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堂
她的反應叔裕記得很清楚,讓他二十七年粗粗拉拉的心瞬間融化:
她略有點不好意思地彎了彎唇,乖巧地行了個萬福,才伸出一雙水蔥般的手,放了兜帽,小心翼翼地沿着漆黑的台階往下走。
叔裕當時就決定,雖說看頭髮這丫頭還沒及笄,本將軍娶定了---他還沒適應自己的兵部尚書身份。
上哪去找這位可人兒呢?叔裕認得打頭一位,看着像戶部尚書的獨女朵,於是便托阿姐在錢家交好的人家裏苦尋。
拉開向家二女兒捲軸的那一瞬,他眼神不由就直了。
阿姐好像早有預計似的,笑着對爹說:“爹爹,我就知道我們叔裕看得中,那小人兒,剛剛及笄,真是標緻!說話也是沒得說的,好拿得出手的小姑娘!”
方才他趁着婢子掀簾回頭偷瞟,看到小娘子妙眉微蹙,身子前傾,露出一痕雪脯,不由得眼畔一熱,急忙回過頭來。
好一陣子,阿芙以扇遮面,裊裊婷婷站在了他身邊。
只覺一股溫熱的香氣鑽入肺腑,他心神一盪。
這邊習俗是男拜女不拜,因此阿芙從扇邊看着那高大的身軀慢慢躬下,可以看到他襆佈下的黑髮。
正出神着,旁邊一位少年猛地冒出來,將裴叔裕朝阿芙推了個踉蹌。
阿芙給驚掉了扇子,搖晃幾下馬上就要仰倒,多虧叔裕立起來后一把將她攬到懷裏。
眾人一片起鬨,連裴老大人也捋着鬍子笑開了花。
叔裕一邊呵斥剛剛那位,“你幹什麼”,一邊自己面上也撐不住笑了。
阿芙悶在叔裕懷裏,聽到一聲嫂嫂,禁不住就應了。
那恰是裴家老三季珩在喚:“讓二哥二嫂香一個呀!是不是,嫂嫂?”
眾人聽了阿芙這一聲,更是笑倒。
元娘在後面暗自着急,怕自家小娘子應付不來這“弄新婦”的場景。
她倒也沒白擔心,阿芙聽清季珩這句后,小臉紅得透出水來,不由就攥緊了夫君的衣袍。
叔裕給她這一番無意識的小動作鬧得,糙漢子的柔情難以抑制,真想跳過這些環節,直接進入主題。
偏有阿姐裴蔓的長子顧孝則跳出來湊熱鬧,嚷着要看看舅母,說是看了舅母才能娶着舅母一樣好看的娘子。
他捨不得把阿芙從懷裏扒出來,便只摟着她朝孝則笑,眾人又是一番笑鬧。
他大嫂的兩位兄弟王凝之王處之跳出來:“諸位靜一靜!見此情景,我不禁想到一詩。”
凝之一賣關子,處之立刻跳出來捧臭腳:“二哥,是何好詩,快來說上一說?”
凝之偏不張口,要問眾人想不想聽。眾人自然是諛聲如潮,只求一聽。
叔裕一臉無奈地盯着凝之,自然知道這貨肚子裏沒什麼好水。
阿芙在他懷中如幼鳥戰戰,分外惹人憐愛。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想到夫君比娘子大了十歲有餘,也稱得上老夫少妻,不禁想着那“一樹梨花壓海棠”,捧腹而笑。
阿芙豈能不懂,羞得“哼”了一聲,把叔裕引得邪火直冒,不知如何是好。
笑夠一波,還是裴老爺子那手杖點了點地,笑道:“好啦,多謝諸位捧場,也去嘗嘗我裴府的燒尾宴如何?”
眾人這才散去。
裴叔裕將懷中的人兒交給元娘,輕聲道:“你且歇着,我去去便來。”
阿芙也是累了,由元娘伺候着沐浴后,在床沿坐了一會便倚着元娘的臂膀睡了過去。
元娘疼她,便沒有喊她,令陪嫁的婢子櫻櫻在房門口守着,待郎君回來通報。
誰知櫻櫻也睡沉在門口,以至於子時裴叔裕回來時,繞過熟睡的櫻櫻,房裏是熟睡的娘子和元娘。
他無奈,按按因飲酒而昏沉的頭,喚醒元娘,從慌張的她懷裏抱過阿芙,示意她關門出去。
元娘滿腔驚慌,只得關門出去,最後一眼看到裴二爺正小心翼翼將娘子放進帳內。一轉頭看到團成一團的櫻櫻,恨得輕踢了她一腳。
叔裕把阿芙放平在床上,她反而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好英俊一張陌生面孔近在咫尺,她頗為害羞,下意識彎了彎嘴角。
叔裕看着這麼一個嬌嬌.嫩嫩的小娘子,目如彎月,肌膚白嫩中又透着一股剛睡醒的胭紅,與當年城樓上初遇之時別無二致,哪裏還忍得,極響亮地在她頰上香了一口,而後又湊過來,唇離她只有分毫,輕輕摩挲着她的唇珠,似是捨不得輕易品嘗。
阿芙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哪裏放,傻乎乎地躺在那,攥着他的衣領,臉頰紅撲撲的,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眼睛,天生的似嗔似笑。
叔裕輕笑:“閉上眼睛。”
阿芙不閉。
叔裕伸出一隻生了薄繭的大手,輕輕合上了.她的眼睛。與此同時,唇舌相接。
黑暗中感官變得格外靈敏,阿芙感受着他的動作,身子不由湊近了他...
..
叔裕怕累着她,只是草草了事。
他把鬢髮凌亂的埋在枕間的阿芙摟緊懷裏,心滿意足地撫.摸着她光.滑的裸背。
阿芙睡得很乖,一動也不動,聽着她安穩的呼吸,叔裕的心從未有過的柔.軟,漸漸也就睡了過去。
在他懷裏,阿芙緩緩睜開了眼睛。
雖然是深夜,可是燭台高燃,照得屋中影影綽綽。
兩人肌膚相親,有些黏,讓阿芙很不習慣。她又不敢挪動,生怕驚動了身側之人。
裴將軍真人如其傳聞,更有一番坦誠直率在,獨處又溫柔小意,加上裴家的地位,一句話,沒得挑。
盲婚啞嫁,她比嫂嫂穆歡年要幸運多了。
阿芙不想在這個時候想起晉珩,和夫君相擁共寢的時刻,總感覺怪怪的。
生米已成熟飯,今後,就以裴夫人的身份生活罷,阿芙對自己說。
阿芙一點也不認床,睡得無比香甜。被元娘喊起來時,發現自己竟睡在床中央,叔裕已經不在屋裏了.
阿芙驚慌:“元娘,我怎睡在床中央呀?”她豈不是把夫君擠到了床邊?
元娘無奈,摸摸阿芙迷迷糊糊的小臉,小小的人埋在如瀑的長發中,顯得格外惹人憐愛:“姑爺如今在院裏練劍呢,身手可厲害了。姑娘快起來吧,等會還得去見老太爺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