搭檔沒好氣的要求裁判重新判定這一球。“實在抱歉忍足同學！”
忍足侑士不經意的笑着去幫她撿起了球：“沒關係有趣小姐，看起來是場艱苦的比賽，加油。”
“總之不要誤會，我只是沒有想到我能打出這麼歪的球！”
突然襲來的關懷觸碰到心底的一絲柔軟，月野遙丟下令紳士有些哭笑不得的話便大步跑回自己的球場，忍足侑士愣在原地，直到裁判示意，才禮貌的對裁判微微鞠躬道：“剛才那一分，請算有效。”
然而發球局的小插曲並沒能阻斷立海大的勢頭，隨着月野遙的不斷失誤，冰帝很快丟掉了發球局。觀眾的嗤笑，後輩的關懷，對手的鄙夷，月野遙知道當自己做出選擇時，這些便都是註定要承受的。只是……她看着滑落在地的網球，也許是時候，真的該放棄了。
“不是吧，月野遙你這傢伙該不會來到我們神奈川水土不服拉壞肚子了吧！”場邊的十六夜千姬忍不住跳起來咒罵著。
“夠了，十六夜，耐心看下去。”
忽然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堅定的制止了十六夜的言論。只見十六夜千姬死死的盯住身後的人，彷彿她不是自己的隊長而是敵方的球員。
不錯，來人正是立海大女子網球部的新任部長，左伊藤慕伊。
不久前她與十六夜千姬之間那場享有‘部長之爭‘的校內賽視頻被人發到論壇，一時間在高校論壇中被瘋狂轉載，點擊率高居榜首。如此火藥味十足的組合出現，不少觀眾都將目光集中到這二人身上。
只見左伊藤全然不去理會被眾人拉住還在不斷罵罵咧咧的十六夜千姬，她難能炙熱的目光中唯有那個正坐在場邊休息的背影，雖隔了帽衫，但兒時那異域的面容卻彷彿刻在了心中。
中場，立海大的臨時教練幸村精市正在進行場邊指導，但顯然兩位選手的狀態看起來並不十分集中。相較於朔間廩緒的撲朔遊離，水谷的目光則始終不斷在幸村周身躲閃。
“對方實力雖然中庸，但請繼續保持警惕，直到最後一球的勝利。”
“是！”水谷信的腔調比普通女生稍顯渾厚，特別是比起細聲細語的學姐朔間。
中氣十足的回應卻讓幸村精市將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身上，巧合的抬眸對上幸村精市的眼，確定對方的眼中映着的是自己，水谷信球拍上的膠帶渲染上一層細細的薄汗。而幸村只是嘴角微動着沖她點了點頭，隨即便看向另一邊的朔間廩緒：“朔間同學也請集中精神，最後那一球若不是水谷同學及時跑向前場進行截擊，恐怕無法順利的拿下這一局。”
“是。對不起。”
“前輩。”正準備走向場內的朔間廩緒忽然感受到搭在自己肩背上那雙有力的手，“加油。”
望着頭也沒回的同伴走向後場的底線，朔間廩緒在鼓舞下稍顯清醒了些，她明白這簡單的一句話對那個不喜言表的學妹來說已是尤為難得。
看到恢復了些神智的朔間前輩向自己處悄悄比了個v字，水谷信的眉頭也鬆了幾分。她不斷顛着彈向地面的網球，心中自然是希望搭檔能給力，畢竟這是她成為正選球員后的第一戰，雖然平日裏素來溫和的朔間廩緒是為數不多的一位與自己走的較於親近的前輩，但球場中的水谷信更在意的是此時她的精神狀態，這關乎着整局比賽的走向。
隨着裁判的提示，冰帝的兩位選手也已進入場內，她們二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並且從前兩局看來更是毫無默契，顯然雙方都是臨時組成的雙打組合，僅剛才那局看來，立海大在實力上更佔優勢。
因此水谷信不覺散發出勢在必得的氣勢，就連她們的啦啦隊都在這種蝴蝶效應的影響下迸發出更強烈的吶喊。只不過，對方的選手才剛剛進場，朔間廩緒便又陷入了那種迷離的狀態。水谷不由蹙眉，雖說朔間前輩的確精神力不佳，可也從沒有出現過如此狀況。她心下生疑，在發球局前走向朔間廩緒。
“前輩。”
朔間廩緒回過神，她的神色此時看來竟已有些慘白，就連笑容都顯得十分憔悴，但面對學妹，朔間廩緒仍撐起嘴角，有些歉疚的揉着太陽穴：“對不起水谷桑，我的確感到有些不適，腦子裏總出現許多畫面，好像很難集中精力，特別是靠近月野遙同學的時候。”
不善言辭的水谷信輕微點頭道：“我只是來提醒前輩記得在我發球前進行手勢交流。”
“好的，真的抱歉水谷桑，沒能注意到你的暗號。”
稍有情緒的水谷信沒去理會朔間廩緒那無關戰術的道歉，轉而與她簡單交流着本局的打法，期間，她的餘光習慣性撇向場邊，諾大的球場，人海茫茫，你卻總能一眼便定格在他身上。手指有意無意的在球拍滑動直到寫完‘幸村精市’的字樣。
彷彿給自己的暗示，她屏住呼吸看去，卻見他怔怔望着對方的那位選手，雖然不知在思索着什麼。水谷信扯着球拍線的指尖發白，她定定的看着球拍上正在對自己微笑的白色避震器，將剛才幸村在場邊的指導一字不漏的敘述給朔間后，便走回發球的位子上。
“第二局比賽開始，立海大水谷發球。”
裁判話音剛落，她手中微微用力握緊了球拍。刷！一記漂亮的發球飛速的落在對方內場的邊角，刁鑽的角度讓不少人為之側目。
對方的另一位球員能力也不遜色，她快速跑到邊角的位置，隨即雙手持拍，一記反手下旋球削向前場外角。雖然選擇打向空場的球角度十分漂亮，但力量較弱以至於不是完全無解的球。
“0-15。冰帝領先。”水谷信看着站在網前毫無反應的朔間廩緒欲言又止，汗滴已經浸透了她的隊服。
剛才對方那一球球速中等，完全稱不上反應不過來，如果說對方那位著名的運動員有失水準，那麼今天的朔間學姐也毫無發揮。朔間廩緒的實力當然不止如此，可也難當得起王者立海正選的水準。
“第二局比賽結束，冰帝獲勝，局數1-1。交換場地。”
水谷信前去‘喚醒’朔間廩緒，所以耽誤了些時間。對方兩位選手已經站在場邊，就在她們走向對方時月野遙忽然摘下自己的衛衣帽，身邊的朔間學姐忽然發出驚呼，似是看到了什麼可怖的事物。
水谷信即刻望向月野遙，的確是極富美貌的皮囊，混血獨有的異域風情下藏不住五官稜角的英氣。她眼波中散發出的那種令人發寒的冰冷彷彿噬人的骸骨一般攀附在背脊，宛如掉進萬年冰窟。
忽然，一雙溫熱的手抓住了自己，水谷信下意識的抓緊這雙手。
恢復了堅定意志的水谷信還是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很快被鬆開的手讓水谷有些質疑剛才拉住自己的，究竟是不是他？
只見幸村精市神色冷峻，清冷的聲音中透着不容置疑：“請毫不猶豫的進攻月野選手的左邊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