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趙導照顧老伴期間，兒子趙繼剛要求先停職一段時間，回來照顧母親。但被趙導拒絕了。表面說是不給兒子添麻煩，畢竟這一照顧就不知要多久。但趙濟民內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想單獨好好陪陪老伴了。

這些年趙導一直在外打拚事業，跟老婆也是聚少離多。他想要把缺失的陪伴彌補回來。

而趙導老伴也得知自己得了重病。在她心裏，一直有一個心結沒有解開，那就是他們年輕時留下的一個遺憾。

趙濟民的老伴叫王吉，她和趙濟民是電影學院同一屆的學生，趙濟民是導演系，王吉是表演系。

他們倆之所以能相識原因也很簡單：兩個人是一個地方的。和王夢夢他們那群小夥伴一樣，趙濟民和王吉也是高中就在一起學習了。

那個時候男女根本不時行談戀愛。兩個人也是懵懵懂懂的，平時在一起也是談論一些學習上的問題。那時的王吉喜歡看電影，那時的電影也很少。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等待中。

但每次有新電影上映，王吉總會是第一個去買票，而且每次都會買兩張，那張是給趙濟民帶的。

那時的電影都是打仗片，兩個人也看得非常過癮。但兩個人也只限於看電影，沒有任何肢體和言語的交流。只要感覺對方還坐在那裏，兩個人的心就踏實多了。

並且王吉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看完一部影片，她都要寫觀后感。這對其他大多數同學是不可想像的。在他們看來，寫觀后感簡直是一個負擔，但在王吉那裏卻是樂此不疲。

趙濟民現在回憶起來，自己對電影的熱愛就應當是來源於王吉了。

高三那會兒要考大學了，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要報考同一所大學。趙濟民更喜歡幕後的工作，於是他報考了導演系。

兩個人還真的被同時錄取了。王吉的父親是他們市裏的局長，平時對趙濟民家照顧有加。這次他們區同時出現兩個大學生，他們區還特意為兩個人舉行了歡送會。

於是兩個人踏上列車，出發了。

一切都挺順利的。王吉分在了一間女生宿舍。趙濟民把自己的東西放到了自己的男生宿舍，便跑過去給王吉幫忙了。

兩個人提着王吉的東西來到了她的宿舍，兩個人一進門，只見一個穿着綠軍裝，梳着辮子的女同學正倚在床上看書。見有兩個同學走了進來，她也放下手裏的書籍，迎了上來。

她先接過他倆的東西，然後輕聲地說：我叫南相花。

兩個人也做了自我介紹，大家就算是認識了。王吉和南相花一個宿舍還有兩個女生，可王吉總覺得她和南相花最親近，而南相花也同樣把王吉當成自己最好的姐妹。

但兩個人的關係卻因為一個人而變得心生嫌隙，這個人就是趙濟民。

那時候學校是禁止談戀愛的，但嚮往愛情的心是禁止不了的。兩個女孩對趙濟民都非常好，都是掏心掏肺的那種。但趙濟民似乎卻對南相花情有獨鍾。

有時候，王吉也能感覺到趙濟民對自己沒有對南相花好，儘管趙濟民一直表現的很克制，並沒有在表面上表現出對兩個女孩有任何的區別對待。但王吉總感覺趙濟民對自己沒有對南相花好。

而南相花也是一個敏感的人，她也總感覺趙濟民瞅自己的眼神要比瞅王吉溫柔，但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王吉接受不了趙濟民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但大家誰也沒說破什麼，王吉又沒有由頭做任何事，但她卻不甘心。於是她想用什麼辦法考驗一下趙濟民。

比如那時正值春天，草長鶯飛。在他們學校不遠有一個公園，同學們沒事的時候都愛到那裏去玩。

那天學校休息，王吉找到趙濟民和南相花，要和他倆去公園踏青。南相花也很痛快答應下來，趙濟民也沒有理由反對。於是三個人準備了一些零食，便來到了公園裏。

公園裏也已經有許多人，大家都是來享受周末時光的。這個公園有草地，各種樹木，那邊還有一個人工湖，還有一些小船，有不少小朋友在那裏划船。

王吉在心裏想：自己怎麼才能考驗一下趙濟民呢？

這時就聽見有人喊：有人落水了！有小孩落水了！

三個人也無心玩耍，跟着人群來到了人工湖的湖邊。

只見一個小孩在水裏撲騰。趙濟民二話不說，脫掉上衣就跳了進去。這時又又有兩個人也跟着趙濟民一起跳了下去。

三個大人一起救一個小孩，還算是比較順利。

小孩被救上來以後，趙濟民和另兩個人都沒說什麼，低調的離開了。

趙濟民和兩個女孩往回走。王吉問道：我和南相花同時掉到水裏，你先救誰？

趙濟民說：別在無理取鬧了。

王吉生氣了：你說我無理取鬧？

那邊南相花連忙說：我會游泳，還是救王吉吧。

王吉聽到這句話，心裏不是個滋味，她知道南相花根本不會游泳。南相花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一定知道自己和趙濟民的關係。儘管誰也沒有說破。

