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間一甲子
“師弟，師傅准許你下山回家三天，你快些準備準備，別耽誤了時辰！”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夥子急急忙忙的闖開了穹宇得房門，看那神態好似自己能夠回家一般。門內同樣是一名年紀與其相仿的少年，只是這少年面容憔悴，身體枯瘦如柴，連說話都要用盡全身力氣一樣。
“當真？待我上來之時定會帶一兩壺好酒，只是這三日先生所講內容還望師兄能夠告知。”
穹宇支撐起虛弱的身體，略微收拾了一下，旁邊少年極其不耐煩的瞪着他，好似要催他快些。穹宇沒有理會他，看着周遭的物件，穹宇嘆了口氣，不是自己得那一份機緣，哪怕付出一切都無法觸及。
“師弟，你快些，誤了時辰我可擔當不起！”這位師兄越看穹宇越是不耐煩，自己時間寶貴無比，浪費在這廢物之人這裏真是瞎了眼了。
“師兄莫催，代我向先生說一句謝謝，下山之路我熟悉，師兄大可不必相送，你我相處幾十年也是一場緣分，若是師弟耽誤了師兄妙法就是罪過了，師弟這就去了，日後師兄好好服侍先生左右。”
說著穹宇緩緩的走下了山去，這位師兄看着離開的穹宇的背影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下山的穹宇顯得無比輕快，仿若身上的枷鎖正在緩緩打開，這山間雲霧繚繞卻唯獨這一條青石板階梯清晰可見，兩邊景色開始轉變，穹宇知道自己真的出來了。
“唉～那邊那位老先生，為何對着懸崖嘆息，切莫想不開呀！”
穹宇轉身看着這位叫自己的男子，搖着腦袋笑了笑。“老頭子我沒有想不開，只是見那邊風景優美，站上去瞭望一二，怎就成為了你這小子的想不開了呢。”
見穹宇並不是上去尋短見的，男子也是尷尬的笑了笑，這山間毒蟲猛獸本就很多，像他們這樣的精壯男子若不是生活所迫又怎麼會冒着生命危險來這裏呢。這個老頭倒是新鮮，竟然獨自一人來此看風景，還真是有閑情雅緻啊。
“小夥子，息峰村可還在？”男子倒也不生，將柴火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
“嘿嘿，老先生怕是很少來我們這地界吧，想來你也應該來得遠，這周遭誰人不知息峰城，您說的息峰村早就在幾十年前變成了一座城池了。聽說啊，是一個少年被一山間老神仙看上了，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老先生怕是有故人再城內吧，我恰巧住在城內，老先生一會兒和我一同進去，不然的話這守城的護衛可是吸血鬼，定會讓你留下一筆錢財的。”
穹宇笑了笑，沒想到，息峰村都變成了一座城池了啊，不知道城中故人還有幾個。兩人聊一會兒之後，男子就起身帶着穹宇往山下走去，這一路風景與他上山之前一般無二，只是再看之時少了一些滋味。
這一路上，男子倒是不說話了，只是時不時撇一眼穹宇，好似是在對比着什麼。只是穹宇臉上花白的鬍子還有那一頭蒼髮遮住了他的容顏，男子並不能很清楚的看見穹宇的臉。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山腳下一座小城池門口，遠遠的看去，穹宇就看見了一座巨大的雕像，這不就是自己年少時的模樣嗎，這些人竟然還給自己弄了這麼大一個雕像還真是費心了。
“老先生看見沒有，那就是我們這一方的活神仙，我們這一方的太平就是他庇佑的，此地看不詳細，我們進去再觀摩！”
有這男子的帶領，護衛並沒有盤查穹宇，只當是男子的什麼親戚罷了。一入城內，男子就想要拉着穹宇前去看看雕像，但是穹宇卻找借口離開了。
憑着他的感覺，緩緩的在城內移動，他想要看見一些熟悉的面孔，但是周邊的人讓他感到陌生的可怕，晃了半天他連自己家在哪都沒有找到。
“這位老先生，不知為何看着這偉大的石像嘆息呢，城中之人可都是受了這位仙家的庇佑，這些年來不僅是強盜，就連官府招兵都直接跳過了我們息峰城。”
一個看起來書生模樣的人站在石像面前，很是欽佩的看着石像，緩緩的跪拜了下去，仿若他的前程都在這位石像上一般，穹宇見狀搖了搖頭。
