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神交之友,至死不渝。

溫慎的眼神看着漫漫長街,人行其中,匆忙不休。他初見林家三少爺持杯而歌,吟“天下太平兮,吾將醉,吾將醉兮,舞霜鋒!”如今想來,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阮夫人是不會懂的。”未了,溫慎抽神回來了,笑着了補了一句。

阮映不置可否。

酒樓正好到了,溫慎抬手欠身,把阮映往裏讓。

這酒樓裝得好,上下兩層。二人拾階而上的時候,正撞到膀大腰圓的男人拍着桌子罵林止夜:“小丫頭片子,你滿街打聽打聽去,我是你能訛詐的主嗎?”

他大着嗓門,林止夜漲紅着臉,被吼得兩肩抖索了一下,去還是迎上去,“來之前我們就算過了,這些年你私吞的民脂民膏……”

她的話沒說完,男人拿起杯子,沖她的臉就砸了過去。

林止夜嚇得尖叫。

下一瞬,一隻手探了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攏住杯子,跟着反手一甩,直將杯子摔到男人額頭上。

杯碎落地,有血順着那人的眉心往下流。

“我看你他娘的是活膩了!”

叫罵聲只響了這一句,溫慎捏住他的手腕,肩上用力,把人從二樓掀了下去。

哐當一聲,樓下杯盤狼藉。

男人的手下二話不說便往上沖,溫慎輕飄飄看了幾眼,跟着一腳一個,全都踹了下去。就着這些人滿地打滾的時候,他撐肘支在欄杆上,對下面說:“不才溫慎,小妹在外惹了事,自有壺間醉給她托底,你若是不服,去我鋪子裏討理便是。”

而後溫四爺拱手給眾食客賠禮:“此番多有得罪,今天的酒我請了,各位受了驚,早些回吧。”

眾人也都給他面子,施禮道謝,紛紛離店。

胖男人和他手下磕磕絆絆地爬起來,“行!溫四你給我等着!”

溫慎沒有工夫搭理他,而是去問林止夜:“缺錢怎麼不同你小哥說?”

林止夜咬着下唇不說話。

她身後的男同學回:“救國用錢的地方多,不能全指着您一家啊。我聽說之前黎殷會籌餉的時候,您家出力不少呢。”

溫慎漫不經心地掃了這些學生一眼,不再多問,只是打發,“回去吧。”

這些人全散了,三人才坐下來聊正事。

壺間醉從阮映那裏拿到北平和天津衛兩地銷酒的代理權,但這酒想要穩妥地運到上海去,只能來找亨利想辦法。

亨利是老油條,張嘴就要抽三成的利,第一次同他打交道的阮映險些起身走人。

溫慎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笑着問:“亨先生,這生意您是想讓我談,還是想讓林三爺來談?”

亨利立時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更可謂是精彩絕倫。

溫慎笑吟吟地笑着,片刻之後,亨利鬆口:“一成利,一成利總可以了吧?”

溫慎:“半成。”

“溫掌柜!你不要欺人太甚!”亨利咬牙切齒,“我的那是貨輪,不是你們中國的小船!要靠人劃過太平洋去嗎!”

“就到上海而已。”溫慎迎着他怒氣凶凶的眼神,回得平淡柔和,“成本我幫你算過了,半成利,依然有得賺。更何況上海人都喜歡緊俏的東西,香皂、絲襪……你隨便夾帶着什麼,利潤翻上幾翻不是問題。”

亨利起身拍着桌子:“訛人!你這就是在訛人!”

溫慎笑眯眯地,“您得想想,這事若是林三爺來了,他會怎麼談。”

亨利又一次沉默了。雙方僵持了一會兒,他將杯子的茶潑了出去,換了酒:“我下午讓人擬好文書,送到你府上。”

溫慎與他碰杯,“合作愉快。”

亨利翻着白眼,將酒喝了,“你看我像是愉快的樣子嗎?中國人,真貪財。”

溫慎聽了,竟樂了起來,他不自覺地往林止夜一行人出去的方向看了看,“我們中國人用錢的地方多,偏偏又不是每個人賺了都會往出拿,溫某自然不敢懈怠。”

這話雖然隱晦,但亨利聽得懂,以他的立場,不太好過多參與,忙尋了個借口告辭了。

他走後阮映倒是興緻盎然,“大名鼎鼎的貨輪王,怎麼會有些畏懼林三爺呢?”

