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嫣然縣主
“璃兒怎麼不在蒼梧峻調養一番,剛回到宮裏,一切可還舒服?”雖然這麼問,但一想到剛才發生的事兒,豐華帝的面上有些掛不住。
反而是琉璃滿不介意的寬慰道,“父皇不用擔心,兒臣一切安好!”
不但一切安好,還要讓某些人為當日害死母親的行徑付出代價。
“咳咳!”許是情緒太過激動,剛說完話便覺的胸口發悶。
豐華帝見此,略顯粗獷的濃眉皺起,“東青是怎麼做事的,讓你帶着病回宮?”
琉璃拉着豐華帝的胳膊坐在一處,“父皇莫怪師傅,是兒臣心裏惦念着您與皇奶奶才提前回來了!”
琉璃的語氣還是像往常一樣親切,但實際上內心已經止不住冰涼與怨恨。那日斬斷的不僅是他與母后的夫妻情,更斬斷了他與自己的父女情。每每胸口發疼的時候,她總會想到父皇的絕情,若是他再多信任母后一點,母后也不至於去死。若非血濃於水,她真想讓眼前之人也到九泉之下與母后那樣柔弱卻決絕的女子以死賠罪。
“傻孩子!”豐華帝眸光柔和了幾分,摸了摸琉璃的頭,目光還是像小時候一般寵溺,甚至讓琉璃有一瞬回到過去的錯覺,可她明白回不去了。
豐華帝不是無故到訪,過幾日便是母后的忌日,想必是路過未央宮才來她這沐璇閣瞧瞧。
“父皇才是要保重身體!”琉璃儼然一個體貼的小棉襖。
年紀一進四十,豐華帝彷彿瞬間蒼老了,鬢角的白髮多了好幾綹。
“一晃五年過去了,朕已經老了,可卿兒卻永遠……”思及,豐華帝一雙歷經滄桑的老目不禁潸然淚下。
琉璃藏在袖衣中的雙手攥緊,母后已經死了,如今的愧疚和憐惜豈不可笑?更可笑的是,她要憑藉這微薄的憐惜與他的後宮抗爭。
“父皇,逝者已矣,若母后見你如此必然也不會開心的,她向來以你的喜樂為心情,你若是傷心難過,母后的心也不會好受啊!”
“是啊!”這世間,豐華帝再也找不出一個對他真心實意默默付出的女子了。
“璃兒,當年的事你還在怪父皇嗎?”
若是絲毫不恨,別說豐華帝不信,她也無法違心說出口,“父皇不僅是璃兒的父親,也是天下共主,若當年璃兒年幼不知事會曾怨父皇不站在母親一邊,如今卻懂得體會父皇當時的身不由己!”思來想去,琉璃如是寬慰道,她自然懂得這樣的話才是父皇如今最想聽到的。該有多麼愧疚才會處處尋找安慰?
“我的璃兒總比旁人聰慧。”不管琉璃說的是真是假,但這話無疑是熨帖了豐華帝的心。
“父皇過譽!”若真是聰慧異常,她如何守不住母后?不僅豐華帝愧疚,琉璃的心裏也有諸多遺憾,清亮的眸再次看向豐華帝,提議道,“父皇,外面天色已晚,您不妨就在沐璇閣用完晚膳吧!”
“好!”豐華帝一臉笑容的應承着。
琉璃嘆息,即便是故意撒嬌,也彷彿做不到當初一般肆無忌憚、心無隔閡。
看着一桌陌生又熟悉的珍饈,豐華帝既感嘆又懷念,五年了!
這一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母後生前常燒給他們吃的,豐華帝看着琉璃滿是津津有味的吃着的模樣,眼角帶淚。雲兒,我們的女兒長大了,是我沒保護好你們啊!看着入目的美味佳肴卻再也藏不住心頭的痛楚。
見此,琉璃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驀然起身,已經站起來才想到他的行為有些突兀,然而身為一國之君,他不論做什麼都只會是無錯的,“朕突然想起上書房還有些公務要處理,璃兒,朕改日再來看你!”
“父皇日理萬機不必牽挂兒臣,得空,兒臣自會去看父皇的!”琉璃並未起身,道。
聽到琉璃這麼說,豐華帝的臉上才重新掛起笑容,“好,”又向身邊的人下了一道命令,“安盛,以後琉璃公主可以進出上書房看望朕,任何人不能阻攔!”
