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局 第二章 初入局
三人離了人群,那青衫中年男子一人當先,在前引路。龍少陽見他雖右腿殘疾,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但腳力卻絲毫不落下風,心下不禁暗暗稱奇。
走出主街三人步入小巷,喧鬧嘈雜聲越來越遠,燈光越來越暗,拐杖擊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音,清冷的月光下顯得異常清脆,從明光閃閃的繁華喧囂一下子進入眼前這畫面,彷彿剛才一切是那麼虛幻,讓人不禁有恍若隔世之感。
剛走出不到一箭之地,突然間巷子左首高處傳來格格兩聲輕響,跟着右首高處也是這麼兩聲輕響,顯然是有習武之人在屋頂走動。
青衫中年男子咳了一聲,停住了腳步。龍少陽和錦衣少年也隨之立在原地,凝神屏息,一人右手伸進了懷裏,另一人右手則搭在了腰間。
只聽青衫中年朗聲道:“不知是哪路朋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龍少陽只覺眼前一閃,兩條黑色人影從高處掠下,如一葉墜地,寂靜無音。襯着清冷的月光,仔細觀瞧,只見一前一後各有一人,將他們三人圍在中間,呈前後夾擊之勢。來人都是一身青靠,黑布罩面,雙目外露,手持鋼刀,月光反射之下刀光晃晃,與周圍的幽暗形成強烈反差,情形甚是可怖。
來人腳一落地,也不問話,四目對視后,略一點頭,便揮動鋼刀,朝三人直撲而來。
只見前面那黑衣人健步如飛,撇開那青衫中年男子,揮刀徑直向錦衣少年砍去。與此同時,後面黑衣人刀光一閃,橫砍而至,刀刃也是指向錦衣少年。
青衫中年右手拐杖用力對地一點,腳步向後倒滑幾尺,恰好擋在錦衣少年身前,沉聲道:“龍弟莫怕,兄長在此。”陡然提起拐杖向前推出,點向前面那黑衣人胸口。
這一推勢裹勁風,力道十足,甚是威猛。杖長刀短,前面那黑衣人收勢不急,眼見就要刺中胸口,順勢一側身,幾乎貼着拐杖,堪堪錯過杖頭,接着一個倒縱,閃在一邊。
青衫中年手腕一抖,拐杖翻起,劃出一道弧線,正擋在那錦衣少年身後,只聽“當”的一聲,火光閃爍,後面那黑衣人一刀正砍在拐杖上。原來這拐杖乃是一條鋼杖,雖只有拇指粗細,卻是精鋼所鑄,堅硬無比。
那二人一擊不中,對視一眼,又是略一點頭。前面那黑衣人突然揮刀直向青衫中年,後面那黑衣人則逕取錦衣少年,顯是前面那黑衣人想拖住青衫中年,讓他無暇分身。
這邊青衫中年見鋼刀削來,急忙豎起鋼杖,以杖對刀,向鋼刀刀刃硬碰上去。“當”的一聲,火光四射,那黑衣人順勢將刀一旋,由橫變豎,刀刃貼着杖身向那青衫中年手腕處划來。那青衫中年急忙橫起鋼杖,用力一盪,將鋼刀格了出去。
黑衣人借力消力,抽刀用力猛刺,青衫中年當即閃身躲開。二人以快制快,越斗越緊,鋼刀的寒光好似穿花蝴蝶般在二人之間翻飛。
鋼杖比之鋼刀,一個長,一個短,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二人相鬥,自然距離越遠,鋼杖越佔優勢,可如今二人貼身交手,鋼杖反成了劣勢。那青衫中年一招一式漸漸慢了下來,左支右絀,已成守勢,飛舞的光練猶如一張密網,罩在身體四周,顯然想要脫身,已非易事。
那邊後面那黑衣人一刀向錦衣少年劈去,只見少年腳步一錯,避開刀刃,寒光一閃,手中已多出一把短劍來。黑衣人手腕一抖,鋼刀由砍變削,刀刃帶風,划向那少年胸口。少年急忙連退幾步,正欲穩定身形,只覺背後碰到一硬物,原來這巷子不過六尺來寬,他連退數步,靠到了牆壁之上,已然退無可退。
少年靠牆而立,登時驚出一身冷汗,正要呼救,青光閃動,鋼刀又徑直襲來。他雖手握匕首,可正所謂“一寸短,一寸險”,此刻卻變得像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突然間“當”的一響,一物件將鋼刀格了出去。與此同時,一人從斜刺里飛身而入,揉身向上,伸出左手便去奪那鋼刀。黑衣人一驚,手腕一抖,鋼刀橫砍而至。那人突然一蹲,避開頭頂刀刃,跟着右手如閃電般擊出,黑衣人急忙翻身倒縱丈許,連退數步,才能站定,兩手卻已是空空如也。
只聽“當”的一聲,一柄鋼刀落在那人身前。——原來那人手中物件一擊,直取黑衣人右手手腕,黑衣人見勢不急,為保住手腕,只得“棄卒保車”。
錦衣少年眼見命在旦夕,一時瞠目結舌,不料有人突然出手相救。電光火石間,猶如夢幻一般,定睛看去,那人右手握着一支玉笛,正是身旁這位青年。
突然間一陣急促哨聲響起,那持刀黑衣人一個倒縱,撇開青衫中年,接着飛身而起,與另一黑衣人合在一起,幾個縱躍,便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中。
四周瞬間又靜了下來,剛才的一切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青衫中年快步走到那少年身邊,忙着周身檢視。那少年理了理衣裝,笑道:“狄哥不用擔心,弟弟的命金貴着呢,他們傷不到我的。”說著,來到龍少陽身前,拱手為禮,說道:“適才承蒙兄台出手相救,小弟性命得保,常言大恩不言謝,今晚之事,定當銘記於心!”
