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良桔紅

第四章:良桔紅

“豎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撥弦樂器之一,起源於古波斯——早期豎琴只具有按自然音階排列的弦,所奏調性有限;現代豎琴是有四十七條不同長度的弦,七個踏板可改變弦音的高低,能奏出所有的調性……”

“豎琴的彈法是將共鳴箱置於胸前,左右手分別彈奏兩側琴弦,同時奏出旋律與伴奏——左手彈撥,右手大幅度揉、滑、壓、顫,也可演奏泛音、搖指、輪指及各種音色變化的多種手法,並可在泛音旋律中使用揉、壓技巧……”

這幾天,良越的腦海時不時地回蕩那些如同夜鶯般好聽動人的專業術語之聲,儘管他聽得一頭霧水——他也不是沒嘗試地彈起豎琴,可惜理論與實踐畢竟是兩碼事,即便他把知識聽得再熟,彈琴的時候他的雙手仍就不聽使喚,不是十指生硬,就是頻頻彈錯,好似十個不聽話的小孩,逗得那個女孩抿嘴發笑個不停……

他都不曾察覺到自己像是變了一個人:臉上掛滿了笑容——有時,他的家人問他因什麼而高興,他卻嘻嘻哈哈地不說一字,甚至還會答非所問。

“哦,原來是這樣……嗯,果真是不錯,呵呵……”

他時不時回憶那張笑靨,稍有領悟,趴在陽台痴笑。

似乎只在一夜之間,他驟然對音樂稍稍地持有好感。

“碰”地一聲,卧室的門被一個纖小白皙的腳給踹開。一個氣勢洶洶的少女闖進了卧室,她滿臉的張牙舞爪終於把良越從回憶中嚇了回來。

“夠了沒?”少女有一頭長發,烏黑亮澤,才到肩膀。她長相清麗時尚,穿有一件粉色吊衣,配有一條淡黃色的迷你牛仔裙,若不是她橫眉瞪眼,她完全就能稱得上是直率活潑、明光四射的姑娘,“你究竟怎麼了?別一天到晚傻笑行不行?整個人都快笑傻了!”

這人,正是良越的姐姐——良桔紅,這座城市裏小有名氣的鋼琴家。

良越被嚇住,不敢再笑,磕磕巴巴道:“啊!姐,你——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良桔紅把眼一眯,雙手插腰,毫不客氣,“我還想問你呢!說!這幾天你幹什麼去了?怎麼對音樂感興趣了?你沒發神經吧?”

良越晃了晃腦袋,詫異道:“姐,以前我不接觸音樂的時候你們老逼我聽你們彈琴,現在我接觸音樂了你們居然還問我為什麼接觸?我接觸音樂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我為什麼不能接觸音樂啊?——哦,那音樂是多麼的美妙,我真後悔以前為什麼沒有接觸它。”他滿臉深情,忘情不已。

良桔紅寒毛直豎,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她直覺不可思議,衝到良越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咦”了兩聲道:“怪事呀!你沒發燒啊!你居然會說出這麼恐怖的話來——詭異!太詭異了!說!你是不是阿越本人!”她掐住了他的脖子一陣猛晃,她的臉龐在他的眼孔慢慢地放大,她的神情變得猙獰非常。

“姐!”良越被良桔紅搖得七暈八素,他翻了翻白眼,兀自地掙扎,“我是阿越啊!我不是阿越我是誰啊?”

良桔紅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再次地質問:“你真的是阿越?你確定?怎麼感覺不像是你了?你是不是病了?你一定是病了,看來病得不輕——你突然喜歡上音樂,讓我覺得怪怪的……”

“怪怪的?”良越只覺莫名其妙,毫無自覺性地問,“哪裏怪了?”

良桔紅咬了咬唇,皺眉道:“為什麼喜歡音樂了?你以前可不碰觸這些的。”

“那是因為我開竅了唄。”良越弔兒郎當地敷衍——事實上,他一點兒也不想讓自家的姐姐知道他的心事。

“開竅?”良桔紅挑了挑眉頭,喜上眉梢,“正好,你既然喜歡音樂——過來!給姐當聽眾!”說完,良桔紅毫無顧忌地拽住良越的衣服,把他往卧室外拖去。

“姐!”良越驚叫。

一個嬌小的少女拉住比她本身還高的大男人,這情形怎麼看怎麼令人發窘。良越急得滿頭大汗,又不敢反抗,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喊道:“姐!你先放開我!這樣難看死了!——喂,你是不是女人啊?”

良桔紅把眼一瞪,傲慢地擺了一個插腰姿勢,反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女人?難道我不是女人啊?”

“你敢說你是女人嗎?”良越小聲地嘀咕,他自然不敢反駁眼前的彪悍姐姐。

“嗯?”良桔紅眯起兩眼,她的聽力很敏銳。

良越擠出一絲笑容,嘆了一口氣,投降道:“我當聽眾,我當聽眾還不成?”

