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啟程西疆
幾位皇子皇女的鬧劇收尾於皇帝“口吐鮮血,身患重疾”,一夜之間太醫堂手忙腳亂的不斷前往養心殿看診,得出的結論都是需要安靜,修身養性。宋星元的婚沒有退成,宮景天和宮景瑜的婚事自然沒有作數。
只有宮婉兒絞碎了手帕子,面露凶光,咬着紅唇對着貼心侍女說道:“不能就這麼算了,程秀逸如今在三聖閣,咱們先從她朋友下手。”
宮婉兒乘着馬車連夜就趕往了大麗城。她派人查到程秀逸的好友就是這大麗城赤字鏢局家小姐,名叫杜鵑。從小體弱多病不宜外出。不過,這次可由不得杜鵑的身體多麼虛弱了,宮婉兒早就想好了法子對付,要怪就怪程秀逸敢來搶她的男人。
杜家赤字鏢局一早就得了信,說是來了京都宮裏的大人物單獨傳召,還額外聲明一定要帶着他的女兒。杜海很疑惑,不敢耽誤就帶着杜鵑前往大麗城主府。
宮婉兒身形高壯,站起身來竟然和杜海差不多體態,但是偏愛濃艷妝容,搭配起來就有些格格不入。杜海遠遠的就看見了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子正在與大麗城主榮子平攀談,榮子平位於下座一臉陪笑。
杜海收斂了目光,低着頭走進會客堂。
宮婉兒笑道:“杜老闆,來得正好。早就聽聞你杜家赤字鏢局行事穩妥,本公主手中有一件至寶需要護送到京都參與這個月的桃源花宴,就由你們為我送達。”
說完,宮婉兒拍了拍手,門外由四名壯碩男子齊力抬進了一座被黑布遮蓋的琉璃器皿,杜海好奇的看過去,大漢一揮將黑布扯下,琉璃器皿中正是一株玉華冰蓮,每片花瓣都如玉髓晶瑩美麗,還散發著悠悠寒氣。
宮婉兒走向前,說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玉華冰蓮,是采自寒冰谷中吸收月光精華最飽滿的那一株,本公主廢了不少心思才得到手。不過,如今七月燥熱不堪,恐怕會影響玉華冰蓮的生長,我特意詢問寒冰谷主如何保存,只有一記——那就是體制極陰的少女全程貼身護送。”
杜海面色一僵,他總算知道為何強調一定要帶上杜鵑。憤怒的說道:“公主,您的意思是要我女兒……”
宮婉兒不懷好意的笑道:“只需身着單衣與這玻璃器皿相貼到京都即可,杜老闆不會想耽誤本公主的桃源花宴吧?”
杜海見那玉華冰蓮僅僅是在地上擱置了這麼一會兒,玻璃器上已經結滿了冰晶,靠近的人都能感到絲絲涼意。大麗至京都最快也需一日,要體弱多病的杜鵑貼身靠近,估計會凍得終身殘疾。不由得恨恨的說道:“抱歉,這單子我杜家不接!總不能為了錢,白白叫我女兒送死!”
杜鵑的眼睛都紅了,害怕的躲在父親的身後。她總覺得這個公主是有其他目的,莫不是秀逸出了什麼事……
杜海拉着杜鵑就想走,可惜客堂的大門早已被榮子平下令封死。榮子平為人處世向來圓滑,此時不緊不慢的飲了一口熱茶,才笑着對杜海說道:“別急着決定啊,杜老闆,咱們都是大麗的老熟人了。聽弟弟一勸,這位可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十公主宮婉兒,這趟活兒辦成了,你我都能活的順風順水,若是沒辦成,我倆的腦袋加起來也不夠交差啊!”