“你是書生，不信自己的學識，來這崇拜一塊石頭，豈不悲哀？”
穹宇這話一出，立馬引來書生的怒火。
“好你個老先生，不知你是何等人物，竟敢當著這位仙人的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見你面生，定是外來人，你若懷着好意前來那就請回吧，若是故意前來詆毀這位仙家，就不要怪我不尊重老人家了！”
這倒是讓穹宇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在書生背後出來一人直接扯住了他的耳朵。
“叫你小子前去買筆墨，不是讓你來這裏撒潑的！還不快給這位老先生道歉！”
來人也是一位老者，只是他的身體很好，若不是頭髮和臉上的皺紋，一點也看不出是一個老人家。
“爺爺，這人詆毀仙家～”
聽見這句話，老人家才緩緩轉身看向穹宇，兩人四目相接，一瞬間一幕幕兒時記憶湧上腦海。
“你回來了？”
穹宇笑着點了點頭，兩個老傢伙顫顫巍巍的拉在一起，緩緩的朝一邊走去，留下了一臉茫然的書生。
“這些年可好？”
“好與不好不過瞬間，何必糾結，沒曾想再次回來你已兒孫滿堂了。”
老人家哈哈大笑了起來，看着穹宇彷彿是一個玩遊戲勝利了的小孩子一樣。
“你不知道吧，你走後沒多久，我科舉中了，娶了我們那時候都喜歡的阿水，原來她名字叫董靈水，本來呀你要是在的話我還有點壓力，誰知道你突然就走了。後來呀，我想老夥計你肯定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就為你立了這塊石像，不能別人家的神仙都有人朝拜，我們家的沒有吧。再過來沒幾年，你母親因為思念成疾早早離開了，你父親將她葬在了城外的一處好地方，你妹妹隔年也就出嫁了，她嫁的可遠了，不過看樣子應該過的不錯，好幾次回來都是大隊人馬。你父親沒幾年也去了，我把他和你母親葬在一起。自那以後你妹妹再沒回來過，你們一家也就徹底消失在我們息峰村了。怎麼樣，要去看看他們不？”
穹宇早就料到了，只是當這些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人有點難受。
“不必了，徒添感傷而已，老夥計謝謝你了。”
老人家擺了擺手，喝了一口酒看着穹宇白髮蒼蒼的臉龐，笑了起來。
“你看看你，修的什麼仙啊，修成了老頭子了都，我這石像為你擺着可不是光看看的，我還希望有一天這一城之人能夠真正的得到他的庇佑，不過現在看來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穹宇笑了笑，和這個老傢伙一甲子沒見了，仿若隔了一天一樣，或許自己當初就不應該踏上那條路，像這個老傢伙一樣看得清眼前，或許自己也不會這般。
“還剩多久？”
老傢伙看着遠方，一聲輕輕的嘆息。
“兩年～”
兩年不多不少，山間一天外界一年，這是當初上山之時那位先生說的，還說了不得法下山之人就會直接變老，看來一切都沒有騙自己。
“夠了，比你這一輩子都長了，出去看看吧，你妹妹雖然嫁的遠，但是我也打聽了，此去向東一千里，有一座風雨城，她就在那。”
說著老頭子喝了一口酒，拍了拍屁股，看了穹宇一眼之後離開了，穹宇把剩下的酒喝完之後朝着城走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處風景優美之地。只是面前的三個土包並不是很融入這一方景色，穹宇愣了愣，看清楚墓碑上所寫之後，穹宇笑了笑，這樣也好一家人團聚了。
穹宇看着三個土包，並沒有多大的感觸，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過去了幾十天而已，這些天甚至都不足以讓他忘記這三人的樣貌和聲音，只是他們已經躺在裏面了，並且承受了失去家人的痛楚。當初穹宇在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們三個人就知道了此生無法再相見了。少年心中有夢，一追就是一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