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雪無聲(1)

第565章 雪無聲(1)

金鰲島,通天道場,弟子們正熱火朝天地訓練。

“呼——”

“哈——”

氣沖雲霄的吼聲,赤紅結實的胸膛,以及流淌在胸腹之間的汗珠在烈日下灼灼發亮,看得般弱目不轉睛的。

就是有點多鱗,不好剝。

還硌皮膚。

般弱雙手捧着臉頰腮肉,心中很是惆悵。

她最討厭殺魚了,尤其是剖鱗片,滿手臟腥,麻煩死了。

般弱嘟嘟囔囔踢着腳尖,披鱗帶甲的男人看起來就難啃啊,要是有個沒毛的就好了,可島上俱是膀大腰圓毛被毛戴角的妖仙,想找個光溜溜的簡直難如登天!

般弱實在下不了嘴。

她一百零一次嘆息,她當初怎麼不長眼選了個金鰲島,還交了三千年的保護費!如今跑了很吃虧的呀!

“般弱姑娘,你怎麼親自來送貨了?”

英武的女聲打斷了般弱的心痛盤算。

般弱從小車跳下,拍了拍身旁的一壇酒,“姐姐您要的浮生一味,俱是新鮮出的,放久了味兒就變了,可不得快馬加鞭給姐姐送來!”她指尖又點了下白玉豬龍的肉鼻頭,“就是這小傢伙,憊懶得很,走一會兒又停一會兒,否則我昨晚便入了島心。”

“哼哼!”

白玉豬龍蹭她的手,細長尾巴捲成心形。

才不是人家憊懶呢!

明明是主人醒了又睡,睡醒又吃!

“不妨事,有就謝天謝地了!”

朱佩娘慶幸得很。

浮生一味出自空桑白境,是先天生靈淬鍊己身的絕頂藥酒,往常她們還能借教主之勢與交好過往,從白境聘走一百八十壇,分發給道場最出尖拔萃的弟子,供他們進階入境。可恨那應龍,仗着大兄祖龍的威風,路過空桑,見色起意,硬是要強搶白境少主。

結果被對方賞了一個掌摑,給摑到了鳳凰族的不死火山!

還是倒插蔥的姿勢!

鳳凰族呼朋喚友,熱熱鬧鬧圍觀了一天一夜,龍族大長老的威風可算是被滅了一乾二淨。

開天闢地一掌后,應龍自覺顏面無光,把火氣發泄到看戲的宿敵頭上,龍鳳兩族關係劇烈惡化。等到兩族回過回味兒來,想要去找罪魁禍首算賬,那白境少主燃燒了無上秘法,整座空桑山消失在玄黃天地之間,提前避開了紛爭。

因此,浮生一味奇貨可居,且有市無價。

若非三百年前,金鰲島來了個投靠的小妖,翠袖小紅裙,粉粉桃花面,自稱是空桑小民,她情真意切地說,白境封宮時,她正在外頭遊歷,如今是有家不得歸,她法力低微,不會生事,只求一處庇佑之所。

朱佩娘見她懂事可憐,做主留下了,對方也投桃報李,每百年都會貢上數壇浮生一味,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今日是她第三次來島心,既謹慎又安分。

朱佩娘滿意得很,都是她當初慧眼識美人!

朱佩娘吩咐弟子小心搬動浮生一味,又沖般弱說,“好妹妹,辛苦了,來,進屋一敘,咱們姐倆可好久沒好好喝上一蠱了!”

般弱隨她入門,好奇地問,“姐姐一次要這麼多,可是三族要開戰了?”

玄黃洪荒,三足鼎立。

前有祖地龍族,四海汪洋的鱗甲首席,後有太虛鳳族,百鳥朝拜的飛禽主宰,更有麒麟古族,統御大地的走獸統領。其中祖龍一脈最為狂妄,視生靈為螻蟻,元鳳逐龍而食,引發兩族爭端,後來又殃及了麒麟古族。

三族巨頭打得不可開交,生靈塗炭。

“左右都是一些大老爺們的事兒。”朱佩娘放輕聲音,生怕嚇着了這個細皮嫩肉的美嬌娘,“你放心,你是我金鰲島的貴客,斷不會讓你受累的!”

