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今我來思!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
再一次站在這裏。
鳩淺的思緒,卻飄回了許久許久以前。
突然,他心生一種難言的愧疚。
“裴三千,每年這個時候,你記得裴青絲嗎?”
鳩淺輕聲問道。
裴三千一愣。
秦微涼也一愣。
兩個女子都是相同的反應。
秦微涼更是在剛才思慮了半天才發現原來鳩淺找的是這裏。
裴三千臉一紅,愧疚的低下了頭。
生財城經歷幾多風波。
原先故人的墳墓都不復存在了。
“對不起,我不記得。”裴三千抿起了嘴。
“對不起,我也不記得。”秦微涼也低下了頭。
“你們不用道歉,只有我才應該道歉。”鳩淺輕輕鬆開兩女的手,對着其中一個方向,徐徐下蹲。
在鳩淺的眼前,那裏隱隱約約有一個墓碑,上頭刻着裴青絲的名字。
“我以前不懂,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她當時執意要闖進我和大哥的戰鬥之中。”鳩淺的眼神愈發溫柔。
“為什麼?”裴三千心說我現在還不太明白。
秦微涼手捂着心口,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鳩淺。
鳩淺嘆了口氣,說道:“因為,斷離歌。”
“斷離歌?”裴三千喃喃自語,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斷離歌是什麼?”秦微涼有些不解,輕輕的問道。
“是一種獻祭自己的法術。以前在一門,那個笑哭子幫助陸遠對付人間四戲時用過。”裴三千快速解釋幾句,眼淚卻啪的一下,滑落臉頰。
鳩淺點點頭,心中痛苦不已。
當時的裴青絲,只是傻傻的想要用獻祭自己的法子幫助他。
最後,她小看了自己和大哥劍招的威力。
僅僅在一招之後,便斷送了大好生命。
鳩淺想起當日那一幕,便有些悔不當初。
但是,看見秦微涼安然無恙,鳩淺心裏又有了一絲安慰。
“秦微涼,你想想裴青絲,你說你還有什麼好爭的?她都死了,你還活着。”
秦微涼被鳩淺這般批評,默默低頭不語。
活人跟死人爭,總是會爭不過的。
鳩淺撿了塊石頭,嘗試着將此地的時光倒退,一直倒退到裴青絲還活着的時候。
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四百年.......到了六百年的時候。
鳩淺的頭髮都白了。
他只好放棄。
在他選擇放棄的那一刻,白髮逐漸又變回黑髮。
鳩淺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空負一身時光之術,卻連一個女子都救不活,真是一個大廢物。
鳩淺站了起來,伸出手一人賞了一巴掌。
兩女一驚,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屁股。
鳩淺理直氣壯的看了兩女一眼。
兩女相視一眼,齊齊咬了咬牙,什麼都沒說。
鳩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提步重新走回生財城中。
兩女怔了一下,快速跟上。
......
這時,司正遙遙出現在了街上的另外一邊。
他看着鳩淺拉着秦微涼離去。
輕輕的嘆了口氣。
“人鏡果然不想要司正赴死,現在竟然連秦姑娘都牽走了。”
“難道天要亡我北冥嗎?”
他抬頭問天。
天不回應。
如果真要回應,恐怕天也會說上一句:干我鳥兒事!
忽然。
一張大臉出現在司正的上空,直直的戳|入他的眼帘。
“幹嘛?你怎麼像是死了親娘一樣?”
亂入的此人,就是鳩淺。
司正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挪開。
待到司正恢復平靜,他發現鳩淺帶着兩女已經折回。
“打擾到三位,實在抱歉。”司正微微一禮后,便打算離去。
忽然。
秦微涼站到了他的身前。
“喂,司正。聽說我違反了你的人間律法?違反了哪一條?我沒注意。要不叛我點刑罰,比如說罰我一兩萬年不許離開鳩淺身邊半步,如何?”
一兩萬年不許離開鳩淺身邊半步?
這是刑罰?
這怕是祝福吧。
司正咳嗽了一下。
“算了吧,大談帝國都快打過來了,我還指望秦姑娘為北冥貢獻一份力量呢。”
司正嘆了一口氣,悠悠的看了鳩淺一眼。
就是這個人,自己不打也就算了,還不讓別人打。
鳩淺感覺到了司正的古怪之處。
抽了抽嘴角。
心裏暗道:小崽子,居然敢用這個眼神噁心我。
“喂,司正,你為什麼鐵了心要打?你知不知道,除了你,別的人都不是傻瓜。”
鳩淺毫不留情的抨擊司正。
司正臉色微變。
“就只有我一個人執意要戰嗎?但是人絕對不能跪着生。”
鳩淺和秦微涼還有裴三千聽到這句話,齊齊翻了個白眼。
秦微涼:“司正,勸你放棄,北冥人間遲早要併入有仙界,以前的那一種以劍淵相隔的世外之地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裴三千:“對。而且我夫君還說,天上的人遲早也要下來。到時候,你越是護着人間,他們越是會打人間的主意。”
鳩淺:“沒錯。你有時間不如好好修鍊,說不定,等天上的人一下來,你就又得挨打了。”
聽着這夫妻仨唱三簧,司正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嚷嚷道:“司正那不是在意這個,我是在意人間律法。一旦投降,那就是文明向野蠻低頭,人性向獸性低頭。你們可有想過這些東西?我自小接受聖賢教誨,就算此生無法當一個聖人,但是豈能如此屈膝而跪?”