“榮子平,你這個牆頭草!你們這是鴻門宴!我不論你們是什麼身份,我只要家人的健康,要殺要剮隨便!”杜海咬牙切齒的吼道,面目通紅。
“哎呀。”榮子平走到杜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說的那麼嚴重,婉兒公主只是想你家運送一件貨物。小杜鵑,叔叔也算看着你長大的,你不會讓你父母,長輩陷入尷尬的境地吧?”
杜鵑緊咬着下唇,雙腿有些發抖。這一切皆在宮婉兒的眼裏是那麼可憐、可笑。她坐在最高的地方,睥睨着普通人的脆弱無能,這些個出現在星元哥哥身邊不長眼的女人,到最後都會被她一個個的收拾乾淨。
這次,也不例外吧。宮婉兒笑着喝下了杯中的精緻葡萄酒。
*
在會試的程秀逸不知道這些,她被三天地獄級難度的試題壓得喘不過氣來,就像是在攀爬一座聳入雲頂的高山,而她只在山腰,已經彈盡糧絕。不論是腦力、還是體力,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消耗。
在她頭頂上手持琵琶的持國天王提多羅吒似乎手指撥動,佛音如同海潮從大廳每個角落傳來,伴隨着琵琶錚錚之鳴。程秀逸的額前青筋與音調一同起伏,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場規模不小的爆炸。
已經出現幻聽了嗎?程秀逸把舌尖都咬出了血,使勁的甩頭把考題之外的聲音全部摒除。可考卷上的文字愈發變得深奧怪僻起來,這是一場精神上的煉獄折磨。
並不是只有程秀逸快到極限,其他學生無一倖免。
“啊!!!!”
一聲尖叫從後方傳來,一位來自京都文墨世家的男子再也無法忍受,他頭髮被抓的凌亂不堪,起身將宣紙用力撕碎,吶喊着衝出了考院。
可是並沒有人多看一眼,因為這樣的行為已經三天內重複上演了許多次。坐在這裏考試的人數已經下降了一半。至於剩下的人神經完全緊繃在自己的試題上,恐怕是被刀砍了都沒空喊出聲,已然被逼成了萬物皆空的心境。
宮景瑜就是魔鬼、魔鬼!溫潤的外表下面是一顆折磨人到死的心吶!
結束完考試的程秀逸癱軟的趴在飯桌上,連打飯的力氣都沒有,程意生無奈的拿了碗去幫忙。這時上官寶財不知從哪聚了一伙人,一起圍到了程秀逸旁邊。
上官寶財左右張望,神神叨叨的說道:“女俠,我這有個天大的消息啊!”
程秀逸把頭埋在袖子裏,懶懶的問道:“什麼消息啊?”
“大傢伙把頭埋低點,可別讓其他人聽到了。”上官寶財裝模作樣的攏了攏人群,小聲說道:“聽聞宋星元都督大鬧皇宮,要和十公主取消婚約!十公主和太子還一起跳河了!”
“真的假的?他倆的不是民間愛情故事的主角嗎,我不信。”
上官寶財話音剛落,有一人立刻反駁道。
“就是,宋大都督可是我的偶像,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等等,關太子什麼事。”
聽着議論紛紛,程秀逸瞪大眼睛,一下挺起背來。宋星元去解除婚約了?
上官寶財唏噓不已:“我不看好宋都督和十公主,嗨,你們是沒見着那公主本尊,簡直威武的和西閣幾位天王有的一拼,就她那手腕,比我的還結實兩倍呢。”
“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嗎,公主不都是金枝玉葉么?”