她又想起這美嬌娘的身世,爹娘都去世了,只留了姐弟仨,偏偏她那倆弟弟是個不省心的,一個投了龍族,一個去了鳳族,天然對立的陣營身份,也不知將來上了戰場,要如何相處!

朱佩娘遂安慰道,“不要緊的,你那倆弟弟聰明伶俐,肯定會想辦法躲開災禍的!再不濟,你讓他們來我金鰲島,龍鳳兩族也不敢在我家教主面前放肆!”

般弱軟軟依偎她,“姐姐真可靠!”

朱佩娘又是盈盈一笑,挽着她的手,“最近過得可好?有什麼不順心的,你可千萬要張口!這島上凈是一群打打殺殺的莽夫,唯你我姐妹還能談天說笑的,否則可真是要悶死我了!”

後者由衷感嘆。

“挺好的,就是先天生靈的鱗甲有點多,不好刨鱗,看來兩千七百年都得齋戒了。”

朱佩娘:“?”

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說什麼?

般弱跟朱佩娘小酌之後,在島心停留數日,迎着斑斕晚霞,又騎着胖嘟嘟的白玉豬龍,篤篤篤踏上歸路。

“從前有個小娘子,她天真又快活呀!啦~啦~啦~”

她哼着不成曲兒的小調,興緻來時,掏出一塊泥巴似的髒兮兮的小玩意,聳着兩根怪模怪樣的牛角,她半點兒也不嫌棄,興沖沖放到唇邊吹奏。

“嗚~嗚~嗚~”

紅裙如蓮花綻開,露出一對水嘟嘟的裸足,每一根腳趾頭都泛着柔弱可欺的粉嫩光澤。

赤眼牛角妖被這小妖精水潤的雙足迷得七葷八素的,故意攔路找茬。

“喂!你在鬼叫什麼!”

雷霆轟然在耳邊炸開。

赤眼牛角妖又一把搶奪過她的手裏的泥巴小塤,牛鼻呼哧熱氣,當街發難,“好啊,這是牛角,你個小妖精,是不是殘害了我族生靈!”

妖魔們竊竊私語,目露同情。

“人家那是泥巴,這牛妖也太不講道理吧,屎尿盤子說扣就扣!”

“又是這夔牛,仗着做了一回教主的坐騎,就無法無天了!”

“哎喲,被夔牛看上,小娘子可就慘了!”

“要不咱們幫幫她?”

“幫她?怎麼幫?那夔牛妖有通天雙角,光如日月,聲如雷霆,咱們這點身家,別是還沒救美,那大牛頭一隻角就頂破咱們肚子,腸子流得滿街都是,還沒人給咱們撿!算了吧,夔牛妖圖色,小娘子至多受點皮肉苦,咱們費不着枉送性命!”

“嘶,有道理——”

那一頭,夔牛妖還在恫嚇美人兒。

“牛,牛哥,這,這不是牛角,這是塤,我用黃泥做的……”

美人兒怯生生地啟唇,她臉頰白生生的,貼着細閃的笑靨金,好似要哭出來一般,軟着嗓子央求它,“不過,牛哥,你牛角長得真不錯,又大又威風,剝下來給人家做面具頑,好不好?”

眾妖:“???”

金鰲島的西北方向,是一處車馬市集。

其中一家滷肉小食鋪,名為浮生有味,鹵貨風味極佳,頗受食客喜愛,每日都是爆棚滿座。店小二長了一張花容月貌,身子卻是狡兔的形狀,動作靈活敏捷,乃是訛獸,因能說會道又擅捧場,客人們總愛撈它說一把。

裏頭也不乏挖牆腳的。

“誕,以你的口才,在這小店裏委屈了,那黑心掌柜還不給你結工錢,不如——”

話沒說完,就被誕狠狠塞了一嘴的抹布。

牛大爺你可閉嘴吧!

