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格籠
圈籠？
我想起冒充者記憶里的一些東西。
那處盛產巡察使和冒充者的地方，有兩座深入地底的洞穴。
以往每次完成任務，冒充者都要回到左側的那個洞穴里，在裏面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我琢磨着：我會和冒充者以往的經歷相同？一直待在那裏？
從巡察使不善的表情來看，萬一他們想對我不利，我還有殺出重圍、恢復自由的可能嘛？
不知什麼原因，冒充者對那裏的記憶並不多。
好像冒充者每次回歸過後，關於那裏的記憶都會被剝離出來。
那裏的人在刻意隱瞞着什麼。
略微想了想，我已經拿定主意。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去走一遭。
如今我已經達到了化域境，要是再被這些磨難嚇倒，那我可真是爛泥巴扶不上牆了。
我裝作很順從的樣子，向著某一個方向快速而去，身上波動的偽裝氣息，恰好顯示出我的“陰靈”境界。
這幾隻巡察使全程跟着我，似乎在防範我和其他鬼怪接觸。
等看着我慢慢鑽進洞穴，他們才放心的離去。
漆黑的洞穴里很潮濕，周圍佈滿了粘滑的苔蘚，伸手摸出去，滑溜溜的一片。
某一側，有一根很纖細的繩索。
我需要吊在繩索上慢慢下滑，如果不注意抓脫了手，興許就此跌進看不到底的黑洞中。
入口雖然有些曲折，但並沒有我想像的那樣長。
大約數了一千次心跳，我腳底下一陣踏實，終於落在了地面上。
“呦？小傢伙，這次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很沙啞的聲音。
回過頭，就看到一位彎腰駝背的老者，站在我身前五六米處。
他身上穿着古代衙役的衣服，不過年代已經很久遠，衣服顯得十分破舊，有些地方甚至碎成了齏粉，於是露出裏面更加骯髒的內襯。
我說：嗯啊！任務剛結束，我就立即趕回來了。
“這次在上面有些不順，遇到個扎手的點子。”我說出早就想好的瞎話，“這讓我記憶出了點問題，不知道等會兒該去哪裏了、該做什麼了。”
老衙役的眼睛眯成一道縫，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沒關係，沒關係……記憶出問題才好，這本來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兒。”
“跟我來吧！我領着你回屬於你的格籠！”
“至於需要做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用做的，安心的放空大腦就好啦！”
我暫時不敢放出幽冥鬼眼，生怕這老鬼怪察覺。
一路跟着他行走時，我隱約感應到通道兩側，有一個個的方正小房間。
但，絕大多數房間是空的，裏面並沒有任何鬼怪居住。
只有極少的房間裏，會傳出鬼怪的聲音。
我在心底尋思着：這些都是我的冒充者嘛？
怎麼像坐牢一樣，被關在這些小房間裏？
在我思索這些時，老衙役突然停下腳步，指了指左手邊一個小房間：“你的格籠就在這裏啦！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休息。晚上祝你好夢啊！嘿嘿嘿……咳咳……”
老衙役拖着一條半腿緩緩離開。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他在自言自語：“真是奇怪！這次怎麼會回來的這麼早呢？為什麼不在外面好好享享福？這另類的小傢伙啊！”
“唉！不多想了，聽說來了個新的女主人，將來伺候的時候，說不準會更麻煩啊！”
我心裏猛然一動。
陰冥怎麼會出現一個女主人？
怎麼這樣突然？
她……和鈴兒有關係嗎？
小房間大概有十個平方，方方正正，中間有一張小木板床。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擺設，算是簡陋到了極點。
我大咧咧的平躺在木板床上，心說這趟應該是來對了，就算不能得到鈴兒的消息，起碼也會知道陰冥的新動向。
道門接引人始終沒有出現。
而我前段時間始終混跡於第一空間，信息獲取強烈不對稱。
在和暗中敵人的較量中，我在“先手”上就算輸了。
……
寂靜。
長久的寂靜。
彷彿所有鬼怪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
在確定絕對安全后，我把幽冥鬼眼釋放出來，讓它們替我打探周圍環境。
偌大的地下空間，被分成一個個方整的格籠，每一間都和我居住的這間相仿。
我數了數：只有六個房間裏有鬼怪居住。
他們和我長相極像，不過表情十分麻木，不知是個什麼狀況。
我摸不清這裏的規矩，於是一直躺在木板床上，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露出馬腳。
直到某一刻，我聽到走廊里再次傳出腳步聲。
“嘿嘿……小傢伙們，快樂的夜晚時光到來啦！祝你們開始做美夢吧！”
那名老衙役躡手躡腳的來到入口處，在一處很隱秘的地方，悄悄搗鼓了一會兒。
很快，小房間裏多出一些古怪的氣息，就像是有食物發了霉，裏面還帶有一絲香甜的味道。
