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葬身火海
火苗的嗞嗞聲、房梁即將要墜落的吱吖聲,火海外的呼喊聲、搶救聲,全部回蕩在雲丫的耳膜中。
她拖着被打斷的雙腿,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爬出去,用手一步一步的爬出去。
砰的一聲。
房梁墜落在她的背上。
“啊……!”
火辣辣的痛,讓她能活動的肢體,本能的掙扎、想要翻滾。
絕望……
瞬間襲上腦海。
望着眼前的火海。
她笑了。
嗜血的笑。
若有來生,她定要為自己復仇。
讓娘嘗嘗被親情背叛的滋味,讓表哥嘗嘗甜言蜜語的毒藥,讓繼父嘗嘗被人算計的下場。
死前,她陷入了回憶。
那年她五歲,爹被娘推下山坡時,娘說“雲丫,不要怪娘,是你爹他要殺我,娘也是迫不得已。”
那時的她,不知道什麼是娼婦,只知道爹說“娼婦,我要殺了你。”
爹死了,娘卻要嫁給繼父。
阿爺說“我雲家與杜氏,從此便是路人,雲丫以後再無爹娘。”
後來,娘總是來找自己,說“雲丫,我從沒想過不要你,是你阿爺阿奶生生拆散了我們母女,你要恨他們。”
不知是什麼時候,自己對娘越來越依賴。
也許是娘第一次來找自己,狠狠的打了二嬸一耳光,將她打在地上,說
“你個毒婦,雲丫那麼小,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肚子嗎,你用得讓她以後小心點玩嗎?”
之後,二嬸差點難產,阿奶對自己說“雲丫,以後離杜氏那個女人遠些,這次是你二嬸差點難產,下次不知道她會不會讓你二嬸流產。”
自己小,不明白什麼是難產跟流產,但是二嬸吃藥了,自己也就點頭了。
又或者是這事後的某一天,在村裡被一個比自己大的男孩子欺負時,娘將那欺負自己的大孩子,打到直接求饒,離開后,娘說
“雲丫,對不起,是娘沒用,爭不過你阿爺阿奶,這才讓你被人欺負,雲丫,你要記得,這世上除了娘,以後就沒有人心疼你了。”
想起阿奶的話,自己搖頭“阿爺阿奶會疼我。”
娘說“哎呦,你怎麼還替那兩個老東西說話啊,他們要真疼你,就不會讓我們母女倆分開,更不會在有了雲朗后,天天給你二嬸殺雞吃。”
“你想想,若他們真疼你,是不是該把雞給你吃,讓你二嬸吃窩窩頭?”
“你二嬸能吃雞,不就是因為她生的是兒子,你阿爺阿奶的孫子嗎,所以你一個孫女怎麼跟孫子比?”
那次,自己開始動搖了心。
以至於日後看到阿爺阿奶抱雲朗時,自己的心裏就不是滋味。
再加上娘每次來找自己時,就說那些話,而且還帶了表哥過來找自己玩,就這樣,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就把家裏的豆腐方子,偷給了他們。
再後來,每次娘來找自己,就說什麼誰誰罵了她,然後讓自己去偷人家的東西,說是小孩子,被發現了也沒事,讓大人賠點銀錢就好。
剛開始幾次,都很順利,每一次偷了東西,娘就一陣誇獎,還給自己拿好吃的。
第一次失手,阿爺賠了銀錢,但他也打了自己一頓,七歲的自己,根本還分不清好壞,覺得被打了委屈,后又有表哥跟娘說
“這世上,你除了相信我們,誰都不能信,你想想,你阿爺阿奶是怎麼對雲朗的,是不是每次都讓你讓着雲朗,有好吃的都給雲朗?”
都說學壞容易,學好難。
日復一日,年復年。
自己成了村裡臭名昭著的人。
現在想想,自己可真傻。
如果娘跟表哥真的是對自己最好,為什麼六年前,繼姐陷害自己失去清白時,娘讓自己退一步呢?
後面自己懷了豆子,說不出豆子的爹是誰,全村人要將自己浸豬籠時,口口聲聲說疼自己的表哥跟娘卻連個身影都沒出現。
反而是自己一直當作惡人的阿爺,說
“雲丫,你是正兒唯一的骨肉,我求村裡人放過你,但你必須搬出雲家,去老宅,把孩子生下來,給你爹做親孫子。”
那時候的阿爺,雖自私,但好歹也讓自己活了下來了不是嗎?
又為什麼,昨天娘還信誓旦旦的說“雲丫,小雜種賣到元家,那可是做小少爺的命,要不是你表嫂答應了你進門,我怎麼會給小雜種找個這麼好的去處?”
“還有,你放心,賣小雜種的銀子,三十兩,我跟你表哥是一個銅板都不會要,全給你做嫁妝,這樣你貴妾的身份,才能不被撼動不是?”
表哥也保證“是啊雲丫妹妹,如果不是六年前,你表嫂騙了姑母,害你失了身,懷了小雜種,我們早成親了。”
現在呢,他們口中的小雜種,自己親兒子一賣,他們卻打斷自己的腿,放一把火,燒死自己。
魂飄在火海上空時,她藉著月光,看見的是,村民們在同心協力下,最終將大火撲滅。
留下的,只剩那幾堵被燒黑的泥肧牆,以及那些尚未燃盡的房梁屋脊,還有自己那被燒的黑黑認不出模樣的肉身。
二十一歲的年紀,在村裡,屬於短命鬼,不能舉辦喪事,更不能立碑,只能隨便找一處地,掩埋起來。
沒有碑,就代表她沒有身份,入不了閻王殿。
她成了新的一縷孤魂野鬼。
每晚飄蕩在村裏的各個角落。
聽着村裏的各種傳聞。
某晚,聽到那被自己賣掉的親兒,死於七七四十九日的痛苦煎熬時,她……
好悔。
悔自己怎麼會相信娘跟表哥的話。
她是不喜歡兒子,恨他的到來毀了她的姻緣,可是她卻從沒想過讓他去死啊。
他那麼小,只有五歲,卻因為自己的錯信,讓他死的那麼凄慘,她好想去看他一眼。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卻始終沖不開村裏的界碑。
忽地。
一道刺目的白光襲來。
她本能的伸鬼手去擋。
然後鬼手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接着,她感覺魂也被什麼東西給附上了。
隨後就多出了一個陌生人的記憶,最後被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其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