“陳年舊事罷了。”溫慎給她斟茶,“最開始打交道,林三爺被那洋人騙了不少錢,所以狠揍了他一頓……”

“什麼?”阮映驚訝地捂住嘴,“貨輪王竟然挨揍了?”她雖然是詫異,但又有些玩味,“挨了打而已,不至於讓亨利先生懼怕到如今吧?”

那得看是挨得誰的打了。

這話溫慎沒說出口,只是彎眼笑笑,“當然後面還有一些事情,亨先生是最早把天青藍賣到西洋去的人,我們林三爺是他的搖錢樹,他不敢得罪也是今天讓步的原因。”

此時坐在家中的搖錢樹林三爺是頗有些頭疼的。

他面前擺着兩張地圖,一張是北平的,另一張是天津衛的。陸雲開坐在他對面抽着煙袋,煙袋穗子在空中來回晃蕩,“要我說就定在天津衛得了。”

櫃后的沈知行立馬嗤之以鼻,“要你說,你說了算嗎?”

“嘖!”陸雲開的煙袋重重地落到了桌面上,“管好你的帳,釀酒的事你管得着嗎?”

沈知行不敢硬頂,但依舊不服,他嘟囔:“那我也比你這個半路出家的人懂行。”

陸雲開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可白墮卻懂。

釀酒一事,靠水、靠天氣、靠糧食……靠的就是一方水土。天津衛交通便利,如果新的酒坊選在這裏,自然能更輕鬆地運往上海,甚至是運往全國。

可是,可是這裏未必能釀得出來他想要的酒。

思忖良久,白墮重重地將手拍到北平的地圖上,“就這了,還得在這建。”

沈知行一蹦三尺高,衝出櫃面,翻手管陸雲開要錢,“認賭服輸啊!十塊大洋!”

陸雲開把他的手推到一邊,去看白墮,“老大,你考慮考慮來迴路上得花多少錢,我聽說海伊州調到南邊去了,那火車又不是他溫家的……”

沈知行搶話:“那是南邊兒有事,海老又不是不回來了!”

陸雲開:“回來了也要錢啊!”

沈知行:“咱有錢!”他說著把帳本翻出來,壓到北平的地圖上,“不算從其他酒坊那代理賺的差價,單咱們家的四種酒,三個月純利盡六千塊,陸二爺,這還是咱們酒產量不足之下算出來的帳,那每日流失就不用提了,您再加上我們代理的差價呢?”

陸雲開是管過帳的,只是兩家並在一起之後,他便按白墮說的,少參與這事了。

如今聽來,更大的盤子確實是支得起來的。他掏出錢袋,壓進沈知行手裏,算是同意了這事。

白墮見他應了,便低頭認真琢起新址要選在哪裏,他手在老酒坊邊上畫了位置,“打聽打聽,這片地有沒有主,沒有咱就盤下來,挨着建。”

這話他是交代給陸雲開的,卻被回來了溫慎聽了個正着,“一塊地方不夠。”

“四哥?”白墮過去接他,“談得如何?”

溫慎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又接着上了之前的話,“既然要新開,索性便多開幾家。冀州的路子我基本已經鋪好了,只是酒量不夠,分給他們的就少。等上海的事穩定下來,大可以再去重慶、南京看看。我粗略估計了一下,想要把貨鋪到全國去,至少得再建四家酒坊才行。”

“四家?”

一屋子的人都詫異起來,沈知行試探着問:“東家,北平咱可有三家了。”

可溫慎卻不容置疑地回:“我知道,所以新開的這四家裏,三家建北平,一家建在赤水。”他眼睛掃了一圈,沒瞧見溫紓,只得接著說:“這兩天就讓小紓回去,張羅一下貴州那邊的事兒。”

“不行,”白墮張口就拒絕了,“前兩次也就算了,眼下時局越來越亂,別讓她一個姑娘家再亂跑了。”

溫慎微微抬眼去看他,眼神的意思當真是一言難盡。

“看什麼啊?”白墮扯了椅子去坐,有些賭氣地回:“我當她是朋友,怎麼關心點都不行了?”

“行,沒人說不行啊。”溫慎失笑,他到白墮身側坐下,“阮映在香港的些門道,小枝一個人留在北平不是個事兒,所以我想拖她把小枝代到香港去讀書。”

好好的怎麼說到這來了?

