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章
豐元三十年秋
景國,城西丞相府,本是京城位處城西的地段,因為離市坊較遠,平時鮮有人來,門庭冷落。
可今日相府門前的整條街道,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只見在相府這進進出出的人,快把這門都給踏破了。
相府對面,一個初來乍到的賣火燒的小販,問旁邊賣煙花的老闆:“俺說這平時沒有人的城西,今個咋比那東市的人還多咧?”
一旁賣煙花的老闆邊收着手裏小孩子剛給他買爆竹的銅板,邊對他解釋道:“兄弟剛進京吧,今可是席相爺的壽辰,雖說平時這相爺喜歡清凈,不愛與人來往,可這一年一次的壽誕自然是不一樣,這種日子,那些當官的,經商的,哪個還去東市,都來這西郊了!”
正在倆人交談到稱兄道弟的時候,熙熙攘攘的相府卻來了不速之客,四個黑影像是燕子一樣輕盈的從上空飛來,輕輕落下,站在相府的房頂上,如此明媚的天,顯的這四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異常突兀。
底下的人見到此場景,紛紛議論,相府的護衛見此也集體拔刀對着這幾人,賓客中,平時與席芳交好的京兆尹趙恩政見主人還未出來,便想替主人家開口問候那四人,可他定睛一瞧,看見這四人的袍子上綉着的荷花鴛鴦圖,愣住了!
一行老淚,竟是在他的眼眶裏突然流了下來,跟在座的其他人相比,他現在的模樣,比那屋頂的四人還要突兀,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嘴裏喃喃細語:“終究還是來了嘛!”
此時,來賀壽的賓客中有人也認出了,不顧自己平時達官顯貴的應有的行為,竟是喊了出來:“是蜃樓!”
蜃樓,在以法治國的景國里,是個特例,直屬皇帝陛下監管,不受任何其他人的調派與管制。
簡單說,他們與景國的律法平級,或者說他們就是律法。
整個相府的人愣住了,隨即又不約而同的趕緊朝着屋頂上的人雙膝而跪,因為一手創辦蜃樓的皇帝陛下還說過,蜃樓所到之處,如朕親臨。
就在眾人跪拜之際,一個處之泰然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
“臣席芳,參見陛下!”
一名容光煥發的中年男子從正廳後面走了出來,步履穩健的來到院內,此人身着的衣服乾淨素雅,不沾一絲華貴之氣,臉像衣服一樣,只見得乾淨兩字。
眼中的目光如無風的海面一般,平靜地看着屋頂的不速之客,他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朝那四人跪拜,只是行了揖禮,然後雙手自然的背在身後。
為首的黑袍男子,並沒有覺得他對陛下有什麼不敬,因為就算是陛下親臨,也會是這樣,相國大人一生,從未有人見他跪過。
那名黑袍男子從自己背後把聖旨拿了出來,不過並沒有直接宣讀,而是與其他三人直接從房頂落在席芳的面前。
黑衣人對着席芳行禮,然後開口道:“陛下交代給您問好,祝侯爺壽辰吉祥!”
席芳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說道:“多謝陛下美意,不過你們代宮裏的公公前來,想必陛下還有別的交代!”
此時,綉着景國皇室特有的五爪黑龍圖的聖旨被緩緩打開,黑衣人手持聖旨,但是看到聖旨上寫的字,斗笠里發出了一下“嘶”聲,竟是連他這傳旨之人都被這內容驚得失了神色。
他平復了一下心神,開口道:“罪臣席芳,因一己私慾,欺君罔上,私挪國庫五萬萬兩,但念其軍功政績,不予死罪,其家產盡數收入國庫,席芳免去丞相一職,壓入天牢收監候審,其子免去大理寺少卿一職,其餘家眷安置在相府,沒有旨意,不得踏出府門半步!欽此!”
跪地的眾人也因為聖旨的內容太過駭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而此時整個相府的守衛,卻已經是被調遣來的北司禁軍接管。
在院落中如勁松挺立的席芳沒有表現得很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一樣,對着跪在地上的趙恩政揮了揮手,示意他把眼淚擦一擦。而後平靜地轉過身子,朝着皇宮方向說了句:“謝陛下!”
就這樣,隨着席府的人慢慢被清散,掛在正門上,當年御賜的相國府牌匾被摘了下去。一代名相,終是進了那不見天日的牢獄。
席芳入獄后,這朝野上下為席芳上訴的官員,百姓,書生,逐一被罷官,抄家,發配充軍,連亞相王晉在殿上求情都被行了刑,此後,即使有人覺得不忿,可終究是沒有人再提起此事了。
可你看見那離京遠走的少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