你不想活了我老兔還想呢!

“委屈什麼呀?”

脆脆的女嗓。

那一剎那,食客們都動了,他們風捲殘雲般吞食后,又將碗筷舔得乾乾淨淨的,留下元晶,溜個沒影。

徒留那新入島的牛角妖目瞪口呆。

“誕,快來,新貨到了。”般弱似笑非笑睨了那牛角妖一樣,炫耀般擺弄自己的收貨,“這次就做成五香鹵牛肉,對了,那角還有頭骨,記得完整剝下來,洗乾淨,晾起來,肯定好玩得緊呢。”

訛獸咽了咽口水。

又是個不長眼的。

它當初不就是調戲了這姑奶奶幾句,就被打得骨頭都爆開,幸好她小食鋪里缺了個打雜的,它這才幸免於難。

“好嘞!掌柜您辛苦了!您先歇着我來干就好!”

當天,滷味小食鋪推出了醬香牛骨跟五香牛肉,食客們吃得淚流滿面,血肉呼哧暴漲。

不愧是食材之王!

果真是當日現宰的!

對不起了,牛兄,若有下一世,記得少惹這種圓眼圓臉的黑心美婆娘,人家拿起來屠刀來,霍霍作響,可不管你是哪位大王的坐騎!

又一日,般弱睡到正午才起。

小食鋪早就開張了,香味鑽進了鼻子裏,食客們在樓下高談闊談,般弱撫着飢腸轆轆的肚子

誕很殷勤,給她做了肉絲小粥,攤了兩張咸口菜餅。

般弱靠着小床,喝完了熱乎乎的粥,又捻起菜餅,手肘支在窗邊,撕了一縷喂進嘴裏,眼睛也沒閑着,瞧上了街邊一個路過的小傢伙。

嘖。

那真是好腰好臀啊。

那俊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白衣,烏靴,馬尾,佩劍,俱是乾淨利落得很。

洪荒年歲里的生靈,大部分都是三千混沌神魔死後的元氣所化,身染惡瘴,有角的,有鱗的,有的長得比小山還高,有的卻比蜉蝣還小,沒幾個品相是全須全尾的。但也有一些先天生靈,風姿凜秀,得天獨厚。

據說有個叫風裏希的,就照着那些完美的先天生靈的模樣,捏造了一些後天人族,就是脆了點,黑了點,在十萬大山裡基本是做為猛獸口糧的存在。

“颯颯——”

這一尊玲瓏俊秀的先天生靈從鋪前經過,高高盪起的長長馬尾,墨得發藍的靡靡睫毛,天光眷顧此刻,連他鼻尖淺淺的一點小痣都襯得宛如傳說,驚心又動魄。唇心紅得極淺極淡,白衣亦如春水般明凈奪目。

重點是!

他!沒!毛!

他!好!美!

黑心小掌柜怦然心動。

恰巧誕進來收拾殘羹,被她揪到床邊,噼里啪啦一頓落字,“瞧見了沒?那個高高瘦瘦白到發光的!”

誕連忙點頭,“看見了看見了!掌柜的我這去把他打暈了送到爐里做鹵貨!”

洪荒災年可沒有什麼忌口的,有的兇狠的,同類都能塞進口裏壯大自身血肉,就掌柜的嘴挑,不肯吃長得丑的。

掌柜:“蠢貨!膚淺!這麼好看你就想到了鹵貨?!”

小二:“那不然呢?烤着吃?”

掌柜:“你覺得他做我男人怎麼樣?”

小二:“!!!”

天哪!掌柜的已經殘忍到要讓他們生不如死了嗎?

“……嗯?”