聽見司正這般正義豪言。
鳩三人頓時豎起了大拇指。
秦微涼:“司正高義,我輩修士楷模。”
裴三千:“司正不愧是人間律法,我看好你。”
鳩淺:“北冥就靠你了,以一張巧嘴喝退千軍萬馬,指日可待。溫馨提示,不要對那些天上的人也用這個法子,他們的抬手速度都很快。”
司正面對這種陰陽怪氣的讚美,有些難以接受。
然而,他正想多說一句時。
三人已經齊齊轉身,打算攜手離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司正好似看見了一幅無比和諧的夫妻圖。
忽然。
司正聽見他們旁若無人的說道:
秦微涼:“搞不懂那些聖人怎麼想的,居然打算用道理降服世界。”
裴三千:“然而,有些人就是這麼無聊,騙人騙己。”
鳩淺:“算了,二位娘子還請少說兩句,嘴巴有力氣的話,留到晚上伺候為夫吧......”
司正頓時臉色一變。
他口中的話,頓時就不想說了。
......
窮途知音歸鄉處。
重回此地的秦微涼,看着一種修為上進的下人,大感物是人是。
就在她打算提步進門的時候。
鳩淺故意咳嗽了一聲。
秦微涼頓時醒悟,低頭提裙,示意裴三千先請。
裴三千裝模作樣的昂首挺胸,一腳跨入了大門。
緊接着,是鳩淺。
最後才是秦微涼。
一眾小廝,看見這一幕時,紛紛無語,一頭霧水。
夜裏。
當二樓的聲音突然在某一刻完全消失時。
眾人明白了原因。
此時無聲勝有聲。
翌日。
鳩淺一個人神清氣爽的出了門。
身後不見兩位夫人的身影。
一眾早起的店員紛紛對着鳩淺豎起了大拇指。
大家都是男人。
一個眼神,足以聊表萬千心意。
鳩淺得意一笑,甩髮而行。
“嘿!這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高!”
“......”
在眾人的歡送之下,鳩淺哼着小調,漫步在了街頭。
昨夜下了一場新雨。
此時,空氣中都隱隱約約有那麼一股鹹味兒。
鳩淺回想着他的往事,着重將注意力放在了一些想不通的點上。
於是,他一邊走一邊想。
想通一件事時,他抬頭一看,天上已經落下了小雨。
鳩淺伸出手,看了看這細小而又朦膿的小雨。
嘆息一聲。
“人間留不住卻一次又一次重來的事物,終究還是很多啊。”
說完。
他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翩翩少年郎。
然而,他剛走出兩步。
身後便傳出了一個聲音。
“嘿,小夥子。要不要隨我逛一逛啊?”
鳩淺默默回頭。
一個繫着紅色髮帶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是風神蓋洛。
鳩淺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兩人一路隨意行走,順手給自己和路邊的小孩兒各自買了一串糖葫蘆。
“怎麼樣?當劍靈的滋味兒如何啊?”蓋洛笑道。
“裴三千從不約束我,她也對劍沒什麼太高的要求,因此我幾乎是完全沒有束縛感。”鳩淺攤攤手,心說我覺得是不是劍靈真的毫無所謂。
“那還好,你遇到了一個好主子啊。”蓋洛揶揄道。
鳩淺斜了他一眼,揪了揪蓋洛身上的白衣玉袖裝,問道:“你怎麼穿了這一身衣裳?”
“我加入齊一門了啊,最近功績太高,自然穿上了。”蓋洛得意一笑,還特意在鳩淺面前轉了一個圈。
騷包。
鳩淺心說,我也有。
於是,鳩淺搖身一變。
那一朵綉有大紅花的另類白衣玉袖,映入眼帘。
蓋洛看了眼那一朵紅花,忽然,一大波記憶沖入了他的識海。
蓋洛立即眼神一變。
“你這朵花哪裏來的?快說,很重要。”
蓋洛大驚失色,看向鳩淺身後的因果鎖鏈。
突然,因果鎖鏈,顫抖了一下。
他快速順着因果鎖鏈向上看去,發現了蒼天與天幕相交處,有一隻巨龜伸出了腦袋,一口咬斷了鎖鏈。
然後,鳩淺身上的因果,便斷了。
“喂,你怎麼呆了?”鳩淺用力的搖了搖蓋洛,覺得他有些不太對勁。
蓋洛一陣失神,反應過來之後。
他重新看向鳩淺身後的因果鎖鏈,發現鳩淺身後的因果鎖鏈完好無損。
鬆了口氣。
還好。
蓋洛看向鳩淺,鄭重的說道:“我說你會死,你相信嗎?”
鳩淺聞言,皺起了眉頭。
我都修鍊到玄同境了,你還說我要死,別吧!
鳩淺搖搖頭,不信。
蓋洛嘆了口氣,對着鳩淺說道:“我剛才看見你背後的那一朵大紅花,突然想起了一件被我塵封在記憶深處的事情。”
鳩淺覺得蓋洛大驚小怪,面帶微笑道:“到底什麼事情?”
蓋洛附在鳩淺耳邊,對他說道:“......”
鳩淺靜靜的聽着,聽到某個地方時臉上的笑容開始逐漸消失。