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份新工作

第1章 一份新工作

11月初對於北方的超級都市,本身就意味着乾燥、無風和死氣沉沉,不知從哪年開始,整個城市一到了這個季節,就被無休止的霧霾所籠罩。

陳和宇,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自打出生,就沒離開過這座城市。這三十多年間,他的履歷幾乎可以簡略到社會學範疇里的符號式人生,只不過這個符號是省略號。

6歲上小學,13歲上中學,19歲上大學,22歲畢業……,喏,幾個標點符號就足以概括完畢了。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在30歲人生當立的時候,他和他的家庭說拜拜了。工作不如意就自己辭職創業,創業不成功,媳婦就帶着孩子離他而去了。和正常人一樣,面對事業失敗,家庭失敗,陳和宇也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痛苦和消沉,每每看着別人事業有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他總是很苦惱,逐漸的開始用哲學的眼光思考自己的人生“肯定—否定—肯定……再是否定”,如果思考的時間再充裕些的話,接下來要思考的就是對自己生命是否應該繼續存在的“肯定or否定”問題了。

最後還是家裏的親戚看不下去了,先後給他介紹了幾個工作,這次又給他找了一個在別人看來枯燥、艱苦至極的工作——森林防火瞭望員。“找個清靜地方好好靜靜心也好!”這是那位親戚最後對他的囑咐。

於是,2021年11月1日,作為守護這座城市西部最高峰的瞭望員,陳和宇正式上崗了。

這天早晨,陳和宇拉上幾件簡單行李,開上他的那輛大眾汽車,從山下不遠自己的家中繞了足足20公里,才從山後一條隱蔽的防火公路繞上山頂。當車開到離瞭望哨不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一個身材瘦弱的老頭在那裏等他。

老頭姓胡,據說在這個瞭望哨工作了40多年,眼看着已經快超過65歲了,可能是厭倦了日日目睹山下的人世繁華,感覺來日不多,急切的希望用自己剩下的時光去體驗一下美麗的夕陽紅,或是想回去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總之,老胡頭不想幹了,而陳和宇就好巧不巧的被填了這個坑。當然,為了體現對於年輕人肯下基層吃虧的肯定,單位給了他一份足夠養活他一個人的薪水,注意!是足夠養活他一個人。

看到接班陳(老胡頭手機里是這麼寫的)終於來了,老胡頭別提有多開心了,這開心表現在臉上,在陳和宇眼中的就是一個巨大的麻醬花捲。

“你可算來了,從你開進山就看到你了,山路繞啊,也不知道你開車水平咋樣,就怕你開到溝里去。”老胡頭很自覺的拉開車門,去幫陳和宇提行李。

“怪不得你一輩子就在這看山!”心底一邊吐槽這老頭真不會說話,一邊甩給老胡頭一個“華妃娘娘”式的白眼。

“行李帶的太少了,山頂夜裏冷,這幾件衣服到晚上屁事也不頂!”老胡頭繼續自顧自的說著,陳和宇跟在老頭後面,掏出手機看了眼,“還好有信號”。

隨着老胡頭往前走不遠就是一座三層的瞭望塔,外牆全是水泥色,頂部是紅色的琉璃瓦,一條鑄鐵樓梯盤在塔外,分別連着二層和三層的鐵門。瞭望塔的平面是個正六邊形,除了一層,二、三層每邊都有巨大的玻璃窗。二層和三層窗外是環繞樓體的環形鐵板瞭望平台,人在上面可以360度繞行。每層平台外側都有不鏽鋼的護欄,防止跌落,三層的不鏽鋼護欄還分別在四個方向上架着高倍望遠鏡。

隨着老胡頭從一樓的鐵門進入樓里,一樓裏面因為沒有窗戶,採光很差,通風不好,還散發著一股潮氣。房頂上需要一盞節能燈全天亮着,除了一側有個通向二層的樓梯外,還有個簡易廁所和淋浴室,樓梯的正下方堆滿了裝方便麵的紙箱、火腿腸、榨菜和礦泉水還有幾框白菜土豆什麼的。除此之外就是一張西山地形圖、幾個鐵柜子和一些滅火工具。

沿着樓梯繼續向上走,陳和宇就低頭跟在後面,到了2層,感覺眼前豁然開朗了許多,冬日的陽光穿過窗戶將這個屋子都灑滿了,屋子一側床邊立着一個上下鋪,老胡頭將陳和宇的行李一股腦的塞進床邊的一個鐵皮柜子裏,然後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轉身對他說;“這屋裏的東西就這些,今晚你就先睡上鋪,明天我下山後,兩張床就都歸你了。”說著又從兜里掏出一串貼着各種標籤的鑰匙遞給陳和宇,“所有門和柜子的鑰匙都在這裏,那邊柜子裏還有些雜誌什麼的,無聊的時候解個悶。”說著還向他擠了個“你懂得”的表情。陳和宇一臉的黑線“果然是個老流氓!”