先天生靈剛從一家攤子折返回來,路過滷肉小店,被一股勁力扯住了。

先天生靈轉過頭,寬大袖擺被兩根手指捏住,飽滿潔白又鮮潤,指頭暈開一點淡粉。

金鰲島乃是一頭與天同壽的萬年龍龜所化,常常是呼雲喚雨,興風作浪,島內總是霧潮潮的,雨絲斷斷續續,他撞入一片濛濛的流光,瓜青綠的石板,擱着一對玉兔抱月心的絨絨繡鞋,垂到地上的金粉花小披帛綴着細閃。

“小哥,你吃了沒?”

她探出半截身子,烏油油的鬢髮,紅嘟嘟的唇,鮮桃色的絲絛穗子在細雨光風裏招招搖搖,口音爽利甜脆,“肚子餓了吧?餓壞可不值當!要不要,來我鋪子裏吃呀?不好吃不要你的元晶!”

先天生靈撂開薄薄的眼皮,那一抹褶起的顏色清淡像鴨殼青,聲嗓亦像薄薄的刀刃,夾着凜冽細雪。

“黑店。”

“鬆開。”

嗷!!!

聲音也好聽死了!

必須拿下!!!

般弱無辜道,“黑店?什麼黑店啊?”

她還轉過身,問了堂食的客人,“這條街有黑店么?”怕不是想在她店裏過夜!

堂中靜默一瞬。

般弱彎起眸兒。

客人們瘋狂搖頭。

“沒有!沒有!這裏價格公道極了!”

“就是!就是!小掌柜又美又靈又大方真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良心啊!”

“小哥別猶豫了快從了小掌柜吧吃香喝辣的不虧啊!”

他們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者,連拖帶拽,將馬尾小哥硬薅入店,蒲扇般的大掌緊緊摁住小哥的肩膀。

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誕端茶倒水更是勤快,眼裏的同情都快溢出來,“您來點什麼?本店新出了兩款醬香牛肉跟五香牛肉,咱小掌柜的手藝,真是沒的說啊!”

雖然在食客們哭爹喊娘的求饒下,掌柜現在只負責宰殺。

“……我不餓。”

馬尾小哥話音落地,客人們爭先恐後給他推薦招牌硬菜。

“吃這個!這個好!壯陽!”

“對對對,這個也是,□□也能渾身有勁,小哥我跟你有緣,這秘訣我只告訴你!”

“還有這個,能活命的,聽哥哥的話,多吃,多吃啊!”

“……”

果然是黑店。

般弱端起一大鍋秘制甜醬滷肉,相當偏心放到他桌子上,鼻尖蹭着一抹晶晶亮亮的油光。

她誘哄道,“喏,吃吧,不要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一樣!”吃完你就是老娘的了。

“不吃。”

他淡淡地拒絕。

喲呵!

還挺清醒的?

“不,你餓,你要吃。”

般弱笑眯眯撈起一根比他大腿還粗的肉條,惡狠狠塞他嘴裏,向來潔凈的唇角被黏厚的甜醬糟蹋個徹底。

猝不及防的塞嘴讓先天生靈呆住了。

還能……這樣?

“好啦,吃吧。”

般弱拍他肩膀。

先天生靈獃獃地低頭,麻木咬了一口,細細咀嚼后再吞下。

不得不說,就沖這賞心悅目的姿態,她是一定要強取豪奪的。

首先從強迫他吃肉開始!

般弱滿意頷首,這傢伙看起來就很清淡挑食,再瘦下去屁股都沒幾兩肉了,不吃點葷的,這怎麼能行?

當路人小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啃着某種獸類的蹄子時,白玉豬龍奔進來,撅着屁股拱着般弱,她擼了一把,豬龍就趴在她腳邊呼呼大睡。般弱玩了一會,就見鍋中的肉條見了底,對方吃得慢,但很精細,骨頭啃得相當乾淨。

般弱笑嘻嘻給小哥挖坑,“好吃嗎?”