龍少陽微笑道:“扶危救困,拔刀相助,自是人所應當,兄台不必掛在心上。”
少年接着道:“兄台文才驚人,武藝亦是人中翹楚,小弟佩服。今晚出遊一番,便結識兄台這樣一位文武全才,真是幸事一樁。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龍少陽忙道:“兄台過獎了。在下龍少陽。”
少年面露喜色,笑道:“真是妙啊!小弟蕭鳴龍,也帶一個龍字!”
青衫中年哈哈一笑,插口道:“今晚你們可謂二龍相遇。龍弟,我看這位龍公子天資英才,是位難得青年人傑,你們又一見如故,正是緣分使然。既如此,我有個提議,你們倆不如結為金蘭兄弟,如何?”
蕭鳴龍笑容綻放,喜道:“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龍兄意下如何?”
龍少陽也是一臉喜色,心下尋思:“今晚一切順利,與你結拜,自是水到渠成。”嘴上卻猶豫道,“兄弟此意,龍某也是求之不得。只是你我二人,初次見面——”
話未說完,已被青衫中年打斷,“哎,龍公子此言差矣,所謂交友之道,以氣相通,可以傾蓋如故,也可以白髮如新。我見兄弟不是俗人,何必拘泥於這些呢!”
“狄哥所言極是!還望兄台不要推辭!”少年接口道。
龍少陽當下喜道:“多謝蕭兄弟抬舉!”
二人敘了年歲,龍少陽自道今年是弱冠之年,年長蕭鳴龍四歲,自然是兄長了。
蕭鳴龍轉向那青衫中年道,“狄哥,自今以後,我便有兩位兄長了。”說完又轉過身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說著便拜了下去。龍少陽急忙還禮。
當下二人撮土為香,作為香燭,向天拜了八拜,結為異姓兄弟。
蕭鳴龍心下甚喜,拉過龍少陽的手,說道:“來,我給哥哥介紹,這位是我表兄蕭狄。”
龍少陽當即向前行禮,說道:“這位蕭兄既是龍弟的表兄,自然也是我的兄長了。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話未說完,已被蕭狄一把扶住,龍少陽只覺一股沉穩厚實的力量自對方雙手中流出,與眼前這副瘦削的身形極不相符,心下突然一動,道:“蕭兄剛才那招“一石二鳥”,困局頓時消解,當真精妙絕倫!”
蕭鳴龍附和道:“就是。沒想到狄哥這十幾年遠離沙場,依然寶刀未老。我自小便對大哥英名多有聽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年舊事散似秋雲,又豈有重來之理?”蕭狄幽幽道,“如今可更出息了,出息得成了瘸子。哎,病體殘軀,聊以活命罷了。”說著仰頭長長一聲嘆氣,似乎透着無盡悲涼。
蕭鳴龍見自己一番話引得兄長勾起回憶,傷懷不已,心下不禁歉然,正想着如何出言安慰。只見他深深一吸一呼,說道:“我這是怎麼了,好端端提這些做什麼,讓兩位弟弟見笑了!”頓時已面露微笑。
蕭鳴龍見他恢復如常,心下歡喜,正欲岔開話題,只覺眼前地上寒光一閃,走上前去,從地上拾起一物——正是那黑衣人倒縱閃避,脫手落地的那柄鋼刀。
龍少陽走上前來,接過鋼刀,就這月光上下正反仔細檢視,說道:“這不過是一把普通鋼刀,並無特殊之處。”說著指夾刀身,刀柄向外,遞給蕭狄。
“方才見龍兄弟身手不凡,想來對兵器也頗有研究。”蕭狄笑着接過鋼刀,仔細瞧了瞧,點頭接着道,“今後武藝兵器的事,可不要問我,今晚事出突然,情急之下,破例一次。琴棋書畫,花鳥魚蟲,龍兄弟若是對這些感興趣,大家可以一起切磋!”
龍少陽拱手道:“若得方便,定當向大哥討教。”頓了頓,又道:“這把鋼刀太過普通,又沒有其他線索,不知這些刺客是什麼來頭?”
蕭狄尚未答話。蕭鳴龍已接口說道:“除了那老賊,還能有誰?不過據我看,他派兩個蟊賊來只不過想嚇嚇我,並不是真要取我性命,否則的話,區區兩個蟊賊,能濟什麼事。”
蕭狄沉吟道:“你是說,是我那老泰山?”
蕭鳴龍點點頭。
龍少陽心下一驚:“這少年卻是心思縝密,玲瓏剔透。”正要開口,突聽得巷子盡頭傳來一陣腳步雜沓聲,越來越近,一人騎馬在前,領着二三十人疾奔而來。
只見馬上那人外披錦袍,內襯鎧甲,冠上紅纓無風自動,跟在後面的人也是個個衣甲鮮明。
那馬奔至三人前兩丈左右,放緩腳步,後面跟着的人向兩邊一分,變成兩隊,疾步奔來,四面圍攏,將龍少陽三人團團圍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