“這才對嘛!”良桔紅滿意了,她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直線。

姐弟倆當即走出卧室。

倆人來到客廳,便見一名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那名中年男人眉眼之間和姐弟倆有三分相似,擁有一副模特般的身材,十分具有男人味兒——不是旁人,赫然是那姐弟倆的爸爸:良柱。

“爸——”良桔紅瞅見自家父親,終於表現出淑女應有的典範,她也不抓住良越的衣角,鬆開小手,把雙手放在背後,小臉羞澀,“我想讓弟弟當我的聽眾,他最近對音樂頗感興趣了!”言語間,她透出興奮的神色。

對於女兒的那副性子良柱瞭然於胸,此時見她刻意地裝出乖巧,眼角不由地抽搐了幾下。沉默了許久,他隱晦地提醒:“……你可別太欺負你弟弟了——瞧你怎麼當姐姐的。”

良越聽到老爸的話后,心有戚戚,感動得差點哭了。他在心中吼道:姐!你個惡魔!你就是惡魔!總是喜歡強迫別人當聽眾!尤其是我這位弟弟!不管你彈琴是不是很動聽,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我從小到大,天天受到你的荼毒,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一點也沒有姐姐該有的樣子!

惡魔姐姐良桔紅顯然聽不到良越心中的腹誹,她笑嘻嘻地環摟住良柱的脖子,撒嬌道:“爸——我這當姐姐的怎麼會欺負弟弟呢?是不是,弟弟?”

良桔紅溫柔地看向良越,良越驚悚地發現姐姐溫柔的眸子裏暗藏殺機——他要是當面拆穿姐姐的話后,一定會被姐姐當場掐死的!良越心中咯噔了一下,不得不說出違心的話:“老爸,平日裏姐對我……很好,她怎麼會欺負我呢?”

“好吧,那你們自個兒注意些。”良柱心中糾結了片刻,決定不再干涉姐弟倆的事情,儘管他們好像並不如表面那樣的友愛。

“呆會吃飯了。”慈愛的婦女聲從廚房裏傳來,“呵呵——”

“知道啦,媽媽!一會就來吃!阿越,走,去聽姐的彈琴去。”良桔紅自問還是不要浪費機會得好,得抓緊時機給良越洗腦,讓他儘快變成自己的粉絲。

“好吧。”良越露出一縷與往日不尋常的期待,即使他的口吻不是那麼得真誠。

良桔紅的卧室很整潔,進門靠右是一張單人床,床的右邊是一台櫥櫃梳妝枱,裏面放有大大小小的獎盃和獎狀。床的對面擺放一架小型的鋼琴,窗戶就在鋼琴的左一邊,陽光照射進來,屋子十分明亮。

“你坐那,坐好。”良桔紅指着一張椅子要求良越坐下,她自己則是坐到鋼琴前。她向良越笑了一下,方才熟練地彈奏起來。

良桔紅彈奏的是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的《愛之夢》。

良越坐在椅子上聆聽,雖然不太懂這曲子想表達的是何意思,不過他不得不佩服他的姐姐彈鋼琴果然厲害,要不然她小小年紀怎麼就獲得了那麼多的獎項?

話說回來,貌似這是良越第一次認真地聆聽良桔紅的琴聲。

良越暗暗地打量良桔紅,只見良桔紅一臉認真,雙手不停地在音鍵上滑動。

她側着臉,面色微紅,雙眼半眯,像極了一隻醉酒的小貓咪。

——這時的她倒是相當迷人的嘛!良越像是猛然發現新大陸似的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這麼沉穩、這麼寧靜、這麼端莊的態度怎麼會是自己的姐姐?不可能吧?在良越的印象中,他的姐姐總是驕傲、自負、強悍和傲嬌,哪裏是像現在的這副模樣?一時間他有些迷惑。端詳着,端詳着,他忽然看到了姐姐和露夜音的身影漸漸地重合,再定睛一瞧,竟是露夜音彈鋼琴的畫面……

“怎麼樣?好聽吧?喜歡吧?”良桔紅把曲子彈完,興緻沖沖地詢問自己的弟弟,把良越從夢幻中拉回了現實。

良越驚了一身冷汗,見到良桔紅像往常一般神氣十足的表情時,頓時對自己有點無語:他怎麼能把豪爽幹練的姐姐當成了溫文爾雅的露夜音?這兩個人明明極端相反啊!

“好聽!很好聽!”良越只得這麼回答。

豈料,良桔紅追問:“哪裏好聽?”

良越呆了呆,半晌才道:“……從頭到尾都好聽。”

原諒他撒下一個善意的謊言罷,儘管良桔紅的演奏的確挺好聽,但再怎麼好聽也比不上露夜音——天知道,在良桔紅想把良越拉入自己的陣營之前,他卻早已投入外人的懷抱……

“哈哈,我就知道!我是最棒的!我是最受歡迎的!哈哈!……”良桔紅聽罷,放聲大笑,笑聲豪放,特像女漢子。

……所以說,會彈琴的不一定能當偶像。

良越心想:他打死也不要把露夜音的名字說出來——他認為,露夜音的演奏要比姐姐的更好些,即便兩個少女的樂器截然不同……

外頭一直盛傳自己的姐姐是一位自信滿滿、大方豪爽的人,只有他曉得她壓根不是——他的姐姐,多麼傲嬌自負!假如讓她知道,豈能不大鬧一場?

良越后怕地輕拍胸口,卻跳過了良桔紅若有所思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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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為音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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