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救贖(四)

第一百六十章 救贖(四)

洪雙喜說到做到,當真是在入夜之前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

王佩瓏渾身汗津津的,敢情剛才那一陣都是白擦了,兩隻手乾脆就是擺設,推又推不開,就覺得他這樣跟傳說中的狗皮膏藥有的一拼,但又覺得這人實在可憐——比她都可憐。

洪雙喜此刻還在暗暗地欣喜,他知道佩瓏是走投無路了,一個女人能在亂-世走出個什麼名堂呢,她想過依靠陳鳳年,可惜小白臉子不作臉,之後她又把主意打到萬顯山身上,從男人的角度來評價,萬顯山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樹大招風,一朝落魄,連個自救的辦法都沒有。

所有人都被排除掉,那就只剩他了。

洪雙喜從不在意自己究竟是不是被選擇的那一個。

他只是下定決心,要做她的最後一個。

王佩瓏聽到他還在呼哧呼哧喘氣,簡直像是賣了半輩子的苦力,半輩子濃縮成了這一晚,她渾身的骨頭大概已經被搖散了,現在只是鬆鬆地癱在那兒,可見他那套柏拉圖的破理論根本就是放屁。

終於,她受不了了,只好放棄裝啞巴,開口道:“你起開。”

洪雙喜看着很精神,夜晚中的兩個眼珠子亮成兩個星點,大有再賣一場苦力的架勢:“怎麼了。”

王佩瓏措辭很精簡,腦子跟肢體是分開,很快就能恢復冷靜,跟剛才一起大喘氣的自己判若兩人。

“熱。”

吐出一個字,然後又有點嫌棄地念叨了一句:“身上都是汗。”

洪雙喜好脾氣地挪了一點,不過本質上他們兩個人還是貼在一起。

王佩瓏深知按他這麼個愛法,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切開燉了,最後再吃下去。

“熱。”

她不厭其煩,又說了一遍:“身上熱,你去倒口水給我。”

這種時候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洪雙喜樂得跑腿,倒了一杯感覺太涼,又兌了點溫的,這樣就好多了。

王佩瓏喝了水,感覺嗓子好了一點,說話都有了力氣,這時就埋怨他:“你剛才是不是嗑-葯了,想弄死我嗎?”

此言一出,洪雙喜還沒反應過來,不過下一秒反應過來了,臉上登時就五顏六色,不太好看。

他想問干這事兒的難道還能分得出好壞么,她那個時候一天到晚泡在萬顯山身邊跟他瞎混都沒事,現在他稍微動一動她就有意見了,這是誰慣的毛病。

“.......那我下次注意點吧。”

最後,他只能這樣說。

王佩瓏剛要在黑暗中翻個白眼,然而下一秒身上就多了塊溫熱的東西,毛孔瞬間舒張開,被熱毛巾熨帖的很舒服,暖意滲到了四肢百骸。

於是她就又把那個白眼收回去了。

洪雙喜知道她嘴上不說,心裏是很受用的,他並不算瞎忙活,佩瓏這麼懶,沒人伺候她,她能活活把自己懶死。

擦完洗完,這下是真的要睡覺了,誰鬧誰是王八蛋。

王佩瓏本來還挺害冷,然而她自己身上熱,身邊還躺着個更熱的,洪雙喜的火氣太旺,一看就是等閑不會生病,生了病只要傳給別人自己就能好的體質,這讓她很羨慕。

隨即她又想,萬顯山現在又是怎麼回事,地牢裏面可沒有的熱毛巾和溫開水,他不會從關進去開始就沒吃過東西吧?

她很擔心他。

洪雙喜方才委實是沒有盡興,不過佩瓏說要睡覺,他也就睡了。

早晨起來,他神清氣爽地洗漱穿衣,王佩瓏手撐着腦袋,歪着頭在看,他知道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受寵若驚之餘又恨不得把臉遮起來——幸福來的太突然,跟做夢一樣。

“你真笨。”

他聽到佩瓏嘀咕,就轉了回去:“又怎麼了?”

王佩瓏翻身下地,朝他走過來:“打領帶不是這麼打的,你以為這是打草繩呢!”

洪雙喜聽出有戲,立馬垂下手:“那你來。”

王佩瓏的手現在恢復的不錯,重的東西是拿不動的,不過活動活動指節還是可以。

她踮起腳,給他打了個漂亮的樣式,領帶筆挺,顏色也好,藏青跟金色的條紋,很配衣裳。三月中文

其實他的身架子也不錯,至少看背面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她專註於領帶,洪雙喜就看她,眼神一片柔軟,他幾乎要溺死在這樣溫和美好的時光里,他甚至都不想出去了,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他輕輕地伸手,用自己的罩住她的,說不清是感慨還是歡喜:“你終於想通了,你知道我也可以,我跟他們比起來也沒什麼不好的,是不是?”

