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假期結束的前一天晚上，老沈居然回來了。
沈清夢十分詫異：“老沈同志，什麼風把你吹回來了？”
老沈在玄關處換鞋：“老師給我發消息，讓我明天去學校看排名，了解一下孩子的情況，作為文理分科參考。”
沈清夢更詫異了：“我以為我選理科是全年級老師都知道的事情了，還讓你去看什麼榜？”
老沈拿着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一種通知，叫家長群消息。”
手機屏幕上的群名稱，六中高一十三班家長群。
第二天早上沈清夢下樓的時候，老沈正在往餐桌上擺早餐。
“老沈，今天就是普通的期中考試的放榜，你不至於這麼正式吧。”
老沈上身穿了件白襯衫，熨燙得一絲皺褶都沒有，筆挺的西裝褲，鋥亮的皮鞋。不僅戴上了秦女士送的表，連眼鏡兒都換成了金絲邊的。老沈人到中年，一點發福的跡象都沒有，這麼一打扮頗有些商務人士的味道。
“你爸爸好看吧，我家小恬恬就是這麼被我迷住的。”
“所以你今天到底要做什麼去？”
“我要回京，我們所里新開了神經計算機技術研究方向，院裏派了幾個研究員，讓我去面試。你有沒有興趣，別搞你的人工智能了，來爸爸這裏研究生物計算機怎麼樣？”
“面試不是更應該展示你的學者風範么，你打扮得跟個總裁一樣，別把研究員都嚇跑了才是。”
“小恬恬要來接機，我這麼打扮又不是給那些研究員看的。你快點吃，早點看完榜，我早點趕飛機。”
吃完飯走到學校門口，居然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高二高三的排名榜貼在一起，高一因為沒有文理分科，打印了兩張紙，另貼在一處。
老沈拍拍沈清夢的頭：“你去看吧，看完給我指一下你在哪就行。”
沈清夢認命地擠進人群，直奔理科的排名表。
果然在第一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人群之中，沈清夢喊一聲“爸爸”，然後高高舉起手，指着最頂上：“我在這裏！”
如此囂張的看榜方式，引起了眾人的關注。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沈清夢，然後根據她的指引，看到了人群之外的老沈。
不少家長上前搭話：“你是沈清夢爸爸吧。”
老沈活像個被記者圍堵的明星，一邊應付着家長們的閑聊，一邊向沈清夢投去譴責的目光。
沈清夢才不管他，折過腳步就進了校門。
照例到了十三班門口，班級里依舊喧鬧聲震天。
門口貼着原來班級的名單，以及新班級。沈清夢看了看，找到了紀星河的名字，後面跟着的班級號是4.
看來紀星河進了年級前200了。
大部分人名字後面的班級號還是13，一看之下，沈清夢又發現了一個例外。13班的班長，班級號是7.
班裏的同學在門口看見沈清夢，紛紛跟她打招呼。
這兩個月沈清夢獨來獨往，班級里很多同學的名字和人都還對不上號。但是學生們對於成績好的人，總有一種默默的關注，哪怕是全年級分數最低的十三班。
王韻到了教室門口，看見沈清夢還在十三班的教室里，不禁有些奇怪。
“沈清夢你怎麼還在這裏？”
“老師，我想留下來。”
王韻大感吃驚，她第一反應是看門口的班級表，紀星河分到了4班，那沈清夢為什麼要留在十三班？
王韻拉着沈清夢到走廊上：“你為什麼想留下來？紀星河也不在十三班了啊。”
“我喜歡十三班，也喜歡王老師。”
這是什麼理由？年級第一的學生要呆在最差的班？
“雖然我也喜歡我們班的孩子們，可是不得不承認，一班的學習環境和學習氛圍都不是我們班能比的啊。”
“王老師，我這兩次都是理科的年級第一對不對？”
“對啊，你是個好孩子。”
“那學習環境和學習氛圍對我都沒有什麼影響啊，不會去了一班，我的名次還能提高，對不對？”
王韻感覺哪裏不對，但是又反駁不了。
於是沈清夢被請到了老師辦公室。一個年級組的老師輪番轟炸，有嚴厲的，有溫和的，有語重心長的，沈清夢不得不給出諸多理由。
“老師，十三班的環境我已經熟悉了，換了個全新的環境又要重新熟悉，萬一影響我的成績呢？”
“我真的不知仗着自己成績好要挾老師。”
“我知道老師是為我好，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下學期就分文理科了，到時候再分班也不遲。”
口乾舌燥說了半小時，老師們終於請出了終極殺器，叫家長。
很可惜，老沈早上趕飛機回京，現在手機關機，根本聯繫不上。
