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前塵16：哥哥

黎耀十一年春，木家堡。

暮春五月，正是艾草採摘的時節。葯山腳下，木夫人正和農婦們採摘艾草，起身休息的空閑里，遠遠地看見一個小黑點飛奔而來。細細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兒子木冬夏。

“娘，娘，小艾又搗蛋了。她把教書先生的書藏起來，把先生惹惱了。”小冬夏氣喘吁吁地向自己娘親告狀，說起自己的妹妹時黑黑的小臉兒上眉頭皺得老高，頗有威嚴相。

木夫人聞言很是頭疼，扔下手中的艾草就往回趕。

起名字的時候，木夫人特意起了“桑艾”這個名字，希望她能像桑、艾這兩種中藥成分一樣溫和，長成一個性格溫婉的女孩。可哪知天不隨人願！

這孩子從會走路就一刻也不停歇，會跑了就更了不得，常把木夫人累得氣喘吁吁地。又經常把哥哥木冬夏氣得頻繁跟她告狀。

可每次她板起臉教訓她的時候，這孩子就用那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看着她，讓她的心忍不住軟了起來。

而當木夫人狠下心來教訓她的時候，木青雲就從藥房裏匆匆趕來制止她，有時就連常被她欺負的小冬夏也護着她。

如此反覆多次，木夫人索性任由她鬧騰，只不過怕小孩子搗蛋不知分寸，就派着家丁偷偷跟着她。

就這樣，到了現在，全葯城都知道了藥王小女兒木桑艾是個搗蛋鬼。所幸，調皮歸調皮，小桑艾似乎天生有着明辨是非的本事，又或許是木夫人總在收拾爛攤子的時候不厭其煩的教導她，她順着自己的性子，倒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木夫人懸着的稍稍放了下來，想到總歸到了小孩子學點兒東西的時候，就重金聘請教書先生，四書五經全都教，把心裏隱隱對女兒的期盼寄託於詩書。

可誰知，這小祖宗氣跑了兩個教書先生！事不過三，這下不管也不行了！木夫人狠下心想。

“木夫人，這下老朽真得教不下去了。令千金實在……唉！”五十多歲的教書老先生說起小桑艾一臉苦不堪言地搖了搖頭，重重嘆了口氣，背着手轉過身去。

“這……唉！小女頑劣，這也怪不得先生。長福，帶先生去賬房結算薪金，不能讓先生白來一趟。”木夫人轉身叫來家丁。

教書先生轉身欲走，末了遲疑着轉過身來對木夫人說:“老朽無能，但臨行前想告訴夫人，所謂因材施教，令千金或許不適合詩經之類的學問。可惜啊……”

教書先生點到即止：“老朽告辭。”

木夫人望着老先生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旁低着頭等她“發落”的女兒。

“小艾，這是你趕走的第三個先生了！娘要你好好學點東西，別整天跟那些渾小子玩兒到一塊兒！你說你一個女孩子，你怎麼這麼能折騰娘啊！”

木桑艾忍不住撇撇嘴，指着身邊的木冬夏說：“娘，我不想讀書。木冬夏讀得好，先生總是誇他，娘，你讓他自己讀好不好？”

“臭丫頭！說了多少遍，我是哥哥，你要叫我哥哥！！”木冬夏氣得喊了起來，黝黑的小臉上眉毛差點兒豎起來，一雙眼睛裏要噴出火來。

“我不，我就不。你一點都沒有大嵐一樣的威風，身為男孩子，你一點力氣也沒有！羞羞！”木桑艾朝他吐吐舌頭。

大嵐是一個又胖又壯的小子，很有力氣，是這一帶的孩子中的小霸王。木桑艾經常跟着他到處玩兒，到處欺負小孩子。

“你！你等着！”身為哥哥的尊嚴被打得稀碎，木冬夏對於木桑艾不把他當哥哥這件事很是火大，這一次被她氣得頭頂要冒煙兒，挽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冬夏，回來！你要幹什麼！”木夫人一把拉住氣騰騰的木冬夏。

“娘，你別拉我，我要教訓教訓那個小胖子！你看看，小艾被他帶壞成什麼樣子了！”

木冬夏不住地掙扎，但到底還是小孩子，沒有擺脫木夫人的桎梏，只能在原地漲紅着臉生悶氣。

木夫人看小桑艾犯了錯一臉得意的樣子，又看兒子氣得不輕，腦子被倆孩子鬧得嗡嗡直叫，一氣之下就叫來家丁。

“來人！把小姐帶到書房裏去關一晚上，找人看住，門窗都封上，不許送飯！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探視！”

木青雲急匆匆趕到後堂的時候就聽到自家夫人的聲音，急忙制止了家丁，上前安撫氣頭上的木夫人：“哎哎哎等等！夫人，夫人啊，小艾又犯什麼錯，又要關禁閉啊！”

“都是你慣的！你看看，這丫頭又趕跑了先生，還唆使冬夏去找大嵐打架，無法無天了！！”木夫人一把推開湊上來的木青雲，“你整天就知道泡在藥房裏，女兒兒子都要我來看管，冬夏聽話懂事，看看你女兒整天都幹了什麼好事！”

“哎呀夫人，小艾還小，還能做出什麼事來？別生氣，不要生氣——”

“還小？你知道你的寶貝閨女做了多少好事？”木夫人簡直被這個女兒奴氣笑了，指着木桑艾對他說：“她一個女孩子，整天跟外面的渾小子廝混，上樹掏鳥蛋，下水撈螃蟹，上街欺負人家小孩子，回來就欺負她哥哥！今天放一隻蟑螂到飯里，改天就要在飯菜里下毒了你信不信！不願意學女工樂器也就算了，書也不讀，你說這丫頭長大了，就這個秉性，誰還願意娶她！”

“哎呀，夫人，夫人，別生氣，別生氣，氣傷身啊……小艾！還不快過來！你看看把你娘氣成什麼樣子了！跟你娘認個錯，快呀！”木青雲一邊給夫人順氣，一邊給木桑艾使眼色。

木桑艾最怕木夫人，見娘親真得生氣了，看哥哥也在旁邊朝她擠眉弄眼，千不願萬不願還是乖乖上前來認錯。

“娘~小艾錯了，小艾不會惹您生氣了…娘~原諒小艾吧！”木桑艾一雙水眸閃閃地看着娘親，可木夫人也是氣得不輕，頭都沒回就回房了。

“沒得商量，帶下去！”

“娘，娘，小艾錯了，小艾錯了！”木桑艾被兩個家丁架着不住地掙扎，木青雲也是急忙跟上去，“夫人，哎呀，夫人，小艾這不還是個孩子嘛！那書房晚上黑，不把孩子嚇哭啊……”

”哼！她能被嚇哭？她沒把鬼嚇哭就行了……你別碰我！”

“欸，夫人，夫人……”

木冬夏遠遠看着爹娘走遠，又看到木桑艾氣呼呼地走在家丁前面。只好學着教書先生背着小手，重重地嘆了口氣，“看來老爹又得睡側房了！小艾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