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薄霧結長空，遠山隱且見。
朝陽初生，濃霧逐漸散去，巍峨的虯龍峰上，流光溢彩，峭壁生輝。
諾明自第九轉山峰徒步走向第七轉，舉宗上下，風景盡收眼底。
約摸過了一刻鐘，烈日漸漸升起，炎熱的氣溫緩緩流轉在各峰嶼間，雲霧頓時消散。
滿山蒼翠，掩映着數片精雕玲瓏的木製建築群。
兩轉山峰有着數百階石梯，這般距離片刻之間便已行完，諾明在第七轉山峰上，順着一條遍佈青苔的青石路行走，路旁兩側漸次栽滿了青色的藤系植物。
基於對陽光的渴求，使得這片青翠欲滴的藤系呈一個拱形，於青石路上把灼熱隔開，落下一股股清涼。
密密麻麻的葉片交映成錯，炙熱的陽光被分割成各種各樣的圖案鋪灑在地面。
諾明此刻自是無暇欣賞，而是沿路繼續前行，慢慢的，逐漸步入了第七轉山峰的中央地帶：素風閣。
閣里木製房屋建築為統一的原木色調，在蒼翠的山峰里，這樣的顏色簡單卻不失華麗，同時還能很好的與自然融為一體，大有宛如天成的意味，其風格和第九轉山峰的洞府也是各有其風味。
與諾明平日裏所見不同的是，素風閣的修者不論修為高低全都戴着配劍，不過當諾明想到“一劍奴天塹”源居於此就不難理解了。
“呀！這不是前些日子打敗歐陽師兄的姜諾明嗎？”
“新屆弟子就有如此實力，歐陽師兄可是上屆雲宗弟子招收大會的拔尖人才啊！！！”
“諾明居然來素風閣了，難道……”
……
那日諾明與歐陽豪一戰成名，在雲宗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也打出了自己的名聲，現在整個雲宗無人不曉，這不，剛來到素風閣就成為眾多目光的焦點。
對此諾明倒是習以為常了，對於人心，早在古荒遺地時就已經看透。
這樣說，如果當日之戰是諾明敗了，那麼此刻的境遇將會截然相反，所以能夠被別人這般看待全賴於自己的實力，沒有實力，別人壓根兒不會理睬你。
行走在人流中間，路旁的人紛紛退向兩邊，對諾明陸續投來仰慕的目光。
“這就是那個新屆弟子連破記錄的天才！！！”
“哇！我居然離他那麼近……”
諾明不為所動，沒有理會兩旁的人，而是不斷的打量四周的環境，希冀可以看到素榕的居所。
忽然，一個身着藍色長袍的男修弟子出現在諾明左前方，諾明盯着對方看了好一會兒，對方似乎感受到異樣，撇頭對諾明點頭示意。
諾明徑直走向對方，淡然笑道：“歐陽師兄，一別多日，別來無恙。”
聲音一起，眾人瞬間把目光投向歐陽豪。
“這歐陽豪平日裏心高氣傲得很，這諾明沒事找他，難道又想比試嗎？”人群中一道聲音突然說道。
聞言，眾人皆是等着看好戲，其中一些人因為數日前沒能看到二人精彩的對決而倍感遺憾，此刻遇到這樣的機會，無不把眼睛瞪得老大。
歐陽豪出奇的淡然笑道，“不知諾明兄來素風閣做什麼？”
神馬？？？
此言一出，瞬間掉了一地的下巴，活着歐陽豪抽了什麼風，居然可以如此燦爛的笑容面對別人了？
至於二人的關係，也只有二人最清楚，昔日二人戰鬥時，歐陽豪在最後關頭已經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諾明傾盡全力催發自己絕強的一擊，如果再次承受那一擊可想歐陽豪會是什麼後果。
可是最後關頭，諾明卻死死為對方擋住了這一擊，不說其他恩怨，光是這份救命恩情就夠歐陽豪還上許久，歐陽豪雖然心高氣傲，但是對於諾明，是真正的被對方折服了。
一個可以贏得你體無完膚的人最後卻冒着重傷的危險搭救你，這樣的人，不正適合拿來做朋友嗎？
雖然誰都沒有說破，但是在二人心裏，彼此已經成為了彼此的朋友，因為男人的友誼，無需太多辭藻去言明。
沒有理會眾人，諾明直接向對方傳音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小弟前來是聽說素風閣里的九墓葬天這門劍法，這幾日左右無事，所以想前來觀摩，碰碰運氣。”
