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通房
叔裕半個身子湊在她面前,聞言抬起眼端詳着她如畫眉目:“嗯?”
略有點沙啞的聲音讓阿芙沒來由地臉紅了一下。她有點難啟齒,手指在叔裕的領口絞來絞去。
叔裕無法抵擋這樣嬌嬌的她,握住她的小手,重重地又親了她一下。
“好飽啊..”阿芙半響擠出幾個字。太飽了沒辦法做某種運動了嘛!
叔裕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掌不住大笑出聲,翻身躺下,把她也摟進懷裏:“那就歇下吧。”
早上阿芙起了個大早,精心打扮準備回門。
昨晚叔裕硬是被從被窩裏喚去兵部,也不知那邊有什麼事,到這會也不曾回來。
櫻櫻給她整理披掛的時候偷偷說,元娘急了一夜了,就怕早上姑爺回不來,讓姑娘一個人回門。
阿芙不語,心裏也有點忐忑。
元娘手裏活不停,可是眼神一直往屋門口瞟,直到二爺的小廝周和過來請安才鬆弛下來。說是二爺在載福堂收拾好了,等二夫人好了就出發。
阿芙過去一看,得,這倆黑眼圈掛的,想來是一宿沒睡。
叔裕有點赧然:“昨晚城外有點事,讓你等久了吧?”
阿芙看着他,有點心疼,輕輕摸了摸他有點憔悴的臉頰:“夫君若是累了,便不用陪我回去了,好生歇着便是。我也只是回家看看,又不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叔裕不意得到這般溫柔的體貼,握住她的手指輕吻了一下,嘴角一勾:“沒事,哪裏有你一人回門的道理,我已告了假了,你別擔心。”
鑒於叔裕的臉色不妙,這一趟就沒出去拋頭露面。不像從前那樣起碼,委委屈屈地同阿芙兩人坐了一頂大轎子,元娘跟在一旁行走,後面浩浩湯湯跟着幾百擔回門禮,這邊他們已經到了向府,那頭還有挑夫剛剛出門,場面極為盛大。
向夫人和向老爺早就站在慈順堂門口翹首企盼了,好不容易按耐住,看着女兒女婿相依着來到他們面前,向夫人是一把就把向芙攬進了懷裏,抱住就不撒手,元娘也跟着抹淚,根本沒人注意叔裕的憔悴。
向老爺同叔裕寒暄,身後立着三位公子,都是氣宇不凡,神色沉定。叔裕頗為欣賞,不免誇了一番向老爺教子有方。
雖說叔裕同向老爺均為六部首腦,可年紀相差20歲之多,叔裕又是有軍功在身的,因此翁婿相見,叔裕還是無意間帶出了幾分位重者的積威,否則哪位姑爺上來便點評妻兄呢?
嫡長子向銘君和庶三子向銘則都還頗為受用,只有嫡次子銘晏多想了點,深知小妹高嫁自有高嫁的苦楚,可是生米早已煮成熟飯,他也只能寄希望於裴將軍是個良人了。
他轉頭望向那邊,向芙的大嫂穆歡年好不容易勸住抹眼淚的母女倆,兩人一邊一個扶着向母慢慢走過來。
叔裕給歡年行禮:“見過嫂嫂。”
歡年雖然出身商賈,可是母親家教有方,還教出了兩位娘娘,所以應對極為得體:“裴尚書快請起。在家門之內,日後妾身就斗膽喚您一聲妹夫了。”
叔裕笑道:“那是自然。”
阿芙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瞟了眼叔裕。
留下一幫男人們在慈順堂里閑侃,阿芙同母親嫂嫂們轉回了後院。
一進母親的院子,就見姨娘姐妹們烏壓壓站了一院子。
韓姨娘熱絡地迎過來,擠開元娘,拉住阿芙閑着的那隻手:"呀,三姑娘回來了!看着三姑娘比從前更水靈了些,可見這裴二郎是知道疼人的。"
向夫人一臉不耐煩:"你又知道了!這才成婚一日,她就水靈了?這般能耐,我們姑爺是太上老君不成?"一番話說得韓姨娘訕訕的,手也不知道往哪裏放,阿芙就輕輕抽了回來,藏在袖中。
歡年打圓場:"各位姨娘快進廊下吧,這日頭曬,別直愣愣頂着。母親,您也快些進屋裏了吧。"
向夫人又剜了韓姨娘一眼,這才一甩袖子往裏走,倒把扶着她的阿芙拽了個趔趄。
向芙的庶姐向煙就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抿嘴笑道:"妹妹小心。"
