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皮囊相同

第35章 皮囊相同

1

明澤站在高高地宅門前等候燕國使者來這,離家三月人卻度日如年。他猜想着來人會是誰,可想來想去沒有一個是自己期待的那個人。若鶯沒有像富江城那一次,從天而降帶給他驚喜,他知道若鶯不會來。

見他站在門口,上拜青冠帝的百姓們又紛紛聚集,這場面令他不勝困擾。

遠處車隊緩緩而來,為首騎在馬上的人他太熟悉,彥明悟,家族中唯一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兄弟,他忙跑下高高地台階迎接。

“二哥,一路辛苦了。”他幫忙拉住韁繩。

“老三,別來無恙!”明悟坐在高頭大馬上俯看他。

“二哥,我已備下薄酒,為二哥接風洗塵。二哥,請!”

明悟疑惑地望着跪在地上拜神的百姓翻身下馬,一把手拉住明澤的手腕,兄弟二人一同進院。

“三弟,給二哥l解釋解釋,這都是些什麼人?”

“二哥看笑話了,他們把我當成青冠帝轉世而已。”

“愚民,愚蠢至極!父王曾有段日子也反覆提醒我,重視你與青冠帝的關係,想想不也是愚么?”

“說來也是。”明澤語氣淡然。

“老三在這裏恐是要樂不思蜀了吧?”望着站在院裏迎接的丫頭明悟笑道。

“二哥說笑了!”

“那明煬送的丫頭你還留着?不怕哪天睡夢裏割了你的脖子?”

“她不敢。”

聽他言明悟大笑,“想必三弟是捨不得吧!那傻姑娘知道你這麼花心嗎?”

“二哥見過她了?”

“不過是個刁蠻任性的小丫頭,你怎會看上她?”

“二哥,若鶯有求你帶什麼來嗎?”此刻他的心裏只牽挂若鶯。

“她?那個傻姑娘還想着我能不能把她也帶來。”想起若鶯可愛的模樣明悟嗤笑道。

“她來了?”明澤欣喜地欲向門外。

“你們倆憨貨,這憨起來的樣子竟如此般配。讓金城去馬車上搬東西吧!傻丫頭就差把家搬來了。”

“給我帶了什麼?”

“她說天冷了,給你備了秋衣,冬裝,薄厚靴,棉被,熬了幾個晚上親手給你做的,真是痴,你用了什麼法子把她迷成這樣子?”

聽到這些明澤心裏一陣感動,暖意濃濃。他想她,綿綿延延地相思,無邊無際,若能永世相守該多好。他無爵位,她無羈絆,作一對凡塵夫婦該多好。

明澤看着金城指使下人幫忙搬運東西,這大小包袱足有十幾個。

“她待我有心,我卻無以為報。”想到後會無期,心裏感覺鬱悶,他把銀鈴握在手心裏摩挲着,聊慰相思。

他的小動作明悟看在眼裏,他佩戴的銀鈴與若鶯的一樣,或許這就是愛情。

“你與她的感情我不會關心,我只是覺得好奇,倘若有一日她知道了你們因為一個噩夢就滅她滿門,她會如何面對你?”

“二哥,我一直盼着那一日不要來,最好永遠不要來。我只期盼你不要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若因為你她知道些什麼,那就休怪我不顧兄弟情義了!”他的語氣過分冰冷。

他自然了解明悟,與明悟也不過是表面上看起來很融洽,背地裏,他們依舊從骨子裏輕視他。

“呵,我只是在想,假如你永遠回不去,我是否可以把她變成我的?”明悟邪笑着說道,言語充滿挑釁。

“二哥是在說笑吧?”明澤看着他,眼中利刃萌生。

“哈哈哈哈,當然是說笑,瞧把你擔心的!二哥可不喜歡乾巴巴地小丫頭!二哥喜歡的女人,”他用手肘頂了一下明澤的胸口,餘光掃過從身旁走過的丫鬟身上,“你懂的。”

“二哥一路辛苦,我命夏蓮好生服侍。”

這時金城走了過來。“公子,有報。”

“說。”

“霍震霆將軍大壽請公子過府。”

“嗯,二哥要不要陪小弟去逛逛,一遇到喝酒之事我便頭大。”

“好啊!我陪你去瞧瞧!”

2

霍震霆,吳國“羽林禁軍”大將軍,祖上乃是青冠帝手下威震四海的“五威將軍”之一的霍漢欽。自明澤來吳,請柬無數,只為再次目睹青冠帝真身。怎奈明澤喜歡與年輕人結交,爽約無數。

霍震霆膝下只有一女,名霍婉淑,年方二八,品貌雙絕,他私心意把女兒嫁予明澤,但這吳國上下意招婿明澤之人何止他一個?

霍府,花園裏百花怒放,霍婉淑帶着丫鬟移步花亭,正值青春,一身紅裙黑髮如瀑,杏眼靈透,紅唇微薄,果真美顏。

花亭一側有一架鞦韆,架上攀着粉色的花朵,霍婉淑站在鞦韆之上,鞦韆盪起,她的長發飛舞起來,至高處她的眼可以掠過花牆看到街道上。

少女長成,心懷初開,看着街道上來往行人各色,無人入眼。想想這如意郎君也不是這般尋的,但少女的心事天大。

今日她看到了,花牆外公子二人,衣着相貌皆是不凡,身後有仗劍侍衛跟隨,非富即貴,一黑一紅,黑衣男子笑容燦爛,紅衣男子略帶陰鬱,心想着若今生嫁的其中一人也是圓滿。

明澤與明悟二人步行前往,穿過街巷行至一處花牆外,牆內少女歡笑,明悟猛然間抬起頭,少女入眼,一閃而過,他的心被擊中。

“魅兒?”