“想來也是，諾明兄持劍為兵，這九墓葬天不來看看倒也可惜了，你隨我來，等等我帶你去請示素榕師傅，然後素榕師傅會帶你去。”歐陽豪回道。
一問一答間，二人已脫離人群，走出數里遠。
眾人對於二人這番狀況五味陳雜，有人為沒能看到二人大打出手的精彩決鬥而失望，也有人因為看到二人有說有笑而高興……
……
在對方的帶領下，不一會兒，諾明來到了一座木屋前，遙遙望去，門屋上面“素風堂”三個金色大字赫然陳列最中央。
“這裏是素風閣的執事中心，閣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在堂中交由素榕師傅打理，這會兒她應該在堂中，等等你直接去拜訪即可。”歐陽豪對其說道。
接下來，二人繼續說了幾句話，然後歐陽豪便獨自離開，不過離開前的一番話倒是讓諾明一陣好感。
“諾明兄實力不俗，這九墓葬天可謂雲宗鎮宗之法，要是能夠習得實乃如虎添翼，宗門盛會在即，諾明兄可要加油啊。”
“怎麼了小子？被別人誇了幾句感覺飄了？”鐵劍里的寒老調侃道。
“切，被一男人誇我一點自豪感都沒有，那啥要是若曦啊，雪兒啊誇我，那才是一個爽，你說是不是啊，寒老。”得意洋洋的回了這麼一句讓得寒老一嗆，瞬間無言以對，只能在心中吹鬍子瞪眼咆哮道：你小子真特么是個極品，動不動搬媳婦上來懟人，你丫的，老子再也不誇你了，去你大爺的。
“素榕師傅，弟子諾明求見。”走在堂門，諾明隔門拱手道。
“你終於來了嗎？”素榕推門而出。
“近來這雲宗可是把你傳得沸沸揚揚啊。”素榕調侃道。
“弟子慚愧，素榕師傅說笑了。”諾明有些不好意思道。
歐陽豪是素風閣素榕門下弟子，自己前幾日還把人家收拾了一頓，這會兒來素風閣是有求於人，雖然素風閣屬於雲宗的一部分，但是該有的低調還是要做出來的，總不能因為歐陽豪而讓素榕失去了面子啊。
“數日前與歐陽師兄一事只是同門切磋，幸得師兄大度，讓我一手才得以險勝。”諾明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道。
“哦？是嗎？”素榕一下子被諾明帶了進去，顯然，她也很難相信諾明築基期初期的修為可以戰勝歐陽豪築基期後期的實力。
歐陽豪心高氣傲，自始自終這件事都沒有給素榕詳細說明，所以此刻希望從諾明此處了解。
“當然啊，歐陽師兄一表人才，實力雄厚，在雲宗技壓一方，弟子怎有實力一戰呢？”
“歐陽師兄看我是新來的，所以最後關頭才讓我，不然日後在雲宗，我哪裏還能混下去啊。”諾明妙語連珠，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連串。
寒老在鐵劍裏面容發燙：“這小子越來越無敵了，唉，後生可畏啊，日後要是讓人知道我是你師傅，我這老臉往哪擱啊。”
“原來如此，我就說歐陽勤於修鍊，應該不會像他們傳的那般不堪啊。”
“就是就是。”諾明連連點頭道。
“此事先這樣吧，你小子來素風閣準備幹什麼？”
“九墓葬天。”諾明收起自己的痞樣正色道。心馳神往
“你想學？”素榕有些微微驚訝問道。
先不說其修鍊難度，就是修為諾明也不足以發動天塹決的第一式。
“恩，弟子心馳神往已久。”
“但你了解一劍奴天塹嗎？”素榕繼續追問。
“了解九墓葬天？難不成修習此劍法還得有特殊要求嗎？”諾明疑惑。
“恩。”素榕點頭道。
當日看到若曦使出此招也沒有聽對方說什麼，寒老事後就叫諾明無論如何一定要習得。
劍訣的霸道這是不爭的事實，諾明已經領會到了，但是一些特殊的要求還真沒聽說過，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道：“還望素榕師傅給弟子詳解。”