小哥漆發冰眸,竟說,“尚可。”

滿堂的客人豎起耳朵,稀奇瞪眼。

那不是小掌柜的手藝嗎?

真的假的?!

還是說這小哥腸子花花不老實,這麼快就想到要討好小掌柜了?

般弱詫異瞧他,這一鍋甜醬是她剛開店時做的,食客每一次進出門都彷彿死了一回,久而久之,般弱悻悻認為,定是這金鰲島的妖仙不懂得品嘗!

她只是還沒遇到真正欣賞她手藝的生靈!

可不,今日就遇上良緣了!

般弱見他歡喜,聲兒都盪出水波,“那你想不想,天天都有的吃?這些血肉大補之物,可不是有元晶就能吃得到的,還得本奶奶樂意。”

“哼哼!哼哼!”

白玉豬龍彷彿聽到了開飯的聲音,迷迷糊糊昂起鼻子,被般弱一腳踩頭,它又甩了甩尾巴,繼續安睡。

小哥利落回答,“不想,我不愛吃肉。”

“嘶——”

妖仙們倒吸一口涼氣。

明日的新品,莫非是鹽焗馬尾?!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般弱再可惜也只能心痛放手了,擺出一張挑剔的嘴臉,“就你這小樣兒,身板一壓就垮,算了,今日放你一馬,去結賬吧!”

誕遛了過來,拱着雙手,笑口常開,“承惠,三萬六千八百九十五塊元晶。”

哇塞!

好黑!

這都翻了多少倍了!

食客們嘖嘖稱奇。

只見那光風霽月的小哥從容吐了一口神仙氣兒,雙眸清澄如水。

“要命一條,要錢沒有。”

聽聽!

這是何等的滾刀肉!

果然好看的吃白飯都理直氣壯哪!

“什麼?沒有?”般弱又轉了一副面孔,眼睛都綻着精光,渾身興奮起來,“這麼說,你想要吃白食了?”

妖仙們轉過頭,目不斜視。

要宰了!要宰了!要宰了!

正好誕在收旁桌客人的賬,高聲道,“掌柜的,這裏有個吃白食的!”

那客人是一條鸁魚,魚身鳥翼,叫起來的聲音跟鴛鴦一樣,別看它模樣小巧玲瓏,色彩斑斕美麗,它不僅很能吃,同樣很能滾刀肉。

般弱挑眉,“今天是什麼日子哪,雙喜臨門啊。”

鸁魚仗着自己是金仙,還在叫囂,“本大爺吃你的肉,就是你的福氣,你個小兔崽子——”

“啪!”

鸁魚被當場摔死,食客們見怪不怪。

般弱抽回了自己的枝條,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撓了下另一位吃白食的下頜,“現在小哥你知道,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肉罷?”

他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般弱給他倒了一碗水,喂到他唇邊,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噼里啪啦兜頭砸落。

“有婆娘了嗎?在外頭養沒養姘頭?不陰痿吧?會不會殺魚的啊?”

“……”

對方沉默片刻。

“沒有。不養。不知道。不會殺。”

“沒關係!你長得俊俏,陰痿我也要你!”

般弱湊過去,極其響亮香了他臉頰一口,“還有殺魚,記得學!”

小哥被親懵了一瞬。

般弱晃了晃他腦袋,驕橫跋扈得很,“快說好!不然小姑奶奶宰了你煲魚湯!”

“……好。”

小哥最終屈服在淫威之下,做了黑心小掌柜的姘頭。

食客們:“???”

不是吧?

這也行?!

當晚,般弱關了鋪子,拉着小哥興沖衝要拜魔神。

“拜魔神?為什麼要拜魔神?”小哥道,“稍候,我要送走最後一條魚。”

他利索剖鱗,祛內臟,刮鰓,抽出腥線,又把魚過水洗凈,丟進大缸里,看得誕一愣一愣的。這神仙小哥長了一雙冰雪雕琢不染塵埃的美手,殺起魚來就像是渡化眾生,美得很,又瘮得慌。

小哥幹完了活兒,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凈,隨她走進屋內,只見正中央掛了一幅畫兒,非仙非魔非妖非怪。

小哥:“這是魔神?”