轉身從室外的樓梯走到三樓,這個三樓除了一個桌子一盞枱燈就是幾把椅子和暖壺什麼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舊的無線電台和2個手持對講機。“那玩意放在那裏很久了,自從這裏有了手機信號,基本沒人用那東西了。對講機總共有4個,都在抽屜里鎖着。”說著老胡頭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下面的抽屜。

“走,我帶你熟悉熟悉環境”。老胡頭隨手拿起對講機塞進衣兜,有從牆上摘下一副望遠鏡遞給陳和宇,轉身開門向二樓走去。

“對了,室外禁止明火,冬天取暖和平時做飯都用電,停電了就用二樓的爐子燒水煮方便麵,樓頂有幾塊太陽能電池板,平時記得給蓄電池充滿電,停電的時候那點電也就夠照個明,取暖做飯就不要想了。平時記得做壺開水備着點。水是時有時沒的,基本上每天半夜以後能接點水出來,沒辦法,誰讓咱們住着高啊。1樓的礦泉水省着點喝,一個月也不一定能給你送上來一次,洗澡和上廁所的水都是從隔壁分出來的,不能喝啊,不然拉了肚子,你就準備自己下山去看病吧!”

“還有隔壁?山頂不就咱們這一戶嗎?”

“咱們有鄰居,從門前的馬路往下一個岔口,開到南邊的土坡那,有個軍隊的雷達站,平時有個4、5個當兵的,這水就是從他們那接過來的深井水。”

“還有夏天的時候空調……”跟在老胡頭後面從樓里出來,一陣大風吹過,他的嘮叨瞬間吹散在風裏了。

“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地方,我這和到了終南山差不多了。”陳和宇舉目遠望,周圍都是墨綠色的松柏樹,隨着大風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音。

兩人一起一后沿着馬路向前走着,大概走了1公里,柏油馬路消失了,只剩下與之銜接的土路,土路沿着山脊蜿蜒前身,大概2、3公里后隨着山勢一起消失掉了。

走在土路上,向東望去,這個城市在一個巨大的平面上鋪展延伸,樓房交錯、馬路筆直。再往東望,幾座高聳的大廈聳立在一片樓群中,那裏是這個城市人口最密集、最繁華的東區。陳和宇從工作后就對那裏有一股發自內心的厭惡,擁擠的馬路,高不可攀的大樓,無數來去匆匆的行人、遊客……,儘管那裏是許多人嚮往工作的地方,但是對他來說,好像那裏的一切都與他的世界觀衝突,他總是本能的避免與之接觸,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土路的西面,可以看到幾條山脊向下延伸,就想幾個漢字的“山”被平躺着放在地上。幾個山脊間點綴着幾戶人家,在往下大約十多公裡外,是一片住宅樓和辦公樓,在西望,一條蜿蜒的大河從山中流出便被兩側的山峰所夾,驟然變窄,在最窄的地方有一條大壩將大河阻斷。

剛想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就被老胡頭一嗓子給叫了回來“甭看了,以後你要天天看嘞!瞅着點路,趕緊下來!”左右找了半天也沒見到老胡頭的影子,正當他繼續尋找時,老胡頭從前面一條向下的土坡後面的樹林裏探出腦袋喊他過去。

陳和宇緊趕幾步,追上老胡頭繼續往前走,大概向下走了幾十米,土路開始向北拐彎,繞過一條山樑后,能看到腳下不遠處有一條若隱若現的柏油馬路,馬路一直在下面向山上延伸,土路也變的和馬路平行,在往前土路和公路的距離慢慢縮短,最後在一扇刷着綠漆的大鐵門前匯聚在一起。

大門上用黃色油漆寫着“軍事重地,禁止入內”幾個大字,旁邊有個門房,在往前是2座紅白相間的拒馬擋在門前。

門房裏的年輕士兵看見老胡頭向他走來,從屋裏走出來向他打招呼

“喲,小顧,今天又是你的崗啊?”老胡頭先是大嗓門的喊了起來。

“恩,您老今天怎麼有空到這來了?”