上官寶財抖了抖眉毛,說道:“她那是粗枝大葉。嗨,就不說體型,她的人品也是臭名遠揚了,幾年前宋都督府里的小丫鬟就因為多看了宋都督幾眼,隔了幾天就被十公主抓去拿熱湯澆了眼睛……”
“嘶……”
連程秀逸都覺得眼睛有些疼,一時間大伙兒都不自然的擠眉弄眼。十公主真有那麼狠毒,拿熱湯潑人眼睛,真是恐怖如斯,大家自覺的閉上了討論的嘴巴,悻悻的各自走開,不想沾惹上什麼麻煩。
“要我說,女俠你才配得上宋大人。女才郎貌,誒誒誒,你臉紅什麼呀?”上官寶財話匣子剛打開,人群就散開了,顯然不甚痛快。還是把話題聊到了程秀逸的身上,卻見她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程秀逸尷尬的咳嗽了幾聲,低頭喝湯。女才郎貌是什麼鬼,這話只有他上官寶財敢說。難不成宋星元是那養在家裏的小嬌夫,她程秀逸才是出門闖蕩的風流才女?這樣莫名的設定,程秀逸很想笑,要是那位冰山淚痣男知道自己被定義成了這樣,怕不是會暴跳如雷?
這個意料之外的消息,讓程秀逸痛苦的精神狀態莫名好了一些。至少她知道了,宋星元是真心的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直努力着。但僅僅是為了見到她,就去解除和公主的婚約,值得么?
宋星元也想了很久這個問題。值得么?
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有宋府、輔國府、幾十萬人的星旗軍。他若是把公主的婚約當成兒戲,把這麼多信任他的人腦袋當做兒戲,那才是罪該萬死。可是宋星元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他再也不想裝成別人眼中的模範臣子、兒子。他只想做自己,娶自己喜歡的人,照顧自己真正的家人和兄弟。所以,宋星元要拿出實力來,讓他可以不用畢恭畢敬的去做那些討厭的事情……
封閉的三聖閣信息來源還是慢了一步,此時此刻的宋星元已經踏上了遠戰西疆的路程,想要宮城翰如他願退了婚姻,這趟征途不得不去。宮城翰就是一隻最奸詐的老狐狸,早已把十公主婚姻和利益掛起鉤來。
那西疆是所有從軍人的噩夢,高原地勢,氧氣稀薄,多為群山和沙漠,生存環境極其險惡。內有流寇成災,大小團體打家劫舍,外有臬國趁亂引發暴亂。朝堂兵部前後派去軍隊五十萬人,都被逐一擊破,潰不成軍。這次,宋星元只帶了二十萬人,都是他星字旗下壯年精兵,而他,也是歷史上最為年輕就出征西疆的將領,成王敗寇只看今朝,無數雙眼睛都虎視眈眈的盯着宋星元的一舉一動。
出發那天,整個京都萬人空巷,整齊的排列成隊,在官道兩側含淚歡送。婦孺們送上粉紫色的滿天星已寄真摯祝福,祝願戰士們平安歸來。
宋星元騎在一批渾身漆黑的駿馬之上,他身披深紅斗篷,衣着精緻黑鐵鎧甲,應秋青哭腫了都沒能把他的決心挽回,只得淚流滿面的在佛堂前祈禱。至於其他的宋家人,不是身體不適,就是要事在身,竟無人來送。宋星元把這一切都記在心底,撫摸着手中緊握的那縷頭髮。
他這一戰,不僅僅是為了解除十公主的婚約,求娶程秀逸,更是為他自己更穩固在宋家、在朝堂上站穩腳跟。那些個要挾他,忽略他的長輩,唯有等到功成名就之時才可以不用理睬。另一方面,皇帝身體抱恙,太子八王兩相爭鬥的局面即將展開,他也勢必要打贏這一仗,成為宮景瑜最強的後盾。
宋星元看着身後數十萬年輕氣盛的士兵們,心中悲憫萬分,其中一些人的臉龐還是那麼嶄新稚嫩,他們對不久將來的西疆之戰和眼前這位年輕的將領充滿了信心,將‘星’字牌牢牢的掛在了腰間。
“眾將聽令,汝等一個也不能倒下,如數回到京都。啟程!”
宋星元拔出腰間長劍,用力的直至西方。
二十萬士兵一齊手持武器吶喊:“星旗軍聽令!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