確定不是撒着尿圈地盤的小公狗?

“對呀對呀!”般弱高興拍掌,“這可是混沌魔神鴻鈞老祖,玄黃大界但凡成親的,祭祖的,滿月酒的,都要拜一拜他,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能收回這一幅霹靂魔神像!你過來看看,是不是形神俱真?”

小哥:“高興就好。”

般弱當然高興,她不知從哪裏翻找出一塊紅布,撕了一角四四方方的,啪的一聲,隨手扔小哥那張神仙淡顏上,濺起了一層灰塵。

偷看的兔小哥都扼腕不已。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小哥反而是平常心,他拎起紅布,過了凈水,又用法力烘乾,這才攤平四角,蓋到自己的臉龐。倆人就這樣拜了鴻鈞老祖的狗頭圖,往爐子裏整整齊齊插了三炷香。

兔小哥欲言又止。

“嘩啦!”

紅蓋頭輕快晃動,被艷艷落照以及一張粉撲撲的桃花臉兒頂開。

“哪,鴻鈞老祖作證,你便是我的啦。”

她孩子氣勾他鼻尖小痣。

“你要是敢跑,我架起大鍋,燒起大火,鹵了你!”

“再賣給別人?”

“不是,我自己吃!”

“會拉肚子。”

“拉了再吃!吃光為止!”

小哥當場破功,他低頭咳着,輕不可聞笑了一聲。

還真是小孩心性。

“你笑甚麼?”她小臂攀上小哥的肩膀,踮起腳尖摟他的肩頸,“你笑得太快了,我沒瞧見,你再笑一笑給我看。”

他一本正經板著臉,“你都要鹵了我,你很兇,不給你笑。”

“我哪凶啦哪凶啦!我這不是還沒鹵嗎!”

她彷彿受到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抓着他的衣襟,使勁嚷嚷着,冷涼兩指鬆鬆遮住她的眼,他曲下了膝蓋,淺吻她唇心,氣音輕輕,透着一股無可奈何的妥協,“我這不是,還沒跑么。真跑了,怕不只是做成鹵貨那麼輕易。”

算他識相!

她眉開眼笑,主動湊上唇,“我不要那麼輕的,都感覺不到你。”

他輕聲問,“那要怎樣呢?這樣么?還是這樣呢?”

紅布似水波一樣,晃晃悠悠。

兔小哥:“!!!”

老祖在上!

它絕對沒有動搖道心!

兔小哥臉色通紅,一溜煙兒跑個沒影。

小哥極快瞟了一眼,黑水丸瞳剪滅了寒芒,又慢慢轉回湖中央,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邊吻邊上樓。

紅蓋頭滑到了肩頭,又被壓在了腰后。

她突然昂起頭。

小哥:“?”

她委屈道,“渴了,還餓了。都怪你,親了那麼一陣兒,還沒辦到正事,你果然是陰痿吧。”

小哥:“??”

是誰扒着我嘴不放的?

還有是誰說只要長得好看就不介意陰痿的?

小哥似乎習慣了她的行事章法,他嘆了口氣,輕攏她衣襟,便曳着滿床的烏髮起身,到窗邊給她起了小風爐。

風爐里沒有餘炭,他便用雙指挾住,投進一塊塊銀骨炭,它裹纏一層白霜,顏色美極,卻不易燃燒,你得細細供着她,用最綿軟的絲帛燒成最艷的猩紅的灰,煨進她的骨縫深處。

待得她被煨得暖了,熱了,燙了,自個兒不覺得吃虧,便也願意熱烘烘的,從那唇縫裏,髮絲里,眼窩裏,漏出一點點白霜融化的飴蜜。

“咕嚕——”