“老頭我干不動了,領導給我安排了接班的,我準備下山享福了,這不,今天接班的小陳來了,我帶他熟悉熟悉環境,你們排長在嗎?”

“排長下山開會去了,回來要下午了”

“這個老孫,估計又藉機找媳婦去了吧”小顧嘿嘿笑了2聲沒敢接話。

和老胡頭告別小顧,沿着公路慢慢往回走到瞭望塔,中午胡亂吃了點簡單的飯菜,下午又拉着滿山遍野的認路,一直逛到下午4點多,太陽西斜的時候,陳和宇才跟在老胡頭身後,好死不死的拖着身體爬回了瞭望哨。面對老胡頭的一臉鄙視,陳和宇直接選擇了無視,在艱難的爬上上鋪后,連衣服都懶的脫掉就去挺屍了,至於晚飯,誰吃誰做去吧!

半夜時分,沉睡中的陳和宇被巨大的呼嚕聲吵醒,他先睜開眼睛,確認了一下自己在哪,又開始思考這呼嚕聲的來源,最後發現是睡在下面的老胡頭的傑作。本來還想在嘗試的繼續睡,結果發現呼嚕的穿透力實在太強,直接作用在大腦內部的交感神經或者控制睡眠的什麼地方,總之,別想再睡了。

萬般無奈的陳和宇一邊安慰自己明天晚上就好了,一邊在心裏使勁問候老胡頭的親屬,抹黑爬下床。本想着去1樓找找有什麼晚上的剩菜,結果發現這老頭簡直和他一樣是個懶癌重度患者,中午剩的米飯,下午囫圇一炒,就着點榨菜、火腿腸什麼的就吃了,連碗筷都扔在那裏,絲毫沒有給陳和宇剩下點什麼的打算。

沒辦法,陳和宇發動了自己的宅男技能,方便麵+開水+火腿腸,一刻鐘之後,他就披着軍大衣站在三層的瞭望台上,一邊裝着指點江山的樣子,一邊努力在腦海中盤算明天趁老胡頭走後,自己偷偷去山下打打牙祭的事情,想到激動的地方,隨手就從兜里掏出香煙點上了,老胡頭的什麼囑咐早就拋到山那頭去了。

深夜的山頂,全都籠罩在黑暗中,自己腳下的山石很難辨別,遠處城市中的燈火好像都和自己無關了,自己此時就想開啟了上帝視角,俯視着凡間的一切,那麼渺小的一切。由於脫離了城市的光污染,站在海拔800米以上的高度,平時在城中難見的星斗都顯露出了原來的樣貌,陳和宇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又緩緩的藉著夜風,吐了出來,看着東南邊星空上的獵戶座,想起這個星座還是兒時母親帶着自己去天文館玩,認識的星座。在往上看就是無數繁星堆積的天空。

他從上高中時,就喜歡上了冬日的夜晚,有人說冬日的夜晚是寒冷和寂寞的,但是對他來說正是那份寂寞和寒冷才能讓他浮躁的思緒平靜下來,從那時起他就開始喜歡寂寞、品嘗孤獨。也許正是這種心理,像個堅硬的外殼,將任何自己不想要的情緒都當在外面,很多年來,基本沒有什麼人和事情能真正徹底的走進他的心裏,每次當不好的事情發生,他的大腦里就有個“委員會”一樣的思維在工作

“哎呀,到了要悲傷的時候了,怎麼辦呢?情緒不反應一下,不太好吧?”

“恩,到了情感閥值了,應該適當表現一下情緒,不然會被說成麻木的”

“但是情緒發泄是很討厭的事情啊!”

“適當表演一下就好了,用10分鐘左右來表現悲傷怎麼樣?”

“太久了,很討厭的,5分鐘就好了”

“那現在開始?”

“恩,注意時間啊!“

於是在外人看來陳和宇開始悲傷……

“好了,4分55秒了,差不多了,收工吧!”

於是在外人看來,陳和宇突然沉默了。

他總是這樣,遇到什麼事情,外和里總是獨立的。不知道是不是人格分裂的前期表現,不過目前還是對社會無害的,屬於不需要特別收容看護的那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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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惡霧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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