隨意進出上書房,這可是頭一份殊榮。
因女子不可參政,上書房歷來是後宮女子的禁地。如今豐華帝願為琉璃公主破例,琉璃公主在豐華帝的心裏自然是不同尋常的。安盛知道琉璃公主有此殊榮多半是因為她的母親,那是豐華帝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不想歷經多年愛屋及烏竟如此,想來不由多看了一眼琉璃公主。
幼時琉璃公主便與辛佳皇后長相相近,如今出落的竟比辛佳皇后還要好看,那種美讓他這個不是男人的人都移不開眼,看似柔柔纖弱卻傲骨風姿,明明面如白紙卻美艷絕倫。
琉璃自然注意到這道打量的目光,也順着看了回去,微微一笑讓安盛不禁木然。
安盛能跟在父皇身邊風風雨雨多年自是個忠心的但同時也是個心思狡猾的,若能得到他的助力,日後勢必也會減少許多麻煩。
因這一笑,安盛不敢再看琉璃,低首順眼默默的跟在豐華帝身後退下。
翌日,一封“家書”放置到琉璃的梳妝枱。
“離瑟——”
猛地被傳呼,離瑟身形一頓,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恭恭敬敬的上前跪下。
琉璃一隻白皙的縴手,手指輕叩着桌角,另一隻則隨意的支撐着下巴,眸光幾分慵懶的看向鏡中,鏡中倒映着跪在她身後等候差遣的的離瑟,而琉璃卻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跟着母后七年,跟着我也有五年了吧?”
“公主記性無錯,確實如此!”不知為何,明明自己比公主還大了十來歲,卻總覺得受不住琉璃身上的氣勢,大概因為某些人天生帶有居高臨下的氣場。
“哦,本宮知道離瑟自小是在靖國公忠義候府長大的,只是不知在離瑟心中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誰?候府里,總得有個主次吧!”
明明笑得顛倒眾生,離瑟卻只覺得冰冷到腳後跟。
離瑟立刻俯身在地,蹙眉道,“離瑟愚鈍,不知公主話中深意!”
“不知?”琉璃只是不帶情緒的反問,她向來不是輕易動怒的。
“那便不知吧!本宮卻是省的,既是如此,本宮斷不能再用你了!”一句不知就代表離瑟心中已經做出選擇,她的心終歸向著本家。至於向的誰,琉璃已不想深究。
“公主,離瑟對您忠心耿耿,請公主不要趕走奴婢!”離瑟震驚之餘,不由上前苦苦懇求。
“忠心耿耿?”琉璃終是怒了,“離瑟我留你五年,你該慶幸,該慶幸母后的仁慈。”
“若不是你膽小怕事,母后豈會在當年四面楚歌的情況下無心求助?若不是你心向本家,本宮又怎會收到這封滿是威逼利誘的“家書”?離瑟你就是這樣對我忠心耿耿的?那我是不是慶幸,我沒有像母親一樣因你的愚忠而死去?”
離瑟愕然,原來公主都知道,“公主,您聽離瑟解釋,當年離瑟不是因為膽小怕事……”
“我知道!”琉璃知道離瑟要說什麼,要不是如此她也不會留離瑟一命,讓她在自己身邊五年。
那件事就像一柄利劍穿插在琉璃心上讓她日日疼痛,她總歸要找個宣洩口,推卸責任也好。
“離瑟,你我主僕情分已盡,我不會留你,但念在主僕一場,你又伺候過我母親,我也不遣送你回本家,我已與這宮外為你找了戶好人家,你便嫁了吧!”
“奴婢遵命!”離瑟縱然有諸多不舍,卻也不敢忤逆琉璃。她明白,即便她再怎麼表明心跡誓死效忠,公主也不肯再用她。公主與先皇后對她不薄,若是有機會,她定會誓死報答!
想到這裏,離瑟朝着不肯再看她一眼的小主子拜了又拜,叩拜三次。
離瑟遣送出宮,琉璃又下了道命令,“聽風、落雨,以後沐璇閣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二人搭理!”
“聽風!”
“落雨!”
“定不辱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