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新春番外——君不見
顯慶殿內燈火通明，絲竹陣陣，往來宮人優伶簇簇，好不熱鬧。今日是似道國主給幼子長春君檮杌選夫人的日子，由於長春君命格特殊，本該在白天的選秀怕衝撞了先祖神靈，便以家宴的形式改到了晚上。
席間來的全是各大世家名門貴胄的公子。眾人皆知，這位長春君雖然不同於其他王子獲封爵位，但卻是國主最為疼愛的一個兒子。坊間傳聞，陛下曾有意在先太子薨后將太子之位傳於這位長春君，但礙於長春君並非嫡出，又命格特殊，實在不適宜作為儲君，這才作罷。不過長春君也對於政事毫無意趣，反而更醉心於修道成仙，常年雲遊在宮外，讓國主頭痛不已。
一轉眼，這位長春君已經年滿十八，卻還沒有成婚。其他皇子早已各自有了定數，唯有這一幼子讓縉雲國主時常掛懷。
“你看看，這席間若有合意的，朕就給你們賜婚”繒頊看向自己的幼子，眉眼間滿是慈愛。
“兒臣領旨”檮杌雖然無心婚娶之事，但也明白慈父一片苦心。他是修仙習道之人，對於凡俗私情並無慾望。只是這一世身為皇子，多時身不由己，不敢任性妄為。私心想着順了父皇心意也就是了。只不過滿眼望去，實在是凡夫眾多難以入眼，索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借了個由頭去御園散步吹風。
“我還以為你能在席間多呆一會兒，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
“你又笑我”檮杌仰頭看向樹上仰面躺着的白澤，不由得泛起一陣苦笑。
“我看啟太傅家的三公子啟征就不錯，不考慮考慮？”白澤打着摺扇從樹上一躍而下，一襲白衣格外風流瀟洒。
“既是你覺得他不錯，不若你與他婚配好了，也好找人收收你這浪蕩的性子。”檮杌知道白澤拿他打趣，也不往心裏去。
“我可配不上他”白澤笑容更甚，一身傲氣更顯高貴“我就是個無權無勢的白丁，不比長春君皇家血脈，啟征跟了我可虧大發了。”
“你我雙生，俱非凡人。這一世我歷劫托生縉雲氏，本不該動此凡心的。可是陛下天命難違，你不幫我倒還罷了，怎麼還譏笑我呢？”
“十七弟”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檮杌身後傳來。
檮杌一愣，輕笑着轉過了身“原來是六哥”
白澤方才與檮杌說話之時便注意到有人來了，所以很快隱去了身形，消失在了黑暗中。
信申侯散里不勝酒力，便與友人從席間告退。走至御園，聽見有人私語，且聲音極為熟稔。探身望去，只見自己的十七弟檮杌正與一白衣男子交談。因為是夜晚，看得不甚清楚，散里只覺得二人相貌十分相似，卻不敢妄言，沒成想他一聲呼喚，那白衣男子便憑空消失了。
“十七弟怎麼不在席間，卻在此地消夏？”
“檮杌不喜絲竹，卻愛這蟬鳴流水，實乃不解風情之人。”
散里低頭笑笑，沒再說話。對於自己這個弟弟，散里一直感覺疏離且陌生。倒不是因為他自幼修道的原因，而是父親一直對於他和其他兄弟有着極為不同的偏愛。聽宮人們說，檮杌臨出生時，父皇曾經做過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戰場遇險，被一隻神獸所救，那神獸人面虎足豬牙，面相兇惡醜陋。神獸自稱是北方天帝之子，名喚檮杌。夢醒之後不久，便聽聞後宮有嬰兒誕生。此子面若桃花，粉雕玉琢，可愛漂亮至極。但繒頊想到夢裏的種種，便覺得此子與夢中神獸必有關聯，便給這個孩子取名檮杌，也就是自己的十七弟長春君。
果然檮杌自幼就對道術仙法十分感興趣，甚至是無師自通。平素師父講授的功課也比其他兄弟要學的快，心性玲瓏，騎馬射箭也是樣樣精通。只是檮杌實在不對政事上心，也無意與兄弟朝臣拉幫結派，成日裏醉心虛無縹緲的東西，與兄弟們感情疏離得很。
散里正欲問方才白衣男子的事情，就聽見檮杌平淡聲音響起“六哥，這位公子是......”
散里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友人“十七弟不提醒愚兄差點忘了引薦，這位是撫林的裴公子。”
“撫林裴公子？”檮杌微微皺了皺眉，打量着眼前看到自己呆愣住的紫衣公子，不由得心裏盤算起來。他雖然對朝堂不上心，卻並不意味着他不熟悉這些事情。似道國七百年來，從未聽說過有一姓裴的望族。今日宴會，來的都是似道百年望族，諸如啟氏、孟氏、戚氏等等，裴氏名不經傳，裴氏子弟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入宮參加這樣等級的宴會。更何況這位裴公子貌不驚人，如何得到散里的青睞？
“在下姓裴，單名一個如意的‘如’字。”這位裴如公子看見看見長春君打量自己，意識到自己方才有失儀之處，趕忙作揖拾禮。
“檮杌不在朝中多年，不知裴公子現在高居何職？”檮杌微微的牽起一絲笑意，好像一縷白色的月光照進了寂靜的黑夜，又像微風打碎了盛夏的蟲鳴。
裴如低下眼睛，有些局促“小人未曾有過官職，是沒有功名的白丁。承蒙侯爺不棄，在侯府擔當幕僚。”
“裴公子是愚兄的門客，學富五車，不比朝堂上的大夫博士差。愚兄常想為他謀個一官半職，種種因由一直未能達成，十七弟若可以，也幫愚兄向父皇舉薦一下。”散里知道自己這話說出去檮杌也不會信，橫豎打個圓場也就過去了。
“檮杌會留意的”檮杌不打算再與散里交談下去，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小人得見長春君，乃是小人三生之幸，如今心愿已了，死而無憾。”
“哦？”檮杌一愣“裴公子所言何意？”
“裴如仰慕公子多年，自知出身微寒，相貌鄙陋，不敢奢望與君上親近，只想遠遠望上一面便已經心滿意足。”
“相貌與家世都是人生不能選擇的。檮杌並不比旁人高貴多少，只是這一世命數如此罷了。”
“那是對於君上而言”
檮杌看着裴如，心裏萌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的相貌自從得了人身之後千年來未曾改變過。千年來不乏對他仰慕的人，但這個裴如卻多少有些不同。
“那但願裴公子也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