但眼前的人不是魅兒,少女的無邪爛漫與魅兒的萬種風情對比鮮明。這世間竟有如此相似之人?想到遠在至陽城的魅兒,思念溢滿胸膛。

“二哥何事?”見他莫名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花牆,明澤有些詫異道。

“此是誰家?”

“這,此地是霍將軍家的後花園。二哥有事?”

明悟輕擺手,“走吧!”

3

席間觥籌交錯,明澤的新朋友無數,有着說不完的話,飲不盡的美酒,各人各懷心事,所有奉承阿諛,真真假假,明澤分不清但一概而論,來者不拒。

悶酒難飲,明悟覺得頭昏腦脹。他伸手拍拍明澤的肩,“老三,我出去透透氣。”

“二哥沒事吧?你的酒量可不是這般不行的。”

“出去轉轉,馬上就會。”

殿外迴廊蜿蜒,明悟腳步虛浮,信步閑庭,行至花園,見一紅衣少女花亭間獨坐下棋。

微風攜夾着香氣撲面襲來,酒醒一大半,他撩袍上前。

“小姐一人下棋不免單調,小生陪佳人下一局。”

“公子請便。”霍婉淑一心研究棋局並未在意。

這是貼身丫鬟端着茶盤前來,“哪來的登徒子?敢進小姐的花園?”

“紅兒無禮!”她抬起頭,眼波流轉,“公子請坐。”

眼前之人便是方才隔牆相望的公子,霍婉淑心裏一陣欣喜。

“敢問小姐芳名?”明悟近瞧她連藏於眉心的紅痣一點都與魅兒一樣。

“小女子霍婉淑,公子如何稱呼?”

一樣的聲音只是少了媚人心脾的魅惑。

“在下……”他頑心大起,“彥明澤。”

“公子的大名如雷貫耳,燕國皇子,當今聖上的義子,青原郡王。”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魅兒,頭又開始疼,“小姐可有姐妹?”

“公子何出此言?”

“小姐與在下認識的某人長相極其相似。”

“家父家母只生了婉淑一人。”

記憶迴轉,他想起臨行前一夜,二人不舍分離,糾纏半夜。

“魅兒愛公子深情,但人妖終是殊途,魅兒不能常伴左右,這一世情緣將盡,待公子尋得心愛之人,魅兒便會離去。”

“傻不傻?我怎會轉愛她人?”他用手支撐着半坐起,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臉。

“你會遇到,魅兒不過是你姻緣之始,你會因魅兒而愛上那個姑娘。”

“這說的還是傻話!”

“魅兒不過私心,怕有朝一日你覓得新人,而忘了我這箇舊人。”

“唉,我的傻姑娘。”

“我的苦心公子日後會明白。”

望着眼前之人,明悟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魅兒的苦心,他嗤笑着。

失神間明悟手裏的棋子跌落腳下,他忙附身去撿,桌下少女精緻的繡鞋映入眼帘,他鬼迷心竅,伸手去抓,婉淑受驚慌忙起身,粉色的臉頰飛上紅霞。

“小姐,何事驚慌?”

婉淑得知自己失了穩重,忙穩定心神坐下。“有小蟲子。”

“在哪裏?小姐莫怕,奴婢打了它!”紅兒忙蹲下身子尋找。

眼前一雙笑眼相望,胸腔內驚得小鹿亂撞。婉淑無法抗拒,自小生長閨閣之中,從未與某個男子相處這般久。她站起身來,“紅兒,我的扇子不見了,許是剛才盪鞦韆時掉了,你幫我去找找。”

“奴婢遵命。”

見紅兒離開婉淑從袖子裏拿出了那把摺扇,竹骨鏤空,花樣精巧,粉色的流蘇上點綴着一顆小小的玉珠,她把扇子放在石桌上推到明悟跟前。

“哎,你這個人好生無禮,怎可拿了我的扇子?”婉淑站起身來背對着他。

明悟被她這一嚷,摸不到頭腦。

紅兒聽到扇子找到了忙轉身跑過了,“好小子敢偷拿小姐的扇子,待我啟稟老爺把你關了大牢。”

明悟心領神會,“扇子我已交出,還要關我嗎?”

“扇子被你弄髒了,我不要了。”婉淑故作高傲。

“小姐,扇子髒了怎麼辦呀?要他賠嗎?”紅兒不解地問。

“就讓他賠,賠他身上的一樣東西。”

“喂,我家小姐讓你陪,賠你身上的一樣東西。”紅兒也摸不着頭腦,搞不懂小姐為何這樣,“小姐,他身上的什麼東西?”

她抬手一指,指向明悟腰間的玉佩,“那塊玉佩就成。”

紅兒走上前伸出手,“小姐說要你的玉佩。”

他被眼前的可人兒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摘下玉佩丟了過去,拿起桌上的竹扇轉身離開。

回到宴席間他把竹扇隨手放在桌子上,明澤看向他,他身上少了一樣東西,他從小便未曾離身的玉佩,現如今多了一柄竹扇。

“二哥剛才去了哪裏?你的玉佩丟了!”

明悟坐下來端起酒杯,“老三,我遇到了一位姑娘。”

“好運氣啊!”

“我應該早就認識她,或者說,我掉入了一個圈套,某個人自以為是的圈套。”

魅兒是一隻妖,她的外表不過都是幻像,而她卻真愛上了明悟,為了日後離開他不會忘記自己,她一早便幻成她人模樣接近他,因為她知道終有一日他會遇見擁有相同面容的那個人,可她未預料到,明悟不會愛上相同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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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荒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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