向煙是姐妹里的萬金油,剩下三個都是嬌小姐脾氣,一點就着,每次都是她和稀泥。
向芙也朝她微微一笑,兩人相偕着進屋去,看起來倒有幾分姐妹情深的樣子。
遠遠看見屋裏唯一的那個身影,估摸着就是嫡姐向純,只有她敢在娘前頭坐下。阿芙心裏實在是嘆了口氣:唉,真不想跟她打交道。
這個姐姐,一個娘生的,從小就跟她過不去。跟裴家這門親事本來娘是想嫁了她,最後誰知怎得一通操作,裴家敲定了自己,這事向純還沒發作,還指不定怎麼拿話激她呢。
向煙好像品出了什麼似的,輕輕附耳道:"三妹妹也別擔心,大姐姐到底是你的嫡親姐姐,總是疼你的。"
阿芙不待反應,元娘生硬的把兩人隔開:"二姑娘,月姨娘找呢。"
月姨娘巴不得向煙多和向芙獃著,怎會這會找她。向煙也知趣,知道元娘不喜旁人離間這兩位嫡出的姑娘,便笑吟吟走去了。
剛進屋,向夫人心急火燎的大嗓門就響起來:"小芙,你怎的這麼慢?快來為娘身邊坐着。"
向芙還沒坐穩,就感覺大姐姐向純的挑剔目光已經把她從頭到腳涮了一遍。
向家四個姑娘,三個都是烏溜溜惹人疼的杏仁眼,唯獨大姐姐隨了爹爹,小山眉下面湊了一雙吊梢眼,這兩眼之間堪堪放得下一雙筷子,極為聚光,盯起人來格外有殺傷力。
向純看完她,一撇嘴,還沒待張口,阿芙就圓睜了一雙妙目,出言嘲道:"大姐姐,你莫瞪我了,小心眼睛翻到眉毛上面去。"
下頭李姨娘和她生的四姑娘向雨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嬉笑。李姨娘掩唇道:"小雨呀,多跟你三姐姐學學,瞧這話說的多好!"
向雨今年才八歲,已經是一副水靈靈的美人胚子,和她娘一模一樣的妖精做派,扭着還沒出來的小腰答應着。
向純更氣,卻也真不敢再瞪人,只扯了向夫人的衣擺。向夫人臉色一沉,輕輕在向芙手背上打了一下,也沒說什麼。
歡年笑道:"芙妹,快跟咱們幾個說說,這裴府有多氣派?想來太祖皇帝御賜的宅第,當是有些不同的。"
向芙從母親身邊探出頭來,對站在地上的歡年笑道:"我也只是今早走馬觀花了一場,彷彿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那樹木生的好,想來是有年頭的。"
向煙坐在向純身側,這會又摟着向純的胳膊,卻對向芙溫聲道:"三妹妹日後可要多多教教姐妹們如何佈置院子才好呀,是不是,大姐姐?"
偏生向純特別吃向煙這柔情似水的一套,竟也板著臉點了點頭。向夫人眉頭一松,狀似無意給了向煙一個嘉獎的眼神。
李姨娘扶着髮鬢:"依我看,大姑娘二姑娘竟不用學這佈置房子院子的一套。"
向夫人知道她沒好話,懶得理她,可是偏有韓姨娘那個四處捧臭腳的:"妹妹這話可怎麼說?"
李姨娘那帕子不離嘴,牙縫裏迸出幾聲脆笑,端足了架勢才道:"若是將來嫁了個家中沒院子的,可不浪費了。"
向純陰着臉道:"那倒不知道,假使我這嫡姐嫁不好,四妹妹能同哪家才俊結親呢?"
"大姐姐倒不用擔心,四妹妹同李姨娘一樣回了荷香樓,那也是能有大院子的。"向煙嘻嘻笑道。這李姨娘原是荷香樓的頭牌,雖然攀上了向老爺,至今還是賤籍,又因為一定要自己養育向雨,連帶的四姑娘也還沒入向家族譜。
月姨娘一聽,未出閣的女兒滿口的勾欄之地,急的斥她:"三姑娘說什麼呢!"
向夫人看着李姨娘掩不住的狼狽之色,倒是滿心歡喜,朝月姨娘揮揮手:"暖月,你不要太小家子氣了。說上一個荷香樓又怎的,咱們對那裏又不熟。"暖月原是向夫人的陪嫁侍女,後來通房的,對向夫人的一切都唯唯諾諾。
向芙坐在向夫人右手邊,和站在向夫人左手邊的歡年離得老遠。聽着熟悉的唇槍舌劍,想和她交換幾個眼神,剛一探頭,就對上了向純的,兩個人又鬥雞似的彪起來。
歡年眼看不對,趕緊出來圓場:"母親,芙妹回來還不曾說過兩句話呢,咱們且聽聽姑爺家對芙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