從這件事情以後，南相花開始有意識的減少和趙濟民單獨接觸的情景發生。即使王吉在場，南相花也盡量讓王吉呆在中間，自己和趙濟民盡量保持距離。

雖然三個人從來沒有談論感情的事，但他們都彼此心知肚明。

趙濟民想的是：南相花躲着自己，可能是對自己保持距離吧。但為什麼如此，趙濟民也猜不透了。

由於當時學校明令禁止談戀愛。所以三個人的關係也只能如此了。他們都把精力用在學習上了。

就這樣很快大學就要畢業了。就在畢業前的一個晚上，三個小夥伴湊在了學校的花壇前。

南相花問他們倆，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王吉說：她跟趙濟民商量過了，兩個人準備回老家，那裏有一個國家級的電影製片廠，完全夠兩個人施展拳腳的了。

而南相花說：校長也跟她說了，組織會給她在電影局安排個工作的。

三個人都有很多話想和對方說，但都欲言又止了。於是三個人就這麼坐着。

這時南相花提議說：咱們唱歌吧。

於是三個人坐在那裏唱起了當時的歌曲。不知不覺天就已經蒙蒙亮了。

幾天後，趙濟民和王吉準備坐火車離開了，他倆特意跟南相花打招呼。互相叮囑要常聯繫。

但就在兩個人回到老家幾個月後，動蕩不安的局勢全面爆發了。從此兩個人和南相花就斷了聯繫。儘管也有一些小道消息，但在這些消息里南相花的命運時好時壞，卻也沒有一個準消息。

趙濟民想要導演電影的計劃也戛然而止了。大家就這樣在動蕩中隨波逐流。

幾年以後，王吉的父親，也就是那位局長，也因為某些問題被關進監獄了。

一次，王吉來監獄看望老父親。他在那裏唉聲嘆氣。王吉問父親怎麼了。他說：他想看見女兒出嫁時的樣子。

王吉回去跟趙濟民說了。趙濟民也知道，自己和王吉青梅竹馬，她的首選肯定是自己了。

這時的趙濟民才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自己其實喜歡的是南相花。

但事已至此，趙濟民現在連南相花的生死都不知道。

一個月後，趙濟民和王吉結婚了。但結婚沒到一個月，兩個人就被硬性的分開了。

原因就是，由於趙濟民畢竟是知識分子，以前也就一些文藝作品發表了一些言論。這些全都成了把柄，再加上他竟然“膽敢”在這時結婚了，這分明是挑釁！

於是趙濟民被下放勞動，被迫和新婚幾個月妻子分離了。

趙濟民被安排最臟最累的活，是對妻子王吉的思念讓他堅持了下來。這一堅持就是五年。

等到平反的日子，趙濟民歸心似箭地回家后。迎來一個驚喜，兒子趙繼剛已經四歲了。

緊接着母校發來邀請，要聘請他當導演系的教授，聘請王吉當表演系的教授。現在百廢待興，師資嚴重缺乏。校長親自寫信給趙濟民夫妻了。

於是兩個人又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母校來了。

這時的趙濟民最想知道的是南相花的消息，但他又不太敢聲張，他怕王吉有想法。但其實王吉比趙濟民還更想要得知南相花的下落。

直到第二年，終於來了一個南相花老家的學生，兩個人一打聽。果然打聽到一些消息：原來南相花也結婚了，後來丈夫不知什麼原因去世了，她也就再也沒找。現在她好像在當地的電影資料館工作。

兩個人決定去南相花老家找她。於是兩個人坐上火車，帶上小趙繼剛。來到了南相花的那座城市。

他們果然在這裏的電影資料館找到了南相花。十二年沒見了，南相花似乎還是老樣子。

南相花坐在桌子後面，一抬頭，看見兩個人正沖自己微笑。又看見一個小男孩跟着他倆。

南相花頓時明白了一切。她還是衝上前，三個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一家三口來到了南相花的家，其實也不算家，是她單位的職工宿舍。他們開始述說著這些年的不容易。

原來南相花的丈夫也是知識分子，在動蕩中離世了。

王吉勸她再找一個，南相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