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場 圓場
就聽皇後娘娘和顏悅色地道:“吉常在,你不必害怕,就照寧妃所言,把景陽宮今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告訴皇上吧,天子面前,不可有一字妄言。”。
吉靈微微抬頭,就看見烏拉那拉氏雖然臉上掛着笑容,可是眼睛裏卻是幽深浩瀚的冷漠。
這種冷漠有如星宇中的黑洞,和海貴人的跋扈截然不同,因為看不盡看不透,所以更加讓人心生警意。
吉靈雙手交疊,恭恭敬敬叩下頭去,隨即抬頭愁眉苦臉回答道:“請皇上、皇後娘娘恕罪!妾身今晚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
此言一出,皇后先是一怔,隨後眉頭不易察覺地鬆弛了一些。
海貴人止住了哭哭啼啼,用帕子擤了鼻涕,瞪大了眼向吉靈這邊看來。
眾人注視下,寧妃上下打量了吉靈一下,才狐疑地道:“吉常在,你不必因害怕海貴人而隱瞞實情,需知皇後娘娘方才也說了‘天子面前,不可又一字妄言’,有皇上在此,自會為你做主,你若真是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卻又不肯說出來,那便是欺君!”。
吉靈轉身,賠笑道:“寧妃娘娘教訓的是,皇上面前,妾身斷斷不敢說假話。實在是妾身今日剛用完晚膳便早早躺下就寢了。”。
寧妃不屑地一挑眉道:“吉常在口口聲聲說睡得早,可是景陽宮人人都聽見了,吉常在院裏的小太監去膳房提了夜宵,巴巴地送回來,是也不是?”。
這個寧妃真是好執着哦……,吉靈想。
她賠笑:“寧妃娘娘所言不錯。不過那夜宵是為了配着夜裏妾身起來喝葯的,良藥苦口,需要潤口,都是些蜜棗、甜湯,甜糕點之類。寧妃娘娘若是不信,差人問一問長春宮膳房便知。”。
說完,她不等寧妃再開口,立即搶着道:“稟皇後娘娘!妾身還有一件奇事悶在心裏,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后這次是真的和顏悅色了:“但說無妨。”,又添了一句:“起來回話。”。
“是,妾身謝皇後娘娘。”,吉靈答應着,七喜立即上前扶起了她,滿含擔憂與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吉靈安慰地捏了捏七喜的手,隨即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其實今晚妾身睡得沉,是因為……因為做了個夢。”。
眾人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麼事情來,沒想到憋了半天竟是這麼一句,一時間海貴人險些冷笑出聲來。
胤禛微微眯眼,注視着吉靈。
皇后詫異,身體向前傾斜了幾分,問道:“什麼夢?”。
吉靈朗聲道:“妾身睡得早,迷迷糊糊中好像來到了一處神仙居處,還迎面撞見了個極端嚴的女子,妾身看着眼熟,像是小時候廟堂里見過的哪一路女神仙,手裏持了一朵花。”。
皇后還未發話,一直沒作聲的懋嬪忽然插話道:“你可看清那花是什麼顏色?可是金色?”。
吉靈與她眸光一接,只見懋嬪眼中有一絲狡黠,一閃而過。
吉靈福至心靈,立即點頭:“對對!是金色!”。
懋嬪立即轉向皇后,煞有其事地道:“皇後娘娘,那說不定便是金花娘娘了!”。
皇后聞言,神色儼然一動。
金花娘娘?那可是送子娘娘!
相傳前朝洪武年間,廣州有一位巡按的夫人難產,萬分緊急之時,朦朦朧朧見一個神仙老翁說:“只要請來金花娘娘,就可以保證母子平安。”。
巡撫眼看夫人就要母子俱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立刻讓手下人全城尋找。
結果,手下人還真的找到了一名叫“金花”的少女,也不管人家女孩子願不願意,立即強行把她拉到巡按府上。
沒想到,少女一進門,夫人真的平安產下嬰兒。巡按大喜,認為金花確實是仙女下凡,喜極而泣,對少女跪下道謝。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全廣州的婦人只要有快生孩子的,都來求金花姑娘去自己家。
可是未婚的少女是不能進入婦女產房的。這樣一來二去,金花的名聲漸漸被搞壞了,也傳出了許多不堪的傳說,到最後,金花竟然無人敢娶,她傷心不已,最後投湖自盡。
幾天之後,湖中浮出了一個沉香雕像,樣貌和金花姑娘一模一樣。老百姓於是建祠堂,塑金身,從此以後,金花娘娘便作為送子娘娘被百姓跪拜。
這就是金花——送子娘娘的傳說。清朝崇尚她的風氣尤盛。
吉靈有模有樣地接着道:“那女神仙對妾身說,天庭最尊貴的女神仙是王母娘娘,人間最尊貴的女子,便是紫禁城中的皇後娘娘了!她剛剛送了福氣和好運給皇後娘娘,但是臨走的時候,卻被不知道哪個宮裏竄出來的小老鼠,偷吃了她兜里的花餅!她因此要讓那小老鼠做錯事受罰,以示懲戒。“。
吉靈繼續道:“至於妾身被叫醒的時候,幾位娘娘已經說著要來坤寧宮了,是以妾身並不知景陽宮今晚的情形。”。
吉靈說完,低頭側身退在一旁,再不發話。
殿內,人人偷覷着皇后臉上的笑意。
皇後向后微微轉頭,問華容:“方才說……景陽宮這闖禍的奴才叫什麼來着?”。
華容湊趣上前,笑嘻嘻道:“回皇後娘娘,叫小鼠,老鼠的鼠!”。
海貴人身後,太監小洋子沒出聲,眼圈發熱發紅,幾乎想給吉常在跪下來。
他知道:小鼠這條賤命是保住了!
皇后撫掌笑道:“是了!這可不就是那隻偷吃的小老鼠么!”,又掃了小鼠一眼,笑罵道:“既然海貴人打也打了,就算便宜了你這隻老鼠,辛者庫領個活去吧。”
海貴人此時也無可奈何,只能望向皇後娘娘,低低道:“嬪妾倒不信,世間竟有如此巧事,小鼠,小鼠……呵呵,是真有其事,還是吉常在想保住這奴才,所以信口雌黃,編了個故事來混淆視聽?”。
吉靈滿臉詫異:“妾身為何要保她?小鼠原先是懋嬪舊仆,現在又是貴人您的奴才,從來與妾身半分關係也無;妾身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