最後還是一班的徐老師拍板：“先讓她回十三班吧，王老師你關注一下，如果有成績波動的情況，我就是押着你也要把你押到一班教室里去。”
最後一句是對沈清夢說的。
沈清夢如獲大赦，飛奔回十三班，第一節課也快下課了。
紀星河去了四班，原本他們的座位還空着。
沈清夢沒有坐到原來的座位上，而是在教室最後一排，找了個空座位，一個人霸佔兩張桌子。
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年級第一不願意去一班，堅持留在十三班的事情，迅速傳遍了整個年級。
十三班的門口人來人往，大多數都是想“路過”，順便看一下年級第一這個牛人到底是誰？
畢竟，沈清夢做了大家想做不敢做的事情。
整個事件，集中了學霸反抗老師最終成功的各種爆點，這要是放在娛樂圈，註定是要上熱搜的。
在高中校園裏，相關的熱帖如雨後春筍，各種腦洞和猜測層出不窮。
由於紀星河老老實實去了四班，所以關於“沈清夢為了紀星河留在十三班”的傳聞第一個被打破。
早上四節課，第二第三節課中間，是一個長達十五分鐘的大課間。朱蔚和一個陌生的男生出現在十三班的後門。
沈清夢一抬頭看見他們，朱蔚立即氣鼓鼓地問她為什麼不去一班。
“當然是十三班自由啊，我上課發發獃走走神，老師都不在意的。”
可是這個理由朱蔚根本不信。
“不要以為你這次語文比我考得高，你就可以為所以為，我下次一定會超過你的。”
“那我的雪糕呢？”
朱蔚拉開她身邊空着的椅子：“你把語文試卷給我看看，我絕不賴賬。”
沈清夢抽出試卷給她，她立即在一邊細看起來。
和她一起來的男生，原來一直沉默，突然問道：“你是要參加OTIN的比賽嗎？”
沈清夢順着他的目光，看到桌上的《算法》。
編程競賽不同於其他的理科競賽，在一般高中生里的普及度很低，而這個男生看了一眼她的書，就能猜出來她要參加OTIN，看來也是個競賽圈的人。
“我叫楊理，是一班的，這次的理科年紀第二，上次也是。”
“你是參加什麼競賽的？”
“數學。”
“難怪你知道OTIN。”
“你對數學競賽感興趣嗎？”
“我只喜歡計算機。”
“那你應該知道計算數學。”
沈清夢翻了翻那本《算法》，指着其中一部分內容：“這就是計算數學的一部分內容。”
“那你也應該知道，這裏，十三班，沒人懂這些，但是我懂。我可以和你討論算法設計，討論數學模型，比你一個人閉門造車效果好得多。”
沈清夢用胳膊拐了拐朱蔚：“你們倆是來勸我去一班的？”
朱蔚頭也不抬：“我不是，我就是來看你的語文試卷的，他是。”
“我不是。”
沈清夢疑惑地看着他：“那你？”
“我是來拓展學習方法的，我覺得計算機思維對數學競賽也有用處。”
“可是你來之前並不知道我要參加OTIN啊。”
“我現在知道了，我會經常來找你討論問題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沈清夢伸手按在試卷上：“所以他之前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我都要以為他是來找我表白的了。”
朱蔚看試卷的進程被打斷，不滿地抬起頭：“你來之前，他一直都是理科的年級第一。你來了之後，兩次沒考過你，心裏憋着跟你競爭的意思呢。本以為這次分班，可以近距離觀察競爭對手，結果你又非要在十三班，不願意去一班，這不就跟憋足了力氣打在棉花上了一樣。“
“你們文科生都這麼會形容的嗎？”
朱蔚不理他，接著說：“他平時獨來獨往，只跟那幾個參加競賽的人打交道，眼裏是看不上別人的。不過他跟我們確實沒什麼共同語言。現在發現你跟他擅長的學科，既有交集，又不重複，以後肯定天天跟着你。”
“簡單來說就是，”朱蔚最後做個總結，“女人，你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後面自行腦補。”
“喂，人是你帶來的，你不管么？”
“我不帶他一樣能找來，你在十三班還能跑了不成？你這篇作文的確寫的好，這次輸了我認，雪糕什麼時候吃，你到一班叫我就行。我先回去了。”
六中的教學樓是”口“字形，中間是個花壇，通到樓外，一班到十三班，分佈在”口“字的三條邊上，另一邊是樓梯。
原本另一邊有長廊把“口”字封上，從十三班到一班，走過一條邊就可以。但是學校擔心長廊有安全隱患，就鎖上了。於是從十三班到一班，要走過“口”字的三條邊。
所以眼看着上課了，朱蔚急忙放下試卷，走好遠的路，才能回到自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