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祥鳥
東市茗揚居的雅間裏,一名藍袍公子正坐在窗邊細細品着杯中香茶。
他的雙眼正流連在街頭的漂亮小娘子間。
吱呀一聲,雅間的門開了。
走來的是一名白衣男子,他面容俊美,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手執摺扇,好不風流。
“陳兄。”葉麟起身相迎。
所來的白衣男子正是葉麟的好友,江州知州陳子赫之子陳澤希。
“葉老弟。”
陳澤希拱手行禮,一番寒暄過後,兩位公子進入了今日見面的正題。
“葉老弟有任務了嗎?”
“瑾州宛家。”
葉麟說著,打開了手中摺扇,扇面是一幅四君子圖。
“郡王府,兄弟運氣不錯啊。”
陳澤希不徐不慢的喝着今春的早茶,面容帶笑。
“國公府於陳兄而言也算高門大戶。”
葉麟用摺扇輕輕碰了碰陳澤希的肩頭,這是崤東國男子摯友間常見的親昵動作。
“兄弟任務得利是好事,但宛家未定親的女兒只剩剛滿9歲的三姑娘,葉老弟可得一頓好等啊。”
“養兩房嬌妻美妾在外,等兩年又何妨?完成了書院任務,還有了個地位不凡的岳家,何愁咱們不能平步青雲?”
男子的低笑聲不大,聽來卻格外刺耳。
自蒲陽觀的塵落法師入了瑾州,至今已有一個多月。
有點名望的大門戶族都請了塵落法師上門,美其名曰,看家宅風水。
實際上卻是希望這位通曉鬼神的大法師能為家裏後生指點一二。
唯有潁郡王府毫無動靜。
山不來就我,我便來就山。不問世事的塵落法師遣小徒兒上門遞了拜帖。
今日卯時三刻雲媱便起身了,一月有餘的閨秀訓練,到了考核的日子。
能騙過老夫人是此次考核的最低標準。
她今天挽了一個垂鬟分肖髻,簪了一支月白色的珠花簪,戴了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
雲媱打量起鏡中的宛丫頭,頭髮不是崤東國常見的黑色直發,而是棕色微卷。
眼眸乍一看是棕色,仔細盯着卻能從中發現幾分琥珀色,鼻樑高挺,眼窩微深,這丫頭祖上應該有霞西血統。
她又從衣櫃中挑了一件月藍色如意雲紋衫,配上水藍色的百褶挑線裙,衣飾搭配也是此次考核的一部分。
她學着閨秀的模樣,小步徐行,肩放鬆,步輕盈,頸直端莊,目視前方。
宛矜玥所居的玉棠院離老夫人住的松鶴堂並不遠,雲媱卻走得憋屈至極,真是令人難以習慣。
“孫女給祖母請安。”動作標準,儀態優美。
沒出錯,雲媱鬆了一口氣,沒白瞎自己的練習。
雲媱藉著行禮打量了周圍。
側立在老夫人身旁的女子三十齣頭的樣子,眉眼低垂溫順。
髮髻卻不是丫鬟嬤嬤會梳的,衣裳素凈雅緻,應該是府上唯一的姨娘陳氏。
老夫人今年還不足五十歲,整個面頰仍然白皙,只是眼角處堆積着不少魚尾紋,顴骨上的肉也不那麼緊緻了。
高鼻樑,深眼窩,眼仁矇著一層白色的翳,看不真切雙眸的確切顏色。
宛老夫人看樣子十有八九是霞西人,怪不得宛丫頭長成那個模樣。
陳姨娘所出的兩位小姐還未到,行完禮的雲媱端坐堂下,滿心祈禱今日能快些過去。
潁郡王府並不算世代傳承的世家大族,而是憑着軍功封爵的前朝新貴。
宛澤斌的父親宛竹風當年是安國公府的庶子。
安國公剛死,喪期未過,他的嫡母便急不可耐的讓宛竹風的生母月姨娘害了急病,一同去了。
十多歲的少年還需要家族庇護,宛竹風足足忍了五年,終於藉著新皇登基出了一口惡氣。
長兄看中的二皇子奪嫡失敗了,自己暗中相助的四皇子成了新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安國公府在新皇清算中,被隨意找了個借口舉家貶為了庶民。
宛竹風卻憑着軍功,成了戍邊大將,封爵潁郡王,世襲罔替。
潁郡王府的前廳,塵落法師端坐客座,正不急不慢的品着茶。
“法師深山修行多年,此次下山應該多有不適。小王本想着半月後家母壽宴再請法師過府一敘,沒想到法師昨日遞了拜帖,失禮之處,還請法師見諒。”
潁郡王宛澤斌向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可是也不能得罪人。
說不準什麼時候,這塵落法師就成了哪位貴人的座上賓,甚至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
開罪這樣的人物,對自己闔家老小無甚好處。
“郡王客氣了,是貧道唐突了才是。貧道前日夜觀天象,興起之處起了一卦。卦象顯示東南方向有祥鳥入世。貧道想到了郡王府,便想來看一看。”
宛澤斌快速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年輕男子,這塵落法師看起來不過二十齣頭。
卻有着罕見的純白銀髮,高挺的鼻樑使他的整體五官愈加立體,白皙的皮膚如凝脂般的透亮。
眸子黑亮,彷彿夜半的啟明星,薄唇淺紅緊閉,帶着幾分生人勿近的清冷。
這樣的罕見絕色並沒有讓宛澤斌對其留下什麼好印象。
“祥鳥入世?郡王府近年來並無人發現祥瑞之兆。不如法師同我一起去府中走走?”
“祥鳥並非祥瑞,而是女子。不知郡王可否行個方便,讓我見一見府中女眷。”
月余的打探,潁郡王府三姑娘四年前高熱不退似有鬼上身的事,還是讓塵落知道了,時間對得上,他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可能。
“這……”宛澤斌遲疑了,女眷,他想到了自己尚未出閣的三位姑娘。
崤東國的男女之防並不算嚴苛,可女子能自由出門是一回事,在家中被陌生男子盯着看又是一回事了。
再說了,要真是有祥鳥入世,女兒因此高嫁了過得幸福就罷了,一旦這塵落法師捲入點什麼事,身敗名裂,自己的女兒也活不成了。
“這實在是多有不便,府中丫鬟婆子自是任法師見的。小女尚未出閣,恐多有不便。”
“是貧道唐突了。”塵落心下瞭然,這郡王不是貪戀名利富貴之人,對這鬼神之事多半也不大信。
此次打草驚了蛇,以後想要見到這宛家三小姐估計是難了。
做戲做全套,塵落隨着管家去院中挨個見了丫鬟婆子,又簡單問了幾句話,便告辭了。
“母親。”正是從前廳疾步走來的宛澤斌。
緩了口氣,正了儀態,端坐下來的宛澤斌看了看對面端坐的三個女兒,都是如花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