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簡書童手裏拎着輕飄飄的三瓶葯,想想剛才花出去的錢就十分心痛,覺得這東西就應該算在經費里。雖然每次李隊都沒給報批,不過還是要努力爭取,畢竟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軟化李隊的鐵石心腸,少坑自家人的腰包補貼公用。
陸子淵看他關注着手裏的葯,不知道他心裏想法,開口評價,“這葯得到的還算容易。”
容易?聽見這個詞,簡書童可不是十分贊同。其實也不算容易,來回扯皮那麼久,口水都浪費不少。
但是沒有正規的搜查令,這種扯皮的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他要是強硬的搜查,非得被人打出去不可。
簡書童也不爭辯,點點頭附和了一句,“確實。”
兩個人走出了這條街到了停車的位置,確定身後沒有人跟上來。簡書童立刻給李隊報信,這家新康藥店有問題。李隊則回復他隨後就到,親自來這邊處理這家藥店。
“李隊一會就到,咱們先把東西送回去葯檢。”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交給李隊來處理呢?”陸子淵有些不解,他們到這裏來一趟的意義,便是為了買葯回去送檢么?
“這個東西我怎麼跟你解釋呢,”簡書童懶懶的靠在車上,摸出煙盒遞到陸子淵面前,“來一根?”
陸子淵皺眉十分嫌棄的拒絕了,並且義正言辭的說道,“抽煙有害身體健康。”
“抽一根提神醒腦。”簡書童低聲笑道,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裏,伸手比劃了一下,“打個比方,就像在遊戲裏,進攻之前總要先插眼探視野,看清楚怎麼回事才能接着往裏走。不然冒冒失失的衝進去,豈不是白白的給敵方送人頭。”
“......”還真是一個好例子。
不過這裏是真實的生活,一切參與進去的人,都是在使用着自己的生命,真刀真槍的參與其中。陸子淵不由得嘆氣,這人明顯是把這些當成了兒戲。
“不過這件案子可能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麼簡單,假藥倒像是個罩在外面的幌子。”簡書童話鋒一轉,像是知道了陸子淵剛剛心裏的評斷,偏要趕上來證明自己似的。他抽了口煙,白色的煙霧從鼻孔噴出,又緩緩上升,模糊了他唇角勾起的微笑。
陸子淵心頭陡然一跳,這個案子當然沒有這麼簡單,此刻簡書童提起來,是還有什麼發現?他試探着問道:“怎麼這麼說?”
“感覺罷了。”簡書童也不多說,煙頭回手按在車載煙灰缸里,拍了拍車門,“上車吧陸教授,再帶你出去轉一圈,沒準我還能有點新發現呢。”
在簡書童的意識里,陸教授自然是端正斯文,就算是被人擠兌,也是端端正正的坐在車上,不會去理這無聊又聒噪的人。不過這人高冷又無聊,尤其是表現出一點固執的時候,便更忍不住讓人想逗他。
可惜陸子淵什麼也沒說,自然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只不過,他聽了簡書童的話十分的堵心,明明知道這個案子並不簡單,卻一次次都想要衝在第一位,把他自己當成救世主了么?
開車上路,簡書童沒有精神頭再想話題,陸子淵也不是能挑起話題的人,兩人聊了幾句說不下去,車內便剩下一片寂靜。
陸子淵在副駕駛的位置,總是忍不住扭頭看一眼坐在他左邊的那個人。剛剛聒噪不已的人,現在又安靜了下來,窗外的陽光,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陸子淵一時間生出一種錯覺,恍然間的以為一場夢境,易碎又不真實的夢。
他怕這輛車到達地點,便會像以前數不清的夜晚驟然從夢中醒來,發現他根本沒有回到這個有着簡書童的時代。
“簡書童。”陸子淵不自覺的叫出了聲。
“嗯?”
陸子淵定了定神,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認真的問道,“你現在還有頭重腳輕的感覺么?”
“我現在好的很,而且開車技術一流,有我這個多年老司機在,你穩穩的坐着吧。”
陸教授露出些微笑意,淡淡的說,“好。”
不過是溫柔的笑笑,像是安撫一個青春期翹着尾巴的小孩。
簡書童被他堪稱慈愛的眼神,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握着方向盤的手不自然的抖了抖。
兩個人帶着費勁“千辛萬苦”取得的證物回到市局,便立刻送去檢測成分。
鑒於檢查結果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出門轉了一圈,自認為已經放鬆大腦的簡書童,想抓緊時間去把第一個死者林東的記憶轉錄出來。
到現在門牌號都沒能找出來,也不知道南城裏面究竟多少幢小白樓,竟然篩查了兩日還是毫無結果。簡書童便想着,再從林東的記憶入手,提供不同的觀察角度,說不準能找的容易一些。
腦控儀連帶陸子淵的電腦都還放在市局,不過這東西只有陸教授一個人會用。免不得要求人幫忙......