清冽的泉水被炭火煮得半沸,翻出細條白浪。

他動作不緊不慢,細細搗碎了那團不聽話的小茶餅,又在她身上灑落細姜、碎蔥、薄荷、桔皮、鹽粒等。若她要鬧,不要緊的,先抱一抱,哄一哄,第一沸的火候怎麼能夠,平淡只會怠慢她。

高高的馬尾凌亂撂在胸前,他雙臂牽着鬆鬆垮垮的白衣,又開了第二沸。

般弱低頭去看,這是正正好的時辰,沫餑飄了出來,大朵的,雲般厚密,小朵的,比嫩棗花還要輕巧,她不厚道笑了一聲,被小哥投來一眼,半斤八兩的,誰笑話誰。第三沸已是熱得燙手,波浪滔天,又帶着一點經久纏綿的余顫。

小哥手指細長,骨節分明,端起那一盞熱茶湯時,眼皮細褶處的鴨卵青也化開了一筆煮沸的胭脂,稠得艷艷生輝。

“這碗茶湯,綠的,最適合你。”

般弱:“?”

不知為何,總感覺他在罵我耶。

但她抬頭一看,風爐的炭火還烈着呢,小哥懶懶靠在床邊,馬尾被她扯得亂七八糟,頸后一圈又細又紅的牙印,像天光泄了斑斕,輕風騁了暖日,藏不住一點傳世秘聞。

般弱特別中意他這一副被糟蹋壞了的倦懶頹靡的模樣,就揚起臉,高高興興吃了他煮的茶,很是鮮爽可口。

與此同時,窗邊飛來一隻傳音鶴,幾乎在看清室內的情況后,它當場奓毛。

“狗男女臭不要臉!!!”

般弱一腳將傳音鶴踩扁在腳底,“臭小子再說一遍?”

“說就說!!!”

小鶴氣炸了,支棱起翅膀惡狠狠扎她的腳心。

“我們打架打得吐血阿姐不來幫忙也就算了你青天白日竟然在玩男人!!!”

被玩的小哥淡定撿起衣裳穿好,問她晚飯吃什麼。

般弱對剛到手的小仙男熱乎着呢,沖他露齒明艷一笑。

“你決定就好。”

小哥雙手插着發,嘴裏咬着一條血桃色髮帶,含糊道,“我的,扯爛了,先用,你的。”

他又高高紮起馬尾,盪出一輪墨色彎月,利落邁出房門。

般弱又叫住他,“等等,小哥,你叫什麼呀?”

小鶴:“???”

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玩了?你這麼野的嗎?

“道雪聲。”

小哥甩着馬尾回頭,殷紅如血的髮帶折在那一雙清減又如鋒刃的肩胛骨旁。

“你呢?”

“我呀?”

她彎起了細細眼眉,“我叫始般弱,始亂終棄的始。”

“很襯你。”

小哥頷首,轉身就下了樓。

“嘭。嘭。嘭。”

很快廚房響起了剁魚聲,般弱把門窗關上,又施放了一層密罩,才踹了踹要死不活的小鶴,“又怎麼了?你們倆個小廢物,讓你們辦點小事,挑動三族之戰,幹掉鴻鈞那老男人,你們辦了幾千年都沒辦好!”

某處密林,魔族羅睺捏着小鶴,氣得吐血發狂。

“那是小事嗎?那是小事嗎?那老男人可是半步天道他多難搞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另一邊,小哥熬了一鍋魚湯,轉身去洗碗筷。

蝴蝶翩躚而來,落在他的衣襟。

蝴蝶扇動蝶衣,“師尊,您不在紫霄宮嗎?太古雙魔近日囂張,妄圖挑動玄黃大戰,還請師尊示下。”

小哥淡定道,“火候未到,不急。”

元始天尊恭敬應是,又說,“本應在師尊跟前侍奉……”

“不用侍奉。”小哥頓了頓,“我吃了白食,正在被女人玩,你來了,她反而束手束腳,不知道如何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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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分手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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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雪無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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