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世為人
卿郗躲在奶娘的身後怯生生的看了過來，但到底姐弟倆有着血緣關係，原本不甚親密的兩人，在看到卿慕突然的親昵后，他仍舊顫顫巍巍的朝着卿慕走了過來。
到底是遭遇了什麼變故，才會讓他如此小心翼翼！
卿慕的眼淚奪眶而出，太多被遺忘的記憶出現在腦海。
如果說太夫人在前世對自己還只是模式，那麼對卿郗可真說得上是排斥！作為卿家嫡出的大少爺，卻收不到邊上人的半分喜愛，可想而知，他究竟遭受了多少冷眼旁觀！
想到太夫人在卿府的地位，在聯繫上輩子的經歷，卿慕清楚的知道，要想能夠在卿府存活下去，必須還是得仰仗太夫人。
卿慕拉過卿郗的手，“一會兒姐姐帶你去謝過祖母的恩典。”
卿郗稍微有些遲疑，但是看到卿慕正經的臉色時，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卿慕心裏一陣欣慰，她轉身對父親說了自己的想法，卿長恩自是不會拒絕，眼底閃過一絲欣慰的同時，招呼卿慕快去快回。
卿慕帶着弟弟走到了太夫人的房間，輕輕叩響門，裏頭傳來太夫人懨懨的聲音，“有什麼事？”
卿慕清了清嗓子，“祖母，卿郗想來感謝一下您的恩典。”
“不必了，你們有這份心就好，早些卻看過你們母親吧。”太夫人話里話外，儘是回絕跟他們姐弟倆見面的意思。
卿慕知道有些事是急不得的，她點了點頭在卿郗的頭上拍了兩下，“給你祖母磕個頭，我這就帶你去見娘親。”
卿郗怔了怔，但隨即順從的跪下，像模像樣的端正磕了個頭，照着卿慕所說得脆生生道：“郗兒謝過祖母祖母恩典，得以讓郗兒再見娘親一面。”
裏頭依舊沒有聲響傳來，卿慕頓了后一會兒，良久，她朝着卿郗點了點頭，“走罷。”
兩個人起身離開，只是他們兩個並不知道，在他們走後，原本還緊閉的房門，頓時從裏面打了開來，剛剛傳話的盧嬤嬤此刻正站在太夫人的身邊，目光緊緊注視着姐弟兩人離開的背影，然後恭敬朝着太夫人鞠了鞠身子，“大房這兩孩子倒是像極了將軍。”
太夫人站在原地良久，募地，她牽了牽嘴角軟下了聲音，“算是幾個有良心的。”
雖說卿慕是應了下來，但是她還是有所顧慮，不論怎麼說，帶卿郗這小傢伙兒去墓上，心裏還是不安。
重活一世的卿慕，將親人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帶着卿郗去了沒一會兒功夫便回了府邸，只是沒想到，回來時，正巧撞見太夫人審問柳氏。
大堂中央，太夫人正襟危坐在上首，目色嚴厲的緊盯着癱軟在地上的柳氏，“說說吧，今天去大夫人的墓上所為何事？”
柳氏看了一眼坐在邊上的卿長恩，倒是想指望着他能給自己求情，可奈何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柳氏抿了抿唇，下一瞬整個人將頭重重磕到在了地上，“妾知罪了，妾實在不該一人獨自前往夫人的墓上拜祭，如今惹來旁人的閑話妾實在罪該萬死！”一邊說著，她的淚一邊往外奪。
柳氏哭得梨花帶雨，而卿慕就淡漠地站在屋外，靜靜看着這一切。
她眼底譏諷，兩世為人，這柳氏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的純青，若不是自己已經知道了她的面目，恐也會被她欺騙了去。
上一輩子，柳氏就靠着她那如水般柔軟性子過關斬將，期滿了他們所有人！
果不其然，卿長恩將柳氏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到底還是觸動了他，他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為柳氏求情：
“母親，柳兒您是知道的，她平常心腸最軟，與夫人感情最為交好，我相信她此去不過就為祭奠，斷不會有別的念頭！”
卿長恩對柳氏的偏袒，卿府眾人都心知肚明。
他自然也瞟到了站在門口的卿慕一行人，朝她點了點頭給了個眼色，示意她也上前為柳氏求情。
卿慕自然是不願意的，只是考慮到之後的路，她抿了抿唇，到底還是站了出來。
“祖母，姨娘的為人大家都清楚，她一直敬我娘親守着作為一個妾室的本分，這麼多年來也不曾做過半分逾越的事情，母親性子素來寬厚，如今她新逝，她大抵也是不願姨娘受到任何懲戒的。”