白墮莫名其妙:“這跟溫紓有什麼關係?”

溫慎:“我想讓他們順路帶小紓一程。”

“四哥是當我不認識路呢?”白墮漸漸沒了耐心,“那可是你親妹妹,就算是有些身手……”

“還輪不到你瞧不上我的身手呢。”溫紓提着些點心盒子進來,拆了其中一盒給眾人分,“再說我回去,也正好看看家裏的情況。”

白墮擺擺手,沒接她遞過來的東西,“你家怎麼了?”他問。

溫紓見他不接,就轉手塞給了溫慎,“母親次次家書,都說惕兒不孝,害她生病,總叫多帶些錢回去,這幾次的書信說得愈發嚴重了……”

這種把戲那對母子也不是第一次用了,白墮自然沒放在心上,“那我讓陸先生陪你走一趟吧?”

陸雲開在一旁抽着煙袋不說話。

溫紓想了想,竟然點了頭,“真建酒坊,總是要有個信得過,又靠譜的人才行,我自己一個人,總擔心有些疏漏。”

陸雲開略顯詫異的挑了挑眉。

溫紓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她會答應,怕是知道貴州的局面不好應對。

白墮沒在這事上多想,見她同意,總算安下心來。

日頭當懸,太陽愈發毒了。

陸雲開終於放棄了吞雲吐霧,他細細地把煙袋收了起來,抬眸問:“桌上收了,咱吃口飯吧。”

【《百年壺間醉》】之第三十一章是不是有一種激昂的感覺在澎湃

作者【元滿】沒日沒夜精心構思的經典優秀作品【魁星閣】的這一本【《百年壺間醉》】之第三十一章是給力網友自發轉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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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要神交之友,至死不渝。

溫慎的眼神看着漫漫長街,人行其中,匆忙不休。他初見林家三少爺持杯而歌,吟“天下太平兮,吾將醉,吾將醉兮,舞霜鋒!”如今想來,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阮夫人是不會懂的。”未了,溫慎抽神回來了,笑着了補了一句。

阮映不置可否。

酒樓正好到了,溫慎抬手欠身,把阮映往裏讓。

這酒樓裝得好,上下兩層。二人拾階而上的時候,正撞到膀大腰圓的男人拍着桌子罵林止夜:“小丫頭片子,你滿街打聽打聽去,我是你能訛詐的主嗎?”

他大着嗓門,林止夜漲紅着臉,被吼得兩肩抖索了一下,去還是迎上去,“來之前我們就算過了,這些年你私吞的民脂民膏……”

她的話沒說完,男人拿起杯子,沖她的臉就砸了過去。

林止夜嚇得尖叫。

下一瞬,一隻手探了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攏住杯子,跟着反手一甩,直將杯子摔到男人額頭上。

杯碎落地,有血順着那人的眉心往下流。

“我看你他娘的是活膩了!”

叫罵聲只響了這一句,溫慎捏住他的手腕,肩上用力,把人從二樓掀了下去。

哐當一聲,樓下杯盤狼藉。

男人的手下二話不說便往上沖,溫慎輕飄飄看了幾眼,跟着一腳一個,全都踹了下去。就着這些人滿地打滾的時候,他撐肘支在欄杆上,對下面說:“不才溫慎,小妹在外惹了事,自有壺間醉給她托底,你若是不服,去我鋪子裏討理便是。”

而後溫四爺拱手給眾食客賠禮:“此番多有得罪,今天的酒我請了,各位受了驚,早些回吧。”

眾人也都給他面子,施禮道謝,紛紛離店。

胖男人和他手下磕磕絆絆地爬起來,“行!溫四你給我等着!”

溫慎沒有工夫搭理他,而是去問林止夜:“缺錢怎麼不同你小哥說?”

林止夜咬着下唇不說話。

她身後的男同學回:“救國用錢的地方多,不能全指着您一家啊。我聽說之前黎殷會籌餉的時候,您家出力不少呢。”

溫慎漫不經心地掃了這些學生一眼,不再多問,只是打發,“回去吧。”

這些人全散了,三人才坐下來聊正事。

壺間醉從阮映那裏拿到北平和天津衛兩地銷酒的代理權,但這酒想要穩妥地運到上海去,只能來找亨利想辦法。

亨利是老油條,張嘴就要抽三成的利,第一次同他打交道的阮映險些起身走人。

溫慎不緊不慢地喝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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