我回想起在域外小鎮的遭遇，趕緊摒住呼吸，只從鎮塔中向外汲取很少量的氣息。
同時叮囑幽冥鬼眼，儘可能緩慢的漂浮移動，以免被老衙役發現行蹤。
當老衙役搗鬼過後，其他六隻鬼怪，突然間安靜下來，就像是被施了魔法，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
“不要啊！咱們都是同事，以前相處過那麼久，為何對我這樣殘忍呢？”
“我不信，頑主大人不可能這樣絕情。一定是你假傳聖旨，故意想殺我！”
“求求你了，放我一條生路吧，我不想死的啊……”
走廊里回蕩起陣陣慘叫聲。
但詭異的是，只聞其聲，卻看不到呼喊的身影。
原有的六隻鬼怪正處於麻木狀態，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在老衙役有節奏的踩踏出腳步聲時，空中同時開始彌散出淡淡的血霧。
如果不是藉助幽冥鬼眼，一般人根本就無法察覺到。
“這是要製造冒充者嗎？怎麼會是這樣的陣仗？”我心裏揣着疑惑，仍是躺在木板床上不動，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調整為跟其他鬼怪一樣。
“今晚有四個任務，做起來還真是比較耗費時間。”
老衙役喃喃自語着，慢慢向其中一個小格籠靠近。
在那小格籠里，恰好住着一隻鬼怪。
吱呀——
格籠外的鐵門很破舊，不知生了多少銹，在推動時發出極其生澀的聲響。
慢慢來到木板床前，老衙役滿意的掃了那鬼怪一眼，而後掏出白紗布一樣的東西，開始在鬼怪身上纏繞。
老衙役做的很仔細，就像在製作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足足一刻鐘后，他才把那隻鬼怪包裹完整，讓對方看起來就像一具木乃伊。
“你……你在對我做什麼？為什麼我現在動不了？”
白紗布纏完的那一刻，鬼怪冷不丁蘇醒過來，滿眼疑惑的看着老衙役，“你手裏拿的是什麼？鋸子？你想鋸什麼？”
老衙役笑的依舊和善，聲音里透着種溫暖，但說出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當然是鋸你啊！當然是要鋸你脖子啊！既然你已經完成了第一空間的任務，當然沒有了再活下去的價值。”
“你若是不死，其他人怎麼重生呢？總要給別人機會的嘛！”
在說話時，老衙役開始纏繞對方的頭部，把鬼怪的眼睛蒙的結結實實。
這樣一來，鬼怪整個魂體上，就只有脖子那道縫隙露在外面。
“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
鬼怪終於看出對方的意圖，他的嘴巴被白紗布所纏繞，說話很不方便，發出的聲音含糊不清，“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啊，你為什麼要殺我呢？”
“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有一遠房表妹，最近剛死，你把我放出去，我把她介紹給你行不行？”
老衙役扭頭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你表妹？按照你的歲數估計，你表妹沒有一百歲，也有八十了吧？她那張老臉，是不是餡大皮薄十八個褶啊？”
老衙役說著逗嗶的話，卻做着殘忍的事。
他把鋸子橫在鬼怪脖子上，鋸的很慢很慢。
足足用了一炷香時間，才把那顆頭顱完整的抱在懷裏。
隨後，老衙役找來一顆新的頭顱，安裝在還在流血的脖頸上。
當他最終做完這些，鬼怪脖子上那處明顯的傷痕，居然開始癒合。
到最後，除了傷口外殘留的些許血漬外，再看不出任何曾受傷的跡象。
新安裝的頭顱並沒有纏繞白紗布，於是可以藉助幽冥鬼眼，清晰看到他的臉。
和之前那顆頭顱相比，這張臉顯得更加成熟些，更加貼合我現在的年齡。
“小傢伙……趕緊醒過來吧！外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做！”
老衙役收拾好格籠里的殘局，卻沒有立即離開，如同催眠一樣，在那顆新頭顱旁念叨着，“你此生此世效忠於半妖頑主大人，你要帶着你的手下，去第一空間為非作歹。”
“你是一名冒充者，你冒充的對象叫韓車，你一定要拼盡全力，替他拉足仇恨。”
“醒來吧，小傢伙，別再沉睡啦！”
在老衙役陣陣念經一樣的聲音中，那顆新頭顱果真醒了過來。
他全然意識不到先前曾發生過什麼，雙眼茫然的看向老衙役，“需要我……冒名頂替韓車？我的主人是半妖頑主大人？我的任務……就是到上面去惹禍嘛？”
“對的，對的……”老衙役對新面孔的表現很滿意，微微點着頭，“你把上面搞的越亂，頑主大人就越是滿意，將來你得到的獎賞就會越加豐厚。”
“你先休息一下吧！等我忙完其他的事情，再過來找你。”
“記住：在上面做任務時，一定要儘可能做的圓滿，拖延的時間可以更久些，千萬不要着急回來啊！”
“唉！我真是個善良的人。”
“奇怪，我為什麼總是這麼善良呢？”
在一陣陣魔咒一樣的念叨聲中，老衙役繼續向著第二間格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