她欠着腰對祖母說道，低頭的時候她瞧見了卿長恩長舒了一口氣，雖說自己這話里仍舊夾槍帶棒，暗藏鋒芒，但是到底還是為柳氏開脫了罪名，瞧見柳氏稍稍平緩下來的神色，卿慕目光流轉，而後又一轉身朝向了柳氏：
“但是姨娘，卿慕有話還是不得不說，雖你和我母親關係甚好，但這僅僅只是我們府上的人知曉，若是傳到外人的耳朵里……恐怕便沒那麼善解人意了，自古正房與妾室都有不少齟齬，若是被有心人瞧去，在外頭煽風點火，姨娘被人污衊這還只是小事，就怕到時候他們怪我們卿府不懂尊卑有序，墮了我們的名聲！”
卿慕的話里話外都將矛頭對準了柳氏，柳氏上一刻才牽起的嘴角，下一秒瞬時僵硬在了臉上，她心頭募地一跳，下一瞬砰的一聲朝着卿慕跪了下來，“大小姐言重啊！”
“奴婢對卿府絕無二心，對夫人亦是滿腔感激，怎會有任何以上犯下的念頭，大小姐着實冤枉奴婢了啊！”
柳氏說著，一邊拿着頭一次一次磕在了地上。
如今太夫人和將軍都在，可是她的禮卻一遍遍朝着自己施，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卿慕又少不了要背負罵名！
不虧是深院裏的老手，不過一瞬，她便將矛頭轉移了開來。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穆老夫人從眾人身上收回視線，然後輕咳了一聲打斷了此刻的對峙，“柳氏心裏悲痛，這幾日就待在房裏罷。”
說著，太夫人又轉頭看向了一邊的卿長恩，“你夫人剛去，這幾日你也莫再去別人房裏，好生自己待着。”
這個別人指的是誰，在場諸人都心知肚明。
話音落下，太夫人便預備轉身離開。
對於柳氏被關禁閉一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卿慕心底卻是真的暢快，可真是好，但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前世卿慕不知這陰謀深淺，甚至天真的勸說卿長恩提拔柳氏族人，甚至幫助卿城進宮陪伴在帝王身側，這一輩子她絕不會再幫她們母女一分一毫，她倒是想看看，沒了太夫人的偏愛以及自己的幫襯，在這一世，她們還要如何力挽狂瀾改寫命運！
回到房間，卿慕將自己整個人都泡在浴桶里，洗去了今日一身的疲憊。
紅袖和容嬤嬤緊跟在邊上服侍。
紅袖正說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外頭突然有丫鬟來報，說是卿城來了。
卿城，卿貴妃。
卿慕心中恥笑，“讓她進來吧。”
很快，卿城就在丫鬟的引領下被帶了進來。
卿府最為外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卿城、卿慕這兩個女兒，在京城下，誰不知道卿府有兩個貌若天仙的女兒！乃至於後來兩人一起嫁入皇宮，還成了風流韻事，在城中傳了好一陣子。
卿慕披上了外袍坐在椅子上，再見卿城絕艷的臉，卿慕只覺得反胃，哪怕這個時候的卿城還只是兒童容顏。
卿城見卿慕的臉色沉了下來，心底一滯，她有些遲疑的喊了一聲姐姐。
卿慕立馬回過神，按耐住心中的仇恨，對卿城點了點頭，“怎麼想到來我這裏？”她的語氣一如往昔，這讓卿城以為自己剛剛只是眼花。
卿城心裏長鬆了一口氣，輕嘆了一聲走到卿慕的身邊握着了她的手腕，“大夫人這一去，我知姐姐心中悲戚，實在放心不下，想來陪陪姐姐。”
卿慕已經忘記她究竟說了多少麻痹人心的甜言蜜語，只是卿慕深知，卿城的演技比她母親還要嫻熟。
是的，卿城想了起來，正是前世的這個時候。
母親離世，她心底難受，得虧這個時候有卿城常常伴隨在她的左右，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們的關係才會在之後變得如此親密，再加之這段時間柳氏對自己的疼寵，讓卿慕覺得，柳氏這母女倆才是這府里真正疼愛他的人。
可憐，她死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過去的自己可真是愚不可及，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