王佩瓏垂下眼睛,感受他在自己指節上溫柔的親-吻,低聲回答:“嗯。”

洪雙喜真是不想走了,忍耐再三,還是伸手抱住她:“所以你不會跑了。”

王佩瓏沒有伸手的回抱,神色更是堪稱寧靜,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是的,我不會跑了。”

洪雙喜沒來由地就很相信,他就知道憑着自己一腔真心,她終有一天會接受自己——只是這天來的太快,沖的他頭腦發昏,他都感覺自己快不是自己。

這個領帶打的是磕磕絆絆,王佩瓏篤定他今天肯定是遲到了,然而毫無心理負擔,只是來回審視了,誇道:“以後打領帶記得都要像我這樣打,這個樣式最經典也最好學,別人不會笑你沒見過世面,知道了嗎?”

洪雙喜乖乖點頭:“知道了。”然後憋不住又問:“以後都讓你幫我打,好不好?”

這一次佩瓏沒有回答,沒有說好。

她只是笑了笑,說:“快走吧,你真的要遲到了。”

洪雙喜走的很歡快,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克制的歡氣勁。

王佩瓏很欣慰,心知洪雙喜至少今天一天都會很快樂,他們兩個人最後相處的時刻也是快樂的,她以前傷害過他,那麼最後圓他一個念想,讓他快活一場,也算對得起他了。

她心裏一直存着個念頭,以前總是沒有辦法施展。

可是如今她看到一個機會,她決定試一試。

王佩瓏換了最開始萬顯山給她做的衣裳,又幫着把洪雙喜的地方最後整理了一下,床底下那口箱子的主意她打過,不過這種便宜佔了是要招人恨一輩子的,她不希望臨了了還給哥哥留下這麼個陰影,畢竟她也叫過他哥哥。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地方,她便大步地走了出去,一直走,不回頭。

路過門口那個門房,這小子倒還看不出是自己人,平時在洪雙喜跟前要多狗腿有多狗腿,結果柳先生親自出馬,什麼問題都不成問題,她從來沒有走的那麼輕鬆過。

只是兜跟臉一樣乾淨,她一個人出去,從此就是沒有身份,外加身無分文了。

王佩瓏想了想,趁着耳朵上還掛了兩個值錢的耳墜子,她決定把這對首飾充作路費,先到碼頭找到老顧再說。

攔了一輛黃包車,車夫是個實誠人,沒現金拿大餅也行,而珍珠作的耳環顯然是比大餅好一百倍,也難怪師傅跑的跟兩腿起飛了一樣,不過二十分鐘就帶她到了地方。

王佩瓏兜了幾個圈,人流攢動,又不是個太平的地方,她找的有點困難。

最後她靠着萬顯山當日的描述,再結合自己的智力,總算在一個最不起眼的商船里找到了他說的老顧。

王佩瓏開門見山,跟這個留着八字鬍的中年男人說道:“姓萬的留給我那箱子呢?拿出來!”

老顧早就受過囑託,看着很不靠譜,實際卻是個心細的人,給箱子的同時還給了個信封,裏面除了錢還是錢,存根上的數字簡直驚了她的眼,她懷疑萬顯山是挖了座金山。

王佩瓏數清楚上面的零,而後便深吸一口氣:“好、好,姓萬的總算有點良心。”沒想到她的男人里,到頭來還是他長了顆人心。

老顧問她:“你打算怎麼走?”

王佩瓏反問他:“什麼怎麼走?”

老顧說:“要坐船我叫人安排,坐火車我幫你買票,飛機票現在最緊張,得看你去的是什麼地方。”

“啊?”

王佩瓏白了一眼,拽的二五八萬:“誰說的,誰說我要走了?”

老顧納悶了:“可是老闆不是說......”

“你老闆快死了。”

王佩瓏不客氣地打斷他,隨即又問:“你趕緊的,到外面借也好買也好,趕緊給我弄輛好車充充門面,然後自己再換身新衣裳,我們一起走一趟。”

老顧徹底被繞暈了:“走?去哪兒?你不是要出上-海么?”

“......”

要不是手上沒勁,王佩瓏真想把箱子到這老頭子的腦殼上,大怒道:“他X的,趁那老爺子還蹦躂的動,我現在就要去馮公館把他請出來,不然晚一點是一點,你就等着看萬顯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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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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