“你見過九墓葬天嗎？”沉默了一會兒，素榕問道。
“前陣子弟子和若曦師姐一同在海域執行任務時恰巧見師姐使用過此招……”諾明沒有絲毫的隱瞞，把若曦催發一劍奴天塹的所有經過都說了出來。
“這就是了，那的確是九墓葬天，卻又不完全是。”一時間，迷茫的神情浮現在素榕臉上。
尤其是聽到“若曦”二字，眼角猛烈的顫抖了一下，這一幕剛好被諾明捕捉。
雖然好奇此刻對方心裏所想，但是諾明卻並沒有打攪素榕，而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世人都說九墓葬天好，但你可知道，這門法決就像一條不歸路，一旦修習，必騎虎難下……”
“雲宗成派數千年之久，千百年來，先人前赴後繼的奔赴在九墓葬天這門劍訣上，每當練就一番成績時，對敵出劍宛如世間之極刃劈開天地一般，在虛空會浮現一個了無生機的虛幻空間，臨陣對敵使出這一招總能摧枯拉朽的致勝。”
“這門霸道的劍訣能夠存在於雲宗自然是極好的，但是令人不解和扼腕嘆息的是，一旦修習了這門劍訣，修者就需要不停的修鍊，因為一旦停止，自身修為就會莫名的消散。”
“可是只要不停的修鍊一劍奴天塹，虛幻空間將會逐漸變成實質，然後慢慢的成長為一個有意識的空間，當劍主再次催發一劍奴天塹時，威力會空前強大。”
“但是基於對生氣的渴求，一旦空間裏的死氣越發濃厚時，具有意識的空間將會吞噬一切有生氣的存在體，這意味着劍主需要馬不停歇的戰鬥，只要生氣與死氣達不到這個絕對的平衡點，空間就會完全被死氣所引導，最終，劍主無不被吞噬殆盡，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總之，這門劍法充滿了太多未知的變數……”
“劍主逝世，其對應的一劍奴天塹亦從此消失，這就像是一個註定好的輪迴，自生為始，到死為終。”
素榕一連串說了許多關於“九墓葬天”的過往事迹，諾明聽得着迷，同時也感嘆這門劍法的精妙絕倫。
“我考究多年，加之先人的先例，我想，這門劍訣定然不是人間之物。”
“不是人間之物！！！”
聞言，諾明心裏陡然一震。
沒有理會諾明，素榕繼續道：“沒錯，不是人間法，因為從來沒有人間人能夠駕馭得了它。”
“這門劍訣一千年前已經被宗主下令禁止修習，但是若曦因為不得已的苦衷才去修習，我本應該制止她的，但是那姑娘心太硬，我……”一霎那，素榕欲言又止，面色哀凄。
若曦的苦衷諾明豈能不知？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
諾明慘然一笑，心裏五味陳雜：如果停止修鍊，若曦最終只會變成一個普通人，隨着時間的流逝，青絲變白髮，身隕滄海間。
如果繼續修鍊，最終被吞噬，屍骨無存。
此刻他不語，沒有憤怒，沒有不甘，因為在他心裏，已經做好了所有需要應對的準備。
一念及此，諾明忽然道：“素榕師傅，弟子有一事不解，為何當日我剛入雲宗，釋行隱長老會叫我來你這裏修習一門劍訣呢？”
“他所說的劍訣，是我門下的一門劍訣：九天星流，這門劍訣你可有興趣否？”
九天星流，諾明也曾領略過其威力，昔日和歐陽豪對戰對方肯定就是使用此招。
“寒老，你怎麼看？”諾明對着鐵劍里的寒老傳音道。
雖然自己已經有了想法，但是對於諾明來說，寒老就是一部活化石，對於九墓葬天，肯定有着自己的見解，而且自己師承於他，自己適合學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小子，九墓葬天雖然不是人間法，但是你要謹記，生來為人，沒有誰一開始就有着通天徹地的本事，法不是人間法，但創法之人定是人間人。”
“更何況，你已經有着自己的答案了，何必尋求我的意見呢？而且，你體內擁有着無盡的生之氣息，還需要我多說什麼嗎？”