簡書童絲毫沒有自尊心的湊到陸教授的身邊,吃准了陸教授這人吃軟不吃硬,無賴的纏着他說盡了好話。
陸教授無法,本着負責任的態度,讓他帶上腦控儀,簡單的進行一些測試。看見簡書童並沒有出現頭昏眼花,或者是類似於暈車耳鳴的癥狀,陸子淵才算是放心。
陸教授伸出一個手指說道,“最多一個小時,滿一個小時,我會幫你斷開連結。”
“足夠了。”
簡書童看過一遍林東的記憶,對於劇情還有印象。因此大概調整了進度條,很快的找到了自己想看的那幾天的故事。
為了不妨礙法醫的工作,只讓法醫將林東的屍首從邊側露出一隻手,簡書童看人記憶必須要通過皮膚的接觸才行,所以避無可避的將手放在屍體僵硬的手背上。
陸子淵看着不由得皺眉,心裏一種詭異的情緒滋生,哪怕知道面前躺着的是一具連腦袋都沒有的可憐屍體,他依然看着很不舒服。
他忍了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電腦上,簡書童已經開始轉錄林東的記憶了。
林東是一個普通職員,雖然穿得西裝革履有個人樣,但是沒日沒夜的工作之下,他甚至覺得自己混的連畜生都不如。直到有一天公司體檢,他拿到體檢報告出門后,記憶便陷入一片黑暗。
再亮起來的時候,林東已經面對着帶着黑色面罩的兇手,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爭吵,情緒十分激動,可是說的話已經模糊不清了。唯一清楚的,便是林東叫這人,醫生。
時間被簡書童撥轉到了星期五。
林東正是上班的時間,他接到了一通電話,看着來電顯示他下意識的掛斷。隨後便急匆匆的走出了寫字樓,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確認周圍沒有熟人,才回撥電話。
電話簿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這人的備註名稱,醫生。
林東等待電話接通,在一聲聲的忙音里焦躁的看向周圍,對面街角的咖啡店,也隨着林東的視線出現在電腦上。
陸子淵看到這一幕眯了眯眼,林東居然是和簡書童在同一間寫字樓辦公。
他不由得看向沉浸在記憶裏面的人,簡書童正緊閉着眼睛,深深的皺着眉頭,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成拳。
這時,林東的電話接通了。對面傳來一陣嘶啞的電子音,“今晚十點,老地方,不見不散。”
畫面再次旋轉跳到了晚上十點鐘,林東所在的位置,正是上午他給神秘的電子音回撥電話的地方。
他正漫無目的的在街邊走來走去,全然沒注意到路燈下一個影子漸漸靠近。他倏忽感覺有些不對,剛想轉過身去,便感覺到脖子一涼,緊接着無數刀不斷地砍進他的喉嚨,一瞬間窒息和疼痛一起襲來。
簡書童看着這份記憶,多少會有所共情。
陸子淵看到這,毫不猶豫的抓起簡書童觸碰屍體表面的這隻手,將他整個人拉起來。簡書童漸漸清醒過來,忍不住想抬手摸一摸脖子,就被陸子淵半空截下來。
“剛摸過屍體,就要摸自己。”陸教授十分嫌棄,找出了消毒箱。
他握着簡書童的手腕,這才看見這人指肚上還有着一條細長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了,但是不注意依然會有感染的風險。
陸子淵拿出酒精在簡書童結痂的傷口附近細細擦拭,整隻手都擦乾淨了,他才滿意的點點頭,“是要好好好才處理,否則感染了就不好了。”
簡書童回過神來,擦過酒精的手上涼涼的不太舒服,他想起剛剛陸子淵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怎麼一點記憶都沒看見呢。
低頭一看,陸教授正慢條斯理的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橡膠手套,扔進了垃圾桶。
簡書童,“......”這麼嫌棄他。
將新鮮出爐的記憶視頻轉交給技偵組的時候,新來的小技術員特別興奮,
“正趕上老城區改造那段時間,監控被進進出出的超載車刮壞了,昨天才安上。”小實習生倒是個自來熟,“老城區那麼多的白房子,根本排查不出來是哪一家。”
“這不是就送上另一份視角么。”簡書童晃了晃手裏的U盤。
“有了這兩份對比分析,肯定是事半功倍。”技術員高高興興的抱着視頻回去了,臨走還不忘了打包票,“簡哥,今天晚上肯定出結果。”
天色不早,陸子淵第二日還需要去學校授課,雖然他主要是在學校的研究所里工作,不過偶爾會參加學校的百人講堂,半是科普半是答疑解惑。
“查出關於他住處的消息記得告訴我,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去。”陸子淵指的是查出黑衣人和林東見面的地方,說不准他有儀器可以幫上忙。
沒料到簡書童根本不領情,“陸教授教書育人也是重任,這種粗活放心的交給我吧。跟着我跑了兩天是在太累,陸教授也該好好休息了。”
陸子淵剛剛升起一點感動,就看見簡書童晃着狐狸尾巴,賤賤的說,“有時間教教我怎麼用腦控儀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