諾明頓時如醍醐灌頂，壓抑着心裏的興奮微笑着回應素榕：“素榕師傅，生而為人，法雖然不是人間法，但創法之人定是人間人，所以，不論結果如何，弟子此刻只想一心修習——九墓葬天！！！”
“生而為人，創法之人是人間人，你……”素榕正欲開口，不料諾明卻打斷道：“弟子有着自己的想法，既然師姐做了，那麼我也一定要做，而且我保證，我和師姐一定不會被吞噬。”
素榕一下子被諾明這般豪氣震住，要知道，修習九墓葬天的人太多太多了，但是從來沒有人敢說自己可以一帆風順，也從來沒有人敢保證自己最終的結局，被諾明突然這麼說，任誰都會嘲笑。
但是素榕並沒有，因為想到最開始諾明來雲宗時的種種表現，讓得她不得不正視眼前少年所說之話。
“你真的有把握？而且保證你和若曦你們兩個最終都沒事？”有些懷疑的問道，顯然素榕也不完全相信諾明真的可以做到。
無數先人都失敗了，沒道理會在他這裏成功，更何況諾明只是一個毛頭小子，修為才到築基期。
“我可以試一試，種種後果，我自負責。”
“好！我要你起誓，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只要能夠找到全身而退之法，一定要護好若曦。”素榕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心裏無比激動：只要能夠保護好那丫頭，那就真的太好了。
宇逍雲晚年就收了這麼一個弟子，對其寄予的厚望不言而喻，可是，天意弄人，因為遲遲突破不了修為的桎梏導致自己壽元所剩無幾，這件事只有若曦一個人知道，為了宗主，為了雲宗，她一個人默默的流轉各地只為找得一些方法可以讓宇逍雲多存活一些，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尋求突破的契機。
可是最終因為實力問題若曦選擇把這個秘密和素榕說，幾番祈求和費盡心思才能夠有機會修習九墓葬天。
這一修習，就是半年，種種不易和坎坷，除了若曦自己，再沒有人能夠體會。
“放心，素榕師傅，我姜諾明生定護若曦師姐安好，死必保她周全。”諾明重重道。
不說其他，光就和若曦那微妙的關係諾明也理應如此。
素榕不再說話，而是帶着諾明走到素風閣一個諾大的地道里。
地道陰暗潮濕，裏面有着暗河涌動，河裏死氣沉沉，周圍也沒有絲毫生氣，這裏如同脫離雲宗，自成一派。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諾明怎麼也想不到美麗迤邐的第七轉山峰下居然有着如此景象。
二人緩緩朝着河流上方走，不一會兒，一個黑色的深潭兀然浮現在眼前。
譚的表面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顏色黑得讓人心裏發毛，諾明的第一感覺就是想起古荒遺地的那個湖泊，兩者就環境來說，就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看着這個深潭，諾明細思極恐，心裏一股濃濃的怖意襲上心頭，兩個不同時期，不同地點的環境像是重合在了一起！！！
這是在暗示什麼？還是說雲宗和古荒遺地有着不為人知的聯繫？諾明不得而知。
“屏住呼吸，九墓葬天的劍訣就在這個潭底，你下去吧。”
“切記，你最多只能在這裏待七天，因為一旦入水，水裏無盡的死氣將會脫離湖面充斥着整個地道，所以一定要趕在七天以內走出地道，一切機緣，全看你了。”說完，素榕獨自離開。
什麼！！！
諾明獃獃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深潭，心裏發毛……但是一想到若曦一個人也曾下去過時，心頭一狠，做